《雨花缘》那由他

29、死 局

　　“爹、娘，怎么会这样，你们都舍我而去，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你们醒来呀！醒来呀……”槿熙不停地摇着雨倞和心莲的尸体，哭喊着，终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昏了过去。
　　“母后，你怎么了，母后……”不知何时，太子风锦权已伏到槿熙身旁，不停地呼唤着。
　　“权儿乖，父王抱。”凌脩轻轻地将孩子抱起。
　　看到这一幕，惜雨和昊宇的眼中都包含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来人，将王后娘娘送回凤鸾殿。”凌脩将太子交给服侍的女官，下令道：“大局已定，今日暂且退朝，将一干人暂且收监，明日孤王会论功行赏、论罪当罚，重建风林政通人和的局面。”
　　“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不觉凌脩重登大位已半月有余，为定国公、云将军平反，追封他们和雪君航为忠烈三杰，周开旗因护驾有功加封镇国侯。当日誓死力阻与雨花开战的三朝老臣吴勉亦因其忠义，凌脩非但不治其不敬之罪，还加封其为忠义侯。丞相之位则由原兵部尚书陈利民担任。赵临钦等雨倞余党全部获罪，重者问斩，轻者贬为庶人。昊宇虽未被问罪，却也被削去了实权，成了闲王。一切回到正轨，风林却国力大伤，与雨花共同攻打云溪的计划只能搁置。幸好在这时雨花传来捷报，云祺率雨花军重创云溪援军，云溪军连连受挫，终于兵败如山倒，云溪王因战败和雨倞的最终失败受到巨大打击，一病不起，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圣母皇太后的丧礼也已结束数日，能重新看到风林回复安定，她是含笑而去的。在她临终前对凌脩坦诚了她对定国公一生未变的感情和对其母深深的歉意。看着上一辈一生为情所困，至死方休，凌脩颇为感慨，终于谅解了太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惜雨的内心却生出另外的不安。
　　“夫人，我们何时启程回雨花？大王已来信催促。”香儿问道。
　　“是你将这边的情况告诉大王的吗？”
　　“夫人恕罪，香儿皇命在身，不敢违抗。”香儿连忙跪下道。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等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去。”
　　“可恕奴婢斗胆，夫人还有何事要处理呢？夫人不舍得风林国主吗？几次拒绝离开都是因为他吧？”
　　“好了，你下去吧，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若大王再来信催促，将信交给我来回。”
　　“是，奴婢告退。”香儿闷闷地出了惜雨的房间，却在门外遇到了槿熙。
　　“王后娘娘，奴婢给娘娘请安！”香儿有些慌张。
　　“快起来，你就是香儿吧！我常听姐姐提到你呢！”
　　“姐姐？”香儿有些疑惑。
　　“咦，你不知道吗？在我嫁给国主前，惜雨姐姐已是国主的妻子了，我当然叫她姐姐了，哦，当时国主还未登基呢！”
　　“真的吗？”香儿吃惊不已，“那昕王子就是风林国主的儿子喽？”
　　“什么？昕王子？”槿熙同样吃惊，“难道他是姐姐的孩儿？”
　　“嗯。”一时间槿熙心中妒火中烧，“怎么可能，让她捡回一条命不说，还保住了孩子。”
　　“娘娘，您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对了，香儿，你直接受命于雨花王，那这里的情况都是由你向他汇报喽”
　　“嗯。”
　　“那你想不想姐姐能快些回雨花？”
　　“当然，这是香儿的使命，若不能完成，香儿会遭到处罚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需要你的帮助，你肯吗？”
　　“香儿愿意，只要能快些归国，香儿什么都愿意。”
　　“好，今天晚上二更你来凤鸾殿，我会给你一封信，你务必要传到雨花王手中，这样你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多谢王后娘娘。”
　　“不过此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前功尽弃。”
　　“香儿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槿熙便来到惜雨房中。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姐姐了。”
　　“香儿，你先退下吧！”
　　“是。”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姐姐对我不必如此戒备，我不过是来与姐姐叙叙旧。”
　　“叙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是吗？别忘了我们的相公可是同一个人，我可不会忘记姐姐的夺爱之恨。”
　　“夺爱？是你欺骗凌脩在先，从一开始就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纵然我曾经觉得有愧于你，也早就还清了。”
　　“那算什么，不过是一段儿时的回忆。”
　　“那你为何还要佯装，为何不坦诚，用你的心性和才智打动他？”
　　“你……”
　　“你走得太远了，难道为了自己就可以牺牲别人吗？这一生我虽孜孜以求，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亦从未为了自己伤害他人，别人的东西我不要，但属于我的那一份亦不会轻易退让，因为那是我用真心和诚恳的努力换来的，受之无愧。我不会再让你破坏我和凌脩之间的感情。”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你以为每一件事你都算得准吗？情网之中，你终究心如乱麻，没有清明，何来智巧？我能让你们分开一次，同样能有第二次，等着吧，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很快你就会生不如死，进退两难，哈哈哈……”
　　“槿熙，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有过去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凌脩突然闯入房中，令二人都意想不到。
　　惜雨只是沉默不语，而槿熙却也很快神情自若，“不错，当年的一切都是我一手设计的，谁叫你狠心抛弃我，想跟她双宿双飞吗？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说着槿熙竟倒了下去，整个人虚脱一般，呼吸渐渐困难。
　　“槿熙、槿熙，你怎么了？”凌脩见状忙将槿熙抱住，槿熙伸手轻轻摸着凌脩的脸颊，断续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回来，我更没有半点机会，与其……让她告诉你一切，现在这样反而更好，这样死在你怀里……你就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槿熙呼吸渐弱，已命在旦夕。
　　“槿熙、槿熙……”
　　“她应该是中了毒，只要知道所中之毒，可能还能得救。”惜雨说道。
　　“没用的，我服下的是断肠草，唯有断肠之痛方能解相思之苦。”
　　“凌脩，你将她扶到床上，我很快回来。”说完惜雨迅速离开，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药回来，这时槿熙已气若游丝。
　　“这是三黄汤，给她喝了吧，现在只能看天意了。”
　　一日之后，槿熙终于慢慢醒过来。
　　“来人啊，怎么这么黑，快掌灯，本宫要起来梳妆，快来人啊，一会儿误了时辰，国主来时本宫还没妆扮好，本宫唯你们是问，快来人啊，人呢？怎么一个人都不答应本宫……”
　　看到槿熙有些疯癫的模样，凌脩和惜雨只是无声的离开。
　　“她中毒太深，虽然捡回一条命，后半生却只能在黑暗中度过了。”
　　“也许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不过她一定想不到是你救了她。”
　　“一切都是天意，她现在双目失明，众叛亲离，活着未必比死好。”
　　这时昊宇正匆匆赶来，“皇兄，听说槿熙中了毒。”他问得焦急。
　　“是，她服毒自杀，被惜雨救了，不过却双目失明了。”
　　“臣弟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她若一开始没有一意孤行，现在你们一家三口可能会很幸福。”
　　闻言昊宇震惊非常，“皇兄你都知道了？”
　　“是嫣然告诉我的。”
　　“什么？原来她全都知道了，她人呢？”
　　“走了，她让我转告你，从此你与她再不是夫妻，她不会再过问你的事。”
　　“她去了哪儿？她有孕在身，这样很危险。”
　　“可惜你的关心来得太迟了，此刻恐怕她已服了下胎药，遁入空门了。”
　　“为什么不阻止她？”
　　“你身为她的夫君，令她心灰意冷，旁人如何劝得了？”
　　“哪家庵堂？我要去找她。”
　　“你要想清楚，你心里放不下的是槿熙还是嫣然，不然只会让伤害继续。”
　　“我……”
　　“水月庵。”惜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太阳落山前你若还未赶到，嫣然会正式剃度，这是我向她给你讨的最后机会，你自己决定吧！”
　　落日的余晖中，一台轿缓缓向山下而去。爱和执迷之间，到底有多长的距离？也许很难说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爱得多深，都不能丢掉为所爱的人着想的心。如不能尊重对方的意愿，爱便不会因浓烈而珍贵，只会是自私的束缚。
　　“今天的日落很美。”惜雨出神地看着夕阳，凌脩轻轻搂着她说道：“知道吗？经历了那么多，你还能回到我身边，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其实槿熙说得对，也许我的确用情太深，才会失了判断，一次次落入她的圈套，也让自己伤得很深。不过我不后悔，这一生只懂一种活法，凡事必全心投入，纵然磨难不断，亦曾害怕动摇，却从未真正心灰意冷。淋漓尽致才算真的活过，只是若能从来一回，我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内心的纠结矛盾中，将自己压抑那么久，让自己坚持得那么苦。我会大胆地按真心行事，早点放开怀抱，让自己坦然平静的光阴不止三年那么短，也不会让你受这许多折磨，不过我心亦知足了。”
　　“主子，有急奏！”风荩前来通报。
　　“你快去吧！”
　　“我去去就来。”御书房里，凌脩看着雨花王的拜帖，感觉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