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荒村】9阴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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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扣甫一入手，穆栖丹心情颇好地对阿时点点下巴，让他跟着一起来。
阿时的心情复杂，头顶的圆发髻看起来都不如开始饱满，岔开杂发几簇，蔫蔫地晃悠，他跟着道士进到帐篷里。
道士掀开看不见的门帘，抬手间可看见一间居室，阿时往里迈入，眼前一幕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结巴半天凑不出句话来，哆嗦着说，
“啊——！你！你这，她，怎么……”
那具女尸怎么在穆老六的帐篷里！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违背师门嘱咐，含泪投敌，阿时这会儿心中后悔极了，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穆栖丹如此心黑手狠，收了他的好处，居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但将极有可能是大boss的女尸藏起来，瞒而不报，还眼睁睁看着他自投罗网。
自己年纪轻轻，本事尚未学成就算了，还没谈过恋爱，也没进过修真副本看神仙打架，那么多地方没去，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没体验，今天就要被喂给女尸补身体了……
阿时顿时悲从心中来，他哭骂道，
“呜……穆栖丹，你个老六算计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呵。”
身量修长的男人动作优雅，坐到那女尸身旁，闻言温和笑出声来，说出的话却是相当不中听：
“你脑袋里长的是个瓜子吗？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你看清楚了再说。”
穿着云纹黑褂的少年从进来帐篷起，在一开始就展现了惊人的活力，一会跳脚一会怒骂，周身朝气蓬勃，陆枕白银色额发下的绿眸幽幽地、一刻不眨地，早就盯着他看了。
阿时现在缩着脑袋恨不得躲起来的样子，非常像下午他抓到的那只兔子。
不免眼神中带着一种捕食者的审视，看得阿时头皮发麻，四肢战战。
阿时有点崩溃，他根本没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听见穆栖丹的话，愣住了。
“啊？”
偷摸瞄了一眼女尸。
[她好像没有过来的意思。]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把我喂给boss啊？]
[太好了！]
但陆枕白的眼神依旧把他吓得够呛。
“哪里有瓜子？”
白发女尸突然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阿时刚平复一点的心脏又险些蹦出来，直接哇哇大叫，
“哇啊啊啊——她怎么……”还会说话！
吓得哆嗦的他根本没意识到女尸发出的声音是男声。
“我，我不是，我不是瓜子！没有瓜子，别吃我，别吃我……”
他嗓门不小，叫起来威力十足，熊孩子一样，吵的人心绪烦躁，于是穆栖丹把他赶到帐篷的角落去自行消化。
道士依旧是笑眯眯的，一脸好相处地说着刻薄的话，
“闭上嘴，去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不要打扰我们休息，再吵，就把你下锅涮了。“
看见桌上还没收起的鸳鸯锅，红白二汤浓郁，看着渗人得很，怕被炖骨放血，阿时当即捂住了嘴，不敢再鬼吼鬼叫。
“怕就别看。”大道士非常无情地说。
小道士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将目光从女尸身上挪开，坚决不肯再看一眼。
他实在是怕死。
这个插曲没持续很久，经历了整天奔波，又几度遭到惊吓，已经身心疲惫的阿时撑不住困意，很快团在角落里睡着了。
穆栖丹往角落里看了一眼，随后从怀中掏出那枚玉扣，感受了一下里面熟悉的气息，开始闭目打坐。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帐篷里已经熄灯了，光线变得与帐篷外面一样微弱，因此少年的那双绿瞳在黑暗中极其显眼，阴森地泛着幽光。
少年在观察穆栖丹，准确的说，是一种忌惮的，带有攻击性的打量。
这样的静止并没有维持太久，少年动了。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开始蠢蠢欲动。
却很快像碰上火焰一般，化为湮灭，随后归于平静。
“……”
若是光线足够，就不难看清少年脸上的疑惑。
他竟没办法给这道士下蛊。
那些能神不知鬼不觉就种下的蛊，全部失效，在试图进入穆栖丹身体的时候和他断开联系，随后母蛊也遭到反噬。
少年并不心疼这些蛊虫的折损，也不担心无法杀死道士，蛊用不了，他还可以用灵力。
却实在好奇，他第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样的体质，能够做到隔绝百毒。
他想尝尝这道士的血……或许尝过就都明白了。
陆枕白的欲求从来都是透明的，用得虽是阴毒的蛊，却从不行暗事，说来也是奇怪，他下蛊都是当着面下，却还总被仇家诟病他杀人不磊落，手段阴暗。
他从来是这么想了，便这么去做。
纤细的五指张开，银刃弹出，身体缓缓凑近坐得端正的俊美道士，像一条欲缠上人身的毒蛇。
在银刃即将碰到男人皮肤的那一刻。
黑暗中响起一声叹息，温润的声音裹挟着委屈，
“小白真是没良心。”
道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锋利的银刃，仿佛这就是陆枕白那颗冰凉的心。
动作缓慢，竟带着一丝缠绵的意味。
少年则面无表情，眼中也没有波澜，既不表现得穷凶极恶，也没有被当场捉住行凶的慌乱，仿佛对他而言，杀人只是一件像吃饭一样寻常的事。
男人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小白是想吃了我吗？”
不知触动了哪根弦，记忆中血色涌现，少年的眼眸骤然发冷，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原本在袖中睡得正香甜的赤蛇被他的异动惊醒，连忙钻出来安抚。
赤蛇冰冷的鳞片紧紧贴着他的心口，清晰的寒意让少年得以从回忆中挣脱。
就这样僵直了良久……
陆枕白的面色总算稍有缓和，眼中翠绿也渐渐清澈。
但他并没有打算放过这道士。
若按常理来评价，陆枕白的心应该是坏的，骨子里也是阴冷的，不会为道士的花言巧语改变，也不会被两顿美味的饭食打动。
因为他从小脱离人类群体，长大后也没有体会过属于人的善意。
人类找上陆枕白，多是为了谋求、利用，把他当做一种工具而非一个与他们平等的人，言语行动中也只把他划分当做异端。
尽管后来学习了人类的语言文字，文明历史，少年也从未融入过人群中，所遵循的仍是自然的生存法则和蛇类的生活习惯。
于是后来，陆枕白就把那些怀着不纯目的，利用完他还想灭口的人都杀了。
他杀过很多人，心里丝毫没有负担。
因为人命也好，禽命也罢，在陆枕白眼里并无不同，他信奉丛林法则，不自命高贵，也不低看任何生灵，只是强者生，弱者死，生死一念，各凭本事。
今天兔子沦为食物，是因为陆枕白更强大，所以沦为食物的不是陆枕白，若是遇上强大的对手，明天陆枕白也可以沦为食物。
少年一直有这样的觉悟。
这种极具兽性的思维方式下，陆枕白自然而然地认为，闯入自己的领域内，同时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是一种威胁。
他从来不会无故屠戮弱小，不在自己食谱上的生物，他也不会无故打扰冒犯，于是面对普通人类时，他的表现温和，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好相处的错觉，但仅仅是因为它们不重要，也根本无力威胁到他。
以此为前提，少年不产生敌对的心理，也不介意与弱势又精明的人类安宁共处，进行一些互利互惠的交换。
如果道士仍是开始见到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骗子，陆枕白不会发难，他们各取所需，并不交恶。
毕竟那样弱小的存在，不需要忌惮，杀着玩都嫌麻烦，更提不起什么兴趣。
然而就在刚才，他发现，道士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从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涌动中，察觉到了威胁，很强大，强到足以成为棘手的敌人。
虽然现在处于虚弱的恢复状态，还是让陆枕白警觉了起来，因为他们的灵力属性隐约相克。
如果让道士这样一点点逐渐恢复，完全可以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压制住自己。
陆枕白认真考虑了一会，他认为。
道士的目的不纯，满嘴花言巧语，还会用食物引诱自己，这样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存在，若是交好，当然无事，可人心肮脏，难以预测，日后若是翻脸，自己没有把握赢。
他若不想再受制于人，就得在现在就控制住道士，最好是下蛊，下不了蛊就趁早杀了，反正……
[是他自己闯进来的]
闯进陆枕白的地盘，妄图拨动他的心弦，就像一些哺乳动物用气味标记地点一样，留下痕迹，十分碍眼。
要来招惹就得付出代价。
可是……
少年微蹙起眉头，因为实际情况有点复杂，道士对他没有恶意，也没有实质性的攻击行为，所以他在摇摆，在判定该不该杀
陆枕白不会处理这样的关系。
麻烦，大麻烦。
翠眸中的某些情绪与杀意交汇，锋利如刀，直刺向年轻道士。
“唔……难道小白是想杀了我？”
黑暗并不会阻碍少年的视野，这一点道士也知道。
五官端正的脸露出可怜的表情，这个身形提拔、气度出尘的道士语气受伤地问道，
“我有哪里惹小白不高兴了吗？”
姿态放得极低，让人不忍心诘难。
若有人发现他眸底划过的狡黠，便联想到某种狡猾的毛绒动物。
陆枕白居然真的停住动作。
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嗯。”少年回道。
坦诚得令人觉得荒谬。
他是有十成的把握？未必。少年并没有夸下海口，说今天你必死之类的话，他只是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回答了道士的问题。
简直就是当着受害者的面大声用喇叭宣布：我要杀你了。
怎么着都觉得这人多少得有点傻，或者就是纯粹的心理变态。
道士却像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高兴得都不装了，他盯着少年，唇角轻松笑意浮现。
“那小白想怎么杀我，用……蛊？”
穆栖丹扫了一眼满地的虫尸，他非常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蛊不行，你的身体很奇怪，它们进不去。”少年的眸子清澈，语气略带郁闷地回答他。
“这么可惜啊，是都试过了吗？如果还有别的蛊，可以在我身上都试试。”男人一脸遗憾地提出建议。
奇葩程度之高，让陆枕白都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他的脑袋一眼。
这个道士，是在求死吗？
收回视线后少年摇头，说，“我需要你的血才能种蛊。”
“好啊，小白要多少？”道士持续地输出，一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样子，“从手上取，还是从脖子？”
“手。”
脖子附近，这道士的气味太浓郁，会干扰陆枕白的判断。
穆栖丹顺从地将手递给他，少年半捧在身前，用银刃在他手背轻轻一划，猩红的血珠涌现。
低头，少年饱满的唇印在那伤口上，轻轻吮去鲜血，锈气在口腔中弥散，刺激着味蕾。
这只手很大，足够盖住他的脸，此刻捧着吮吸，让陆枕白觉得很满足，他有种自己正在汲取一个强大存在生命力的感觉。
道士的体温隐约升高了，温暖的血液顺着唇齿，进入他的身体里，有几滴在他不知觉地情况下顺着经脉打旋，最终在柔白的下腹中汇成一个湿软的巢穴。
世上最邪的一种蛊，以人为母蛊，借血为引而成，不需子蛊作为控制媒介，称共身蛊，又名凤凰蛊。
它的作用很像诅咒，提供血液的受蛊者不能伤害作为母蛊的下蛊者，否则会遭到同等程度的反噬。
也像是一种寄生关系，母蛊会不断地从受蛊者身上汲取养分。
但同时也有益于受蛊者修炼。
据说是古时南巫女子常下给伴侣的一种蛊，但巫书中关于这种蛊的记载较少，陆枕白也没用过，不太清楚使用条件和其他作用。
只知道基本的使用方法中，有喝下对方血液这一条。
此时少年已经喝得有点晕乎，这百毒不侵的血液竟然没让他尝出一二痛苦，按理说，陆枕白自己也算个毒物，那道士的血液入喉便如刀剑，对他也该是有作用的，不应像现在这么安分温驯。
然而等少年察觉出异常，已经晚了。
他错愕地松口，唇瓣染得殷红，美艳动人。
含着水意的双眸看向穆栖丹带着笑意的脸。
因二人已经血液交融，陆枕白能够轻易看清道士假皮囊下的本相……
这道士的长相非常正派，眼若清风朗月，眉若云顶仙山，一看就一副世外高人，修为莫测的模样。
可做的事却一点都不正派。
“你……”怎么自己给自己下蛊？
“我帮小白试了，只有这种能成功。”
道士依旧一副无辜的表情，声线温润如玉，却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少年的眼神都放空了，他还在那妙语连珠，
“不过这种蛊杀人的条件比较苛刻？是不是不方便小白杀我，我也不想的，没办法呀，只有这个能成，因为小白想下蛊，所以我就都试了，一个个试下来只有这条路是通的，好像也不能解开了，哎呀，会不会比较麻烦小白……”
陆枕白当然明白他所说的。
但还是有点懵，他是想控制这道士不假，怎么倒被他反客为主，主动送了把柄到手上……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荒村】9阴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