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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下午,四点十分。我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父母在下面准备晚上的人流高峰。夜影要准时回家,弟弟还没放学,于是我又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平台里,侵淫湿润的绵绵不绝的江风。
      浑浑噩噩中,沙发的顶端微陷,似乎有人靠在后面。风永不停息,流畅的滑经每一处墙壁拐角。我可以感到风流经的无拘无束,扑上障碍物时柔柔的反弹、分散、包围,最后又汇集流向四方。风场改变了,我感觉不到穿过我脑后的江风,暖暖的,稳定的气息护着我。的确有人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守着我……时光好温柔,缓缓的离开,又不断的充满。不让空出一点虚无。煦暖惬意得让我以为我被爱着。“梦见了什么?”那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声音——是弟弟!我的弟弟龙君临。
      我惊醒,时间悄悄的指向四点五十,只是个梦而已,一个梦……
      “咦?龙姐,你在看炒菜的节目吗?”是美丽的程夜光,在栏杆那边是我的弟弟。这才是现实:他们在我对面,而我一个人在遥远的这边。
      “是呀,我什么也不会,学点炒菜,只等着嫁出去。”
      “龙姐,说什么呀,才高一。”
      “我都已经等了两年了,再等两年而已。”话一出口,我立即意识到说错。
      君临没有反应,可他一定听见了。那算什么?抱怨吗?伤心吗?为了我和唯一的弟弟冷战了两年?
      “龙姐,这是什么?身高体重,龙姐,你有1米72呀,好高哦。”
      我起身走向煤气炉,“我刚学会一个菜,想不想试试?”
      “不用,我和龙下去吃,叔叔阿姨说为我们准备了饭菜。”
      我停在煤气炉前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君临在看我的体检单,面无表情的看完,轻描淡写的放下,这遍包含了全部。
      他们走了,又留下我一个人。暗沉的天色似乎陡然压下来,一不留神,夜色彻底赶走了白昼。
      当眼泪啪嗒的滴在地板上时,我才惊觉起风了,拂落一串泪水。
      没有做饭,也没有吃。我伏在窗前,真是一个安全的蜗牛壳。楼船的主任送给我一份最稳固的保护。躲在自己的蜗居里,象停泊于楼船主人永恒的心情中。他快乐吗?忧伤吗?和我一样孤独的做每一件事情吗?啊,不对,我可以感觉到他怀着的那份心情:安详而从容。我的资质愚钝,若不是楼船主人将这水天一色、皓月长空的恢弘景致呈现在我眼前,我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自身以外有个这么壮丽的世界能让人忘忧解愁,无为的凝视着窗外的江景。我找不到自己的魂魄和思想,只剩异化成大自然的情感消融了孤独,却不知为什么,泪水一直往下滑。沾湿了大片的日记。
      高中生活开始了。
      半夜,我睡不着,起身到大厅里看电视。不知名的频道播放着不知名的电影。深蓝明亮的天空,黑黝黝的戈壁滩。一行马队在沙土丘上行走。沙丘推向天空。这些身穿皮袄,头缠布巾的表喊男子与跨下英挺高大的骏马被剪影在半弯明月、蓝色透明的天宇中。意境空远得让人想起阿拉伯的劳伦斯。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楼船主人在平台顶棚正中的位置安了一方明瓦。只是年代已久,风尘满面,白天也只能朦胧的漏下光来,晚上根本看不清天空,更毋论那轮明月。忽然兴起,接桶水,晃悠悠爬到顶棚上去擦洗。果然是长在深闺无人知。边缝塞满泥。野草稀稀落落的竟长出一尺。洗干净玻璃再用布擦去上面的水珠,明晃晃的透明里映出一片清辉。透过天窗,一方月光融融的泻在平台的木板地上。我没有去碰杂草,只是拭去了草叶面上的沙尘,还其碧绿的原貌,月光给草叶镀上一层浅浅的蓝色银光,草叶儿与风和舞。我坐在边上看着她们娴雅的舞姿,宁静的笑了。
      从顶棚上下来,我沐浴在月光下,心情也渲染成浅蓝色。银白的月光如水般从天而降,草叶儿纤细的影子在月光里唱着风儿的节拍……泱泱无及的自然。我忽然感激上帝把人类造得如此渺小。否则,我现在怎么体会得到宇宙的宽宏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
      低下头,我扫视江面,惊吓的发现君临站在过道里,眉峰斜峭,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半夜不睡觉,爬到上面去作什么?”他紧抿的唇线微动,吐出不快的语句。
      “你也还没睡?”
      “怎么没睡?我又不是飞贼,一杯红茶。”他自动的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将红茶递到他手边,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电视里,那伙马贼刚抓了一名少女正要施暴,尴尬的声音让我一楞。茶放在君临手里,他欲接不接。一瞬间弟的脸离得那么近,我可以数出他的睫毛。自从我们吵架以来,君临就再也不象小时候那样与我亲近。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两小无猜的童年时光。
      “离我远点。”弟冷冷的说。
      我一阵冰凉。
      “你还在生气?”
      “无所谓生气不生气,我只是照你说的去做而已。”他抬头,神情严肃得不近人情。
      “……”我无言以对。
      “既然你没睡,我有事要同你说。”
      “恩?”
      “我在我们共同的帐户上办了一个提款卡,你以后要用钱自己去取就可以。”
      我的支出用度一直是弟弟在管,现在他撒手不管了吗?
      “提款卡在我房里,你过来拿。”他顺手关掉电视。“以后不要在半夜看这种片子,电视的尖叫声我在房里都可以听见。”
      我脸一红,虽然没有在看,也不会是故意要看,但被弟弟撞见仍是不好意思。更何况现在这个弟弟对我已没有包容之心,只怕他会越来越看轻他的姐姐。
      弟的房里亮着灯,书本作业在灯光下开着。很久不曾进这间屋,走进来防似乎有些变动,墙上张贴的画,桌上摆着夜光的照片,他的篮球、运动器材放在原来我睡的地方,我搬空的位置还多了台电脑,看来没有我的世界只会更丰富。
      “给你。”
      “恩。”
      “姐。”
      “啊?”我很吃惊,因为姐弟两岁数相差才一年,他从来都叫我名字。改口叫我姐是想结束冷战还是想开始另一场战争?
      “我找到一样东西。”
      “什么?”
      “今天太晚了,改天有空再谈。”他似乎改变了注意,挥挥手,象在赶一只苍蝇。
      “好,我走了。”又会是一夜无眠。回头看弟,弟无声的凝视我的眼睛。想说些什么,想些作什么,一切一切都溶进沉默之中,成为永远也表达不出来的寂静。透明的空气是最厚重的墙。再小的一步之隔都如同绝无可能逾越的天堑。我窒息得喘不过气,仓皇的逃离我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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