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夏未深》苏展

14、little me 14

　　小丑鱼住进了垂钓者的鱼缸里，第一次看到了人类居住的环境，如此神奇。人类也居住在水中吗？看起来很透明。可是，自己却被限制在了一个有限的空间里。
　　垂钓者说：“这样，我可以全面的观察你。”
　　“可是，我无法全面的看你。”小丑鱼自以为一切都要公平的。可是它怎么知道，自己与垂钓者之间只是观赏与被观赏的关系呢？它似乎习惯了把所有的时间都与垂钓者扯上关系，可是垂钓者每天只是分出一点时间来到鱼缸边，于是小丑鱼的其余时间都用来等待。
　　这么写，会不会把小丑鱼搞得太可怜了。面前摊开“解梦”本，我为我的新故事犯难了。从前的故事都很短，这回第一次尝试写个长故事，却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清后来会发生什么，好像情节不该是我设定的，而是真有那么一个世界，我创造了角色，然后他们就自己生活在了那个世界里，每天通过我的形象力传递给我一点他们生活的讯息。嗯，这么一想，真是给自己莫大的安慰。
　　寝室长走到我床前，“你在写什么？”
　　“日记。”这该算吧，反正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写故事。
　　“你在早上写日记？”现在是早上8点整。
　　“嗯。”
　　“那你昨天晚上在写什么？我听见你键盘噼里啪啦的。”
　　昨天啊，昨天在写小丑鱼跟垂钓者回家的过程。“昨天也在写日记。”
　　“你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嗯。”我思维层面的算不算？如果算，那我每天还真是很忙。
　　“算了。看来你也不跟我说，搞得神神秘秘的。”寝室长垂下眼，好像有些不高兴。
　　寝室长在寝室成员中是最成熟的了，简直是寝室里的精神领袖，寝室里的生活一有了他，就像有了一个令大家愉悦的精神中心，而如果他不在，那么即使还是做着同样的游戏，说着一样的笑话，大家就都表现得兴趣寡然了。所以，这么神奇的寝室长怎么会为这么点儿小事不高兴呢？表现出的兴趣也一定是出于礼貌吧。就像，好朋友买了一件新衣服，明明不适合他穿，但为了满足一下他的虚荣，我们还是会出于礼貌的好奇的问“这么漂亮，哪里买的啊？”
　　当然，鉴于我旺盛不息的想象力和特殊的性取向，我是有考虑过，或者说臆想过寝室长是不是对我有暧昧的意思的。这个在之前就有想过，因为他对我的事情一直都比较热心。客观的思考结果是，不可能。首先，寝室长是喜欢女孩子的，这千真万确，而且现在也正在和一个女孩子交往，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感情有多深刻，不过看得出是向着结婚的方向发展的。第二方面，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没有过那方面的悸动，一直觉得彼此就是朋友，即使有发展的潜力，也是朝着兄弟亲情的方面。所以，我和寝室长的关系，就是这样，我只有认为他的关心多是出于一种责任心，而不是一种本真的兴趣，不过我还是非常感恩能遇见这么优秀的人。
　　打开电脑，我把刚才在“解梦”本上写的一点儿敲进电脑里，我这个人，是到了大二才接触的电脑，还不习惯对着电脑思考，总觉得对着纸面更舒服。我崇拜的作家之一（我有太多崇拜的作家）听说一天能对着电脑写出上万个奇妙优美的文字，我总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对着一个屏幕还那么文思如泉涌呢？
　　“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寝室长又过来了。
　　“没什么安排。”
　　“那班级聚餐要去哦，我等你，5点半XX宿舍楼下集合。”
　　“嗯。”我十分不情愿，可是我已经自断后路的说“没什么安排”了，寝室长真是太阴险了！亏我刚才还那么煽情的说我们是朝着亲情的方向发展呢。不但不提前通知我让我有准备谎言的时间，还让我自断后路。当然，也是因为我以前说过太多次“有事”了。
　　……
　　“去吃晚饭？”
　　“不了。今天我们班聚餐，吃好的去。”
　　“可以带家眷吗？”
　　“可以带宠物。”
　　“哦。你们班太小气了。拜拜。”
　　在楼梯上跟叶绅道别，我就慢腾腾的往XX宿舍楼赶。没想到这次聚餐场面这么大，连已经转到外系的同学也都来了，当然也有郝东。
　　坐在郝东旁边，有些不自然。说来也奇怪，我偶尔参加过的几次聚餐，都会奇妙的与郝东坐到一起。我曾自恋的分析过是不是他故意的，然而发现竟然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好了，我也不掩饰了，我日记本中的D就是郝东。这是我的另一个秘密，比我的心理疾病更隐秘，不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这种不正常的倾向的呢？很久了，好像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所以也没有多大惊小怪责问自己。更何况，按照需求层次理论，我有太多排在爱情之前的需求还没得到满足，所以对于一份根本就遥遥无期的暗恋，几乎就是没有结果的那种，我就更没什么时间去责备自己有悖常理的了。
　　上大一的时候，郝东住我隔壁。其实，夸张一点儿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的。可气，我这么说都会觉得对不起他，好像被我一见钟情也是对他的亵渎。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按照我肤浅的思维顺序，先从外表来说，他是那种俊秀美男，而我只能算一个长在枝干上离红花最远的那一枚绿叶。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那时刚开学，我去借笤帚，敲开他们宿舍的门，就看到站在窗前的他（我甚至现在还记得他穿的衣服的样式），夕阳的温柔光辉从窗子中倾泻进来烘托着他挺拔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至于眉眼在那一刻简直到了让人窒息的程度，我来自小地方，真是第一次见到如电视里男主角一样俊秀的男子。后来，可能是看得习惯了，同时也不是每次都有夕阳，发现他虽然英俊却不似那样让人惊为天人，但是他的气质与性格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神。最恰到好处的幽默，最让人舒服的举止与仪态，真的让每一个与他接触的人都身心愉悦，所以我想暗恋他的人应该很多吧，甚至男生也该不止我一个。
　　有个名人说过，如果一份暗恋得不到一些暗示是不会为继下去的。我想我之所以维持了近三年的单向爱慕，也是因为心中有一些细微的希望吧，这得益于郝东的好脾气，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当然对我也是。而他的彬彬有礼又不同于那种敷衍，而是真正的让人折服，让人觉得他是真正尊重着你的灵魂，真正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你也当成了一枚独一无二的存在来对待。甚至，我虽然可以做出这样理智客观的分析，却还是会在与他的接触中晕眩。这算不算一种温柔版的飞蛾扑火？
　　更可气的是，与郝东不断接触之后，我开始不自然了，开始在意自己每次在他眼中的表现，开始躲散。有一次，好不容易在人群里看到他，可是因为自己昨天睡得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就调头逃跑了。明明知道的，自己就算状态再好，也不可能是一个靠外表加分的人，却还是阻止不了心中最直接的不理智。
　　我不是个多么有耐力的人，也是在陷入这场无望的爱恋中才发现的，而我以前却以为自己遵从习惯办事耐力很好呢。如果画一条我对郝东的爱慕曲线，这条线是在大一的上学期迅速上升的，然后因为担心他转系而在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时达到波峰，这个波峰持续了一段时间，从大一的末尾到大二的开端，我因为他不再住在隔壁了，不再能经常看到了，而难过了许久，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从未有过。可是，时间推移，我也习惯了一周甚至更久才能遇到一次的频率，不再灼热的思恋甚至让我怀疑我是否还在暗恋了，但只要遇见一次，我就又能笃定的相信我对他的爱慕没有少掉一分一毫，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这种形式如同回忆，不会失去却也无法进行。
　　我就在古板的面孔与举止背后，想着这些不光彩的爱，饭桌上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几位男生的这些句出现。
　　“郝东，你快领证了吧。”
　　“是啊，你们好甜蜜啊。”
　　“要不要奉子成婚啊。”
　　我们这一桌都是男生，一谈起桃色话题，都开始起哄。
　　原来郝东有女朋友了，我居然不知道，唉，我还一直以为我们之间走得很近呢。我甚至卑鄙的想，同学们口中的郝东女朋友不过是某次和他一起走路被人误会的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郝东并没有否认，他甚至表情幸福的喝了一口酒。
　　我该很嫉妒是吧？其实并没有。人到大三，有女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许，同性朋友的位置不是女朋友可以代替的吧。我的本性中应该是有一些积极向上的，我总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中给自己一丝侥幸让自己继续摸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