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夏未深》苏展

12、little me 12

　　“你整天都待在楼梯里，闷不闷啊？”
　　“不闷。”我喜欢这样，就知道你不会长久的。
　　“现在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就可惜了。”
　　“校园里景色就不错。”
　　“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我说过，我不太会拒绝人。
　　“公车旅行。”原来他看了那一篇日记。
　　听到自己写的东西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有些奇妙的感觉，类似温暖。
　　“顺便教你一下不要坐反车。”
　　是你也不习惯过于温暖的交流吗？我是不习惯，还是你这样痞一点儿好吧。
　　“我其实对线路很熟。”没错，这句话是我说的，而他显然不相信。
　　“我以前经常坐公车，我在外面做过家教的。”这是真的，我可能唯一与人相处得不错的经历就是与我的学生。他这是什么表情，愈加不相信了吗？
　　“现在还做吗？”他问。
　　“不了。”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连面对学生的勇气也没有了，总想着再好一些的时候再出去，可是偏偏越来越差。
　　“那还好。”他严肃的点点头，“免得再摧残祖国的花朵了。”
　　“我教得很好的，我的学生都有进步。”这是真的，我还不是一无是处。
　　“好吧，我相信。”他勉强的说，“那么，我们是可以乘公车旅行了。”
　　于是，我们来到了公车站。
　　“去哪里？”这个当然要问他。
　　“坐9X路去某公园。”
　　“那里啊，我从前经常路过的，坐8X路也可以。”
　　于是，我们等车，偏偏9X路如受了惊吓一般迟迟不敢来，倒是一辆8X路招摇而至，干净的车头仿佛在说：“快来坐我吧。”
　　“你确定这个能到？”他跟着我走近车门。
　　笑话！我虽然不太弄得清方向，但我记得很清楚过去坐8X路每次都路过某公园的。不跟他费口舌，我没有犹豫的上了车，投了币。
　　但是，我的心理建设总是很快就被自己摧毁，车行没多久，我就忍不住去看车厢内的线路图，居然没有某公园那一站！
　　怎么可能？我的记忆力还不错啊，我最喜欢看招牌了，某公园的标志那么好看，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一回头，发现他站在我旁边，也在看着那个路线图，表情是相当的不善。
　　我知趣的说：“我去问问司机。”是我误导人在先啊。
　　“请问，路过某公园吗？”
　　我有些心理阴影的等着司机回我，他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什么，应该是“路过”。真是的，车上方的液晶屏还滚动着“如果您在乘车过程中有任何疑问请向司乘人员咨询，我们将为您提供耐心解答”，真是不和谐啊。
　　“路过的。”我安慰了一下叶绅，“不是每个站名都体现在线路图上。”
　　“是吗？”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那为什么刚才路过的几站都有在线路图上标出。”
　　“嗯，你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司机报的站名也不准。”我故意轻松的开导他，因为他的表情真的很吓人，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为这么点儿小事生气。可不就是小事吗？我经常坐错车的，有时很没自知之名的喜欢探索一下新路线，考察好公交路线之后，发现这路车到某街，而那路车也经过某街，于是我以为可以到某街换乘，结果发现某街实在是太长了，诸如此类。
　　我和叶绅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上，我靠着窗户。五月初的天气真是不错，阳光明媚而不灼热，空气仿佛都是一年中最干净的时候，如果没有身旁的人，我一定会矫揉造作的在眯起眼睛，把自己想像成是一个观光客，跟这个城市没有任何关系，没有负担的观光客。可是有个人在，我就不能那么自然了，何况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不可爱。
　　“快看，某公园。”我真是太兴奋了，不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也转过头，可不就是某公园的漂亮大门吗。
　　我得意了，可是没几秒钟，我就发现，原来——这路公交车在某公园站不停！
　　我不得不窥视一下某人的脸色，呼，还好，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
　　哦，知道我出丑了，反而不生气了，这人是什么心态？！
　　没关系的，坐过一站再走回来吧。一般来说，一站地又没多远，除非中途要过一座立交桥！
　　再次下车时，是彻底看不到某公园的踪影了。
　　“没关系，反正是出来散心。”他十分难得的说，然后迈开步子沿着来时方向而走，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等到我超过他，才在我身后继续走起来。
　　“我走大路的时候还好一些。”我有些发窘的说，其实这是我感动的另一种特殊表现。
　　“哦，那很好。”于是，他与我并肩走起来（或者说平行走起来，因为他高出我半个头，两副肩膀实在是落差太大并不起来）。
　　能感受到他在放慢步子，可是我追得还是有些费力。然而，感觉不错，我发现我也可以迈起很大的步子，和着他的节奏，均匀的呼吸，穿行在美好的时节里。
　　心思都在步子上，我头脑中那些无休无止的烦恼死循环竟然一时失宠。专心做一件事，这种感觉多么清透而美好！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为这点小事开心的心理，如果你不是每时每刻都被一些无法停歇的怪念头折磨的话。
　　“这样追着你走感觉很好。”我是开心过了头，说出这样的话，立刻就发现可能有什么不恰当，他应该没有发现吧，可是偏偏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神。
　　他，大方又无聊的说：“没关系，我都被人追习惯了。”
　　自恋如斯，我能奈何？！
　　公园真美啊！到处都是水！这个湖是太大了，以至于我沿着岸边走着走着，头脑中的三急中枢（如果有的话）就接到了腹下插着鸡毛传来的“速到厕所”指令。
　　“我要去洗手间。”
　　“在湖里洗一下吧，这水多清澈。”唉，你说他的恶趣味。
　　被捉弄了这么多次，我还会脸红吗？唉，还会。不过我也可以对答如流了（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如果我洗一下，这里就不会清澈了。”
　　“这么大一个湖，你那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我要去厕所。”你不急，你调侃，我可陪不起了。
　　“你不早说，我们刚路过一个。”
　　啊？我怎么没发现！我回下头，难道刚才那个别致的小楼就是那样一个释放身心的所在。
　　“唉，可不就是吗！我陪你去吧。”简直是要气死人。
　　“不要偷瞄我。”厕所中的他也不老实。
　　“我哪有。”
　　唉，又上当了。我明明没有偷瞄他，可是他一说话，我就本能的寻声望去……
　　他也心理畸形！一定的！
　　现在你不要瞄我啊。求求你了。我也知道我在洗手池前的表现很差劲。我总是担心自己没有关好水龙头，加之眼神不好，我会反反复复检查好几次。
　　“你很有公德意识啊。”
　　是在讽刺我吗？我看了他一眼，却没在他眼睛里发现这一层含义，他的眼睛，太深！
　　我们继续沿着湖散步，这湖，真是不一般的大！
　　“我渴了。”
　　“这水多清澈啊。”我也被带坏了。
　　“我想喝有营养的。”他在暗指我背包中的果汁。
　　“这不就是鱼汤吗？”
　　“小气鬼同学。”他说着，就真的卷起裤脚往水边走去。
　　哼，看你能多会演，不用回头看我，我不会怜香惜玉的！
　　“扑通！”他回头的过程中，没有注意脚下，然后——
　　“你喝水也不用搞这么大动作啊！”我不是这么幸灾乐祸的人，可是，这次除外。
　　“我想游泳。”亏他这种时候了，还能淡定，一定是装的，甚至还开始松袖口。
　　“咳咳。”我用手指了指湖边的一个牌子“禁止裸泳！”
　　闹着玩的啊！你不要这么生气。看着他走上岸，我就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拔腿就跑！他在后面凶神恶煞的追，但是因为我起步早，而且身轻如燕（相比于他一身水而言，看不过去，我用这个“雁”行不？），终于没被他追上。
　　还是他已经放弃了？因为我终于停下来之后，一回头，没了他的踪影。
　　心里竟然产生一股失落，一抹恐慌。
　　沿着跑出来的路往回走，听到鸟叫，也要往树上寻寻看，仿佛他会上树一般。
　　终于在一个休息椅上看到了他坐着的身影，“你真没用啊，才跑这么远。”
　　然而走进之后，我才发现，他流血了！
　　“严重吗？”
　　“严重。”
　　“怎么弄的？”
　　“刚才被水里的石头刮的。”他把那条受伤的胳膊扬给我看，原来刚才松袖口是因为这个。
　　“对不起？”
　　“要负责的，去医院。”
　　好吧，我承认那个伤口不短也不浅，可是你用得着把全部体重都放在我身上吗？我搀着他，或者说，他靠着我，走出了公园门口。抬起头，可以看到某医院的有点眼熟的高楼，原来是这一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