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莲华》隐逸者不遇

5、第5章 亡故

　　山隐带人寻了大半夜，东方将要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终于在无数次经过的假山旁发现了一片熟悉衣角。

　　“殿下。”山隐低呼，只见元曦正靠在假山侧面，双目紧闭，衣衫的前襟上沾着斑驳的血迹。

　　山隐连忙上前将其打横抱起，惶急地朝着西殿赶去，或许是颠簸得厉害，元曦渐渐睁开双眼。

　　“山隐……停下。”

　　怀中气息羸弱的声音令山隐心头一紧，他急忙停住了脚步。

　　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而来，带头的人一身黑色铠甲，正是澜岳主君身边的护卫暮枭。

　　“还请五殿下赎罪，在下奉君上之名搜寻各殿宇，在殿下住处发现一物，还请殿下看看。”

　　言闭，有侍从将一方木匣呈上，暮枭打开匣子，只见一颗流淌着浅蓝色光晕的琉璃珠静置其中。

　　“此物寒气萦绕，肉眼可见，还请殿下跟我们走一趟。”暮枭抱拳行礼，锐利的双眼直直盯着山隐怀中的元曦。

　　“暮枭大人怕是误会了，此物是我赠与五妹的，若是要去，也该是我去才对。”嗓音温和清朗，不知何时，离倾已在众人身旁。

　　“我只管搜出此物，三殿下如有异议，可以与我一同去禀报主君。”暮枭朝天一礼毫不退让道。

　　大殿之中，元曦跪伏在冰冷坚硬的琉璃地砖之上，医官的首级掉落在殿门外，室内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榻上的女子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满身戾气的澜岳主君红着眼一一扫过殿中所有人，他一直守在这里，到了下半夜姚姜的病情陡然再次加重，神志不清，心心念念想要再见见一双儿女，众人却怎么也寻不见元曦。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元曦，一字一句道：“好一个五殿下，你母亲因你之顾病倒在床，你却不知所踪？好好好……”

　　在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他猝然出手，众人皆来不及反应，只眼睁睁地看见澜岳主君一掌袭向元曦，少女单薄的身体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屋角飞了出去。

　　山隐急速飞身上前，将落在墙角地的元曦扶了起来，只见其嘴角的不断溢出，他调动灵力缓缓输送进其体内。

　　“曦儿！”离倾转身道：“父君，五妹她不是有意的，还请父君息怒。”

　　澜岳主君却连一个颜色也没有分给自己的这个儿子。

　　大巫姗姗来迟，他躬身行礼，然后上前为姚姜夫人把脉，只露在黑纱外的一双眼睛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片刻之后大巫淡淡的开口，“君上，夫人恐怕再也不会醒来了。”语调平平，依旧是听不出喜怒。

　　当年君上执意要娶一个人族女子，他原本就是极力反对的，寻常人族女子寿数极短，即使有灵药加持，也至多只能活个五六百年。

　　主君险些将一口钢牙咬碎，一字一句的道：“尊者可还有什么办法？只要是能够救她，纵然是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大祭司微微蹙眉，“臣这里有一味药，三元续命散，可强行勾住半缕残魂，续半刻钟的生机，君上可是有什么事还未曾交代？”

　　栖霞山上皎洁的月光下，澜岳君主怀抱着面色苍白的女子，将一粒流动着黑色光晕的丹药喂给了怀中女子。

　　缓缓睁开醒来，晨曦中的第一缕微光正洒在姚姜夫人眼里，她双眼波光流转，尽是温柔。

　　澜岳君主只觉得心如刀绞，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人，哽咽着低低唤了声：“阿姚。”

　　姚姜夫人心中一涩，她脑海里蓦然浮现与澜岳主君初遇的那段日子，也是常常见到这个他这个神情，那是他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眼神黯了下去，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低道：“君上是不是……始终都还念着杜若君后？”

　　先君后杜若，与澜岳主君伉俪情深，相伴千年，为其诞下二子，却死于六百年前的那场雷劫。

　　自先君后羽化，大王子自请镇守于十万大山之下，久不归朝，二王子游历天下，不知所踪。澜岳君主消沉了整整六百年，直到与身为人族姚姜相识。

　　彼时姚姜是京都里芳名远播，惊才绝艳的王都四姝之首，父亲姜太傅位高权重。生于望族又颇富才名，难免有些骄纵不羁。

　　扮作丫头私自出门，于那一场灯会上，结识了一名丰神俊逸的男子，乃当朝七皇子，那人遣人议亲，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一场盛婚羡煞王都少女。

　　婚后一切顺遂，直到遇见眼前人，不过是在王府中的匆匆一瞥，他便缠上了自己，打碎了自己的世界，以那样强硬的方式将自己留在身边，一直留了四百多年。

　　多少辗转忍耐，直到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逝去了，直到王都已换了几代君王，她……终于还是爱上他了。

　　只是错已铸成，她心中愧悔，如今只是想为他留下一个孩子，区区四百年于眼前人而言不过弹指间，她只是想为他留下些什么，然而却永远也不可能了。

　　澜岳主君将头深深地埋在姚姜夫人颈肩处，姚姜爱怜的将雪白的柔胰附在男子的后颈，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道：“对不起”。

　　朝阳从天际乍然间升起，霎时间金光四射，天地笼罩在一片祥和宁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