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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认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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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呦呦前脚刚欣赏了美人,美滋滋地回府又莫名其妙地收获了迷弟,不准确地说是迷哥——蒙恬。
作为长子的蒙恬性格沉稳,蒙武与盖聂聊天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候着。
听说那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兄弟竟然独自一人与两个顶尖刺客周旋,甚至还能反杀一人。他顿时将黎呦呦视为自己追赶的小偶像,发誓要与他结成异姓兄弟,从她身上多多学习。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蒙恬对黎呦呦那是礼遇有加,丝毫不敢怠慢。
黎呦呦这边混得是风生水起,嬴政那边就没这么轻松了。
刚到驿馆,他就看到赵凝在门口作出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不知道的人大概都会以为她是个顶好的母亲。
不过演戏嘛,嬴政也是丝毫不逊色。
他下了车,快步上前,直直地走到赵凝面前,十分周全地见了礼。而后又状似亲昵地扶着赵凝往房间里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吕不韦应该在那里等着他。
不出所料,他果然在房间中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仲父。
做戏要做全套,嬴政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疑惑地看着赵凝:“这位是?”
吕不韦见状,立马起身见礼道:“臣吕不韦见过公子政。”
虽说两人之前因为赵凝和子楚的关系通过几次信,这一路上也通过手下传递过几次消息,但此番却实实在在是二人今生头一回碰面。
吕不韦抬眼观察嬴政,心下暗叹,这孩子长得竟然与当年的赵濛十分相像。同时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点与子楚打感情牌,稳固一下这位长子的地位。
嬴政礼貌乖巧地回礼,认真地扮演着一个性格沉稳但天真无邪的乡野少年。
站在一旁的赵凝看出了吕不韦眼神中的惊喜,顿时明白嬴政这张肖母的脸有多么重要。
为了彰显自己也有着与赵濛相似的面容,她悄悄地凑到嬴政身边,看似自然地搂过他的肩膀,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将手的重量彻底放在他肩上。
嬴政并非没有反应,只是太过细微,赵凝没有发现罢了。
自打她当年犯下大错,赵庸就把她软禁了起来,若不是赵濛突然“身死”,赵庸怕是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以赵凝与嬴政这对儿相处不久的半路母子并不相熟,她自然察觉不到嬴政的异常,依然亲亲热热地往嬴政身边贴,殊不知自己实名投毒的事早就败露了。
三个人你来我往地加以客气了一番,又定下来“仲父”的称谓。
既然应了这一声仲父,吕不韦须得好好为嬴政筹谋。他仔仔细细地给“母子”二人开了个会,将翌日入宫的安排讲得明明白白。
嬴政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好像一只任人摆弄的木偶,只是在吕不韦讲完后挑着重点复述了一遍。
吕不韦见他都记下了,就告辞打道回府了,留下“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嬴政忙活了一天,早已有些乏累,本想着简单吃口饭食,便早早洗漱歇下,可赵凝仿佛没看出他的疲色,拉着他不停地说话。
绕来绕去不过是在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有没有怀疑到她身上。
嬴政半真半假地说遇到了神医,替他治了娘胎里带的病症,身子已经康健了。然后直接开口赶人,让赵凝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才好入宫觐见。
放松下来的嬴政躺在被窝里,将半干的头发铺在榻上,努力回想他与父亲短暂的相处时光。
可想来想去印象最深的竟然是祖父临终前,父子二人守灵时的画面。
他与父亲从两岁起便不曾见过,若不是依稀有些前世的记忆,他恐怕拼凑不出那人的相貌。
只记得他颀长而瘦弱,唇色与面色一样苍白。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而沙哑,与他的长相不同,听起来很厚重。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与父亲长时间相处。
他笔直地跪在父亲右后侧,耳畔回响着父亲诵读悼文的声音,一句句悼词,一声声哀叹,让原本有些麻木的他,不觉间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不知道祖父对于父亲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他知道的是如果眼前这个陌生又亲切的父亲躺在棺椁里失去生气,他会很难过。
机敏的成蟜虽然比他还小,但却比他要精通人情。那小子没有如他一般木讷地随父亲跪在灵堂,而是细心地忙前忙后,为守灵的父亲和他端茶送水,递手帕擦眼泪。
他从没有一刻如当时那般厌恶自己的笨拙木讷。
但也是在那天夜里,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父亲的关怀。
父亲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啜泣,转头看他。
将嬴政唤到身侧,伸出手臂,将他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彼时的他虽然仍旧不善于和父亲沟通,但他早已明白了父亲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与看向成蟜的眼神不同,永远那么复杂。
因为,父亲见到他时,不仅会想起初为人父的喜悦,更会想起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艰难落魄。
嬴政闭着眼睛,放任思绪肆意蔓延。
现在想想,他那复杂的眼神里大概也有对于母亲的愧疚吧。
嬴政吸了吸鼻子,决定想点开心的事。可脑子偏偏不听使唤,令人窒息的记忆不断地在脑海中穿梭、交叠、变幻。
直到他想到了黎呦呦,他紧皱的眉头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字典里的秘密。想象着黎呦呦发现“彩蛋”后的反应,嬴政弯了弯唇,缓缓睡去。
第二日清晨,嬴政换上了从邯郸出发时,黎呦呦为他准备的礼服,庆幸自己没有带着它们一起跑路,不然肯定早就面目全非了。
入宫觐见的时间被安排在早朝后,嬴政与赵凝乘坐的车驾与几辆刚从宫门口驶离的马车擦肩而过。
一些嗅觉敏锐的老狐狸看到来自驿馆的标志,又联想到候在宫门前的吕不韦,很快就猜到了车上之人的身份。
但是懂得观望的他们并没有想要上前搭讪,而是按部就班地爬上自家马车,吩咐下人速速离开。
这位虽然是名义上的嫡长孙,但这身份到底值几斤几两,还得看宫中的那几位愿不愿意抬举他。
若是因为一时的小聪明,惹了哪位贵人的不快,对他们可没有一点好处。
这王宫就是这么现实,想要在这立身,全凭本事。
嬴政从容不迫地从车驾上下来,继而转身十分绅士地搀扶赵凝下车。
“入宫这段路不能驾马车,请王孙与赵姬步行。”吕不韦说完,招呼来两位引路的寺人介绍了一下嬴政母子。
那二人恭敬疏离地躬身作礼,但并未按照吕不韦的叫法称呼他们,而是笼统地让“二位”跟随他们。
赵凝脸色微变,但看到吕不韦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吕不韦悄悄观察嬴政,看他宠辱不惊的神态,心里十分满意。
让子楚坐上王位够吗?不够!
他吕不韦不仅能扶持出一个秦王,他还能扶持出下一个秦王,甚至能够借这未来的秦王之手把持天下。
只要今日这公子政能够顺利认祖归宗,那他就有把握将秦王之位收入囊中。
认亲的过程十分顺利,子楚一打眼就知道眼前这个身着黑衣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儿子,他按捺住激动,端坐在位子上等待着嬴政下一步行动。
嬴政按照规矩递上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以及生母赵凝的“死亡证明”,而后向着王位上的祖父,侧位的华阳夫人,下首的子楚和夫人一一见礼。
整个过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祖父也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确认了身份,接下来就是占卜择日正式认祖归宗了。
嬴柱下令后与子楚道:“现在正值丧期,一切从简,将政儿带回宫后好生教导,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你这个做父亲的多上心。”
多讽刺啊,若不是子楚认了个得宠的养母,他又如何能够得到父亲的重视呢?曾经视他如空气的父亲,如今竟然嘱咐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子楚面上不显心中的鄙夷,恭敬应喏。
嬴柱满意地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嘱咐了嬴政几句,便带着华阳夫人离开了。
子楚起身缓缓靠近嬴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带着一行人回到了东宫。
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前世赵濛自杀等不愉快的事,这一世的子楚对待嬴政多了几分亲昵。
几日前,他已从吕不韦的口中得知赵濛意外丧生的事,沉默良久后决定追封嬴政生母赵濛为太子妃。
其中不乏吕不韦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至于目的自然是帮助嬴政坐稳这嫡长子的位置。
到了东宫,子楚屏退左右,放下了太子的架子十分欣慰地抱了抱嬴政,遗憾地说道:“都是爹的错,是爹没能照顾好你们母子,让你们二人受苦了。”
嬴政自然不能顺着这话往下聊,顺着他说就是变相地埋怨他,但让他说自己和娘亲过得很好,那就不能激起某些人的同情心了。
“儿子在娘亲的庇佑下倒也不算吃苦,可是娘亲命苦,竟然遭此横祸!”虽是演戏,但嬴政这话里带着真情,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母亲。
子楚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儿子,回想起印象中的赵濛,无奈地哀叹了一声。
“你那姨母的事我都知道了,念在她这一路上护送你有功,就封他为侧夫人,让她好生照顾你。”
嬴政乖顺地点头,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