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助我君临银河系》走天

9、第九章

　　安月铭的情况在戴回面具之后终于稳定下来，他握住顾瞳瞳的手臂，低声说：“你不希望有人注意到我。”

　　顾瞳瞳没有回答。精神力可以探知情绪，更别提安月铭是这个银河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精神力使者之一。她的情绪在他面前就像一本敞开的书。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精神丝，能感应到他还没有走远。”安月铭接着说。

　　顾瞳瞳怀里抱着他沉甸甸的躯体，感觉自己终于冷静了一点。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杀了他。”安月铭的声音经过机械的处理之后，听不出一点人类的痕迹。

　　他说出杀的时候，是如此若无其事。顾瞳瞳松开手，后退半步，以一种全新的视角看待面前熟悉的陌生人。

　　“你不开心。”安月铭站在原地，自顾自说着，“为什么？是因为我说要杀了那个发现了我真实身份的家伙？”

　　七年的沟壑无情地摆在他们的面前。顾瞳瞳对安月铭的所有认知都属于遥远的过去，连带她的爱意也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掩埋，她发现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曾经的感觉。

　　她爱的是七年前的安月铭，不是现在的他。

　　“等我回来之后，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顾瞳瞳打断他，“但是现在，先告诉我韩临沧的位置，我先去解决最迫切的问题。”

　　“……好。”安月铭停顿许久才回答。

　　他又搞砸了，安月铭心想，顾瞳瞳果然不想见他。

　　——

　　快一点，再快一点。

　　韩临沧怀里揣着一只机械手，在沙漠的大太阳底下一路狂奔。绕开一块又一块星舰残骸，凭借优秀的记忆力才没有在碎片迷宫中迷失方向。

　　剧烈运动和极端天气让他渐渐体力不支，韩临沧一手扶着飞船外壳，艰难地喘着粗气。

　　他就是累死在半路上，也绝不会扔下怀中的这只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临沧能听到呼啸的沙尘越来越近，就像是举着镰刀的死神在一步步靠近。

　　在沙星，他比谁都清楚毫无保护地暴露在沙尘暴中的下场。狂风席卷着无数的沙粒，恐怖的速度和数量会让渺小的沙尘化身猛兽，任何生命体停留在里面一分钟，出来的时候都会只剩下一具白骨。

　　沙漠中的所有人们都信奉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小瞧沙子。

　　韩临沧回望身后飞扬的沙土，理智告诉他最好快点找一个蔽身之处，避免落得个葬骨黄沙的凄惨下场。

　　他咬咬牙，接着迈开双腿，全力奔跑起来。

　　总有些事情凌驾于理智之上。

　　“滴滴！”

　　就在韩临沧做好了英勇献身的心理准备的时候，他听到了车子的喇叭声。

　　沙尘暴都要来了，是哪个不想活的还开车出来乱逛？

　　“滴滴！”

　　又是两声。

　　韩临沧忍不住回头。

　　看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他瞬间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见他的小顾姐十分拉风地开着那辆租来的沙地车，漫天沙尘在车子屁股后面疯狂打转，利用沙尘暴的加速，顾瞳瞳把原本龟爬的沙地车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惊人速度。

　　风驰，字面意思。

　　神话故事里的天启四骑士不过如此。

　　韩临沧看傻了。

　　顾瞳瞳见韩临沧没有接着跑路，便适时降速，同时打个手势示意安月铭驱散沙尘暴。为了追上韩临沧，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迫不得己。

　　一分钟前还汹涌着吞天食地的沙尘暴，像是漏气一样瞬间干瘪。飞在半空中的沙子纷纷落下，好像下了一场黄色的雨。

　　韩临沧猝不及防，被沙子浇了一脸。

　　顾瞳瞳把车横在韩临沧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灰头土脸的韩临沧略显呆滞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盯着从拖车上下来的安月铭看了几秒，视线最后停在了抱在怀里的断手上。

　　顾瞳瞳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开口打破沉默：“韩临沧，关于这只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眨眨眼，指了指站在一边沉默的安月铭，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不是我想的那样？”

　　“……是你想的那样。”顾瞳瞳叹息，她平静的生活什么时候乱成了这样？

　　“他确实是帝国的安元帅，这也确实是他的断手。”她揉揉眉间，不禁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绝望，“但我不希望你告发他。”

　　安月铭最好感知到了她的情绪，这个时候就学着安安静静地闭嘴。

　　“为什么？”韩临沧有些暴躁，“他是帝国的头号刽子手，帮凶！罪魁！我有多少战友死在他——”

　　他仿佛知道自己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失言了，泄愤般恨恨地锤向星舰残骸。

　　“我知道你的身份。”顾瞳瞳放缓语调，希望让他冷静下来，“你不要太过生气，先坐下来和我好好聊一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韩临沧露出冷笑，“你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算我看走了眼，竟然还叫你姐。”

　　“的确没什么好聊的。”安月铭插嘴，“你看看他的态度，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你给我住嘴！”顾瞳瞳狠狠皱眉，对着安月铭呵斥道。

　　韩临沧瞪大眼睛，看看顾瞳瞳，又看看安月铭，好像是不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顾瞳瞳训完，没理会撇开脑袋不吭声的安月铭，转回头接着劝：“韩临沧，好好听完我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

　　“你知道我的身份？”韩临沧打断她。

　　愿意提问就好，顾瞳瞳在心里放松地笑了。关键时刻安月铭还是能派上点用场，在打不开局面的时候，不需要一个眼神交换，他就知道如何配合她表演。

　　这种默契让她感到怀念，也感到沉重。

　　她没有让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表面上，反而是严肃地板起脸，点了点头。

　　“你说。”韩临沧激烈的心情似乎终于平复了一大半。

　　顾瞳瞳刻意让出谈话的主导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韩临沧认为他在掌控这次对话，安全感让他能够更好地冷静下来思考。

　　“你是叛军成员。”

　　韩临沧抽了抽嘴角，反驳道：“义军，我是义军组织的成员。你是怎么知道的？”

　　“义军。”顾瞳瞳从善如流，“三天前义军袭击帝国矿船，你受着伤出现在星舰坟场，警告我不要靠近矿船残骸，是为了让我避开安元帅和搜查他的帝国军吧。”

　　“没错。”韩临沧点点头，乜了眼角落里的安月铭，“但我好像自作多情了。”

　　“情况非常复杂。”她边摇头边叹气，“你愿意跟我们回到营地，坐下来慢慢谈吗？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无虞。”

　　“帝国的行刑人。”他自嘲地笑笑，“如果安大人想要我的命，也不过是一抬手的事情。就像他夺走我那么多同僚的性命一样。”

　　顾瞳瞳想起了韩临沧讲过的那个故事，恐怕他自己就是那个不幸目睹一切的倒霉蛋。

　　“来吧，我们先回去再说。”顾瞳瞳诚恳地说。

　　韩临沧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天空。

　　耐心等了十来秒，等不到回应又开始烦闷。她扶额，语气恶狠狠地说：“韩临沧，你最好给我快点上车，不然我就用暴力手段了。”

　　韩临沧好像终于下定决心，看向顾瞳瞳。

　　“我——”

　　他没能说完。

　　因为突然之间，天旋地转。脚底变得腾空，韩临沧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迎面栽倒在了地上，毫无防备之下啃了一嘴沙。

　　“我去，什么情况！”

　　脚下的沙子翻江倒海般猛烈地震荡起来，仿佛地下沉眠的怪兽伸了个懒腰，于是地面发生了可怕的震动。

　　地震？

　　火山爆发？

　　沙星有这种东西吗！

　　韩临沧扶着星舰断壁残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手下的飞船残骸就沉到了沙子里去。

　　他再次一屁股摔倒在地，看着面前超出常理的一切，彻底目瞪口呆。

　　“别再发呆了！”顾瞳瞳翻身骑上沙地车，安月铭自觉坐上拖车召唤新的沙尘暴，两人开始飞速疾驰。

　　“别丢下我啊——”韩临沧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顾瞳瞳从身边飞过的时候下意识出声挽留，还以为自己被他俩抛下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忽地变得轻盈起来，飘在了空中。

　　“怎么回事？”他紧张地大喊起来，“我怎么飞起来了？”

　　难道地震还会影响重力吗？

　　“蠢货，回头看看吧。”安月铭稳稳地逆向坐在拖车上，右手举在半空，嘲讽地看着他。

　　漂浮着的韩临沧无言哽噎，鉴于被最大的敌人用精神力抓在空中，实在不好多嘴。他颤颤巍巍地回头，身后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原本停留着帝国矿船残骸的地方空无一物，从上空俯瞰，才能看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蓝紫色湖泊。只是这湖水并不平静，它不断翻滚着气泡，接触到的一切物体都被其瞬间吞噬。

　　火焰的颜色是由温度决定的，而温度最高的火焰，恰巧是紫色。

　　鲜艳的紫色熔岩流淌在沙丘之上，途径的星舰纷纷坠入紫色的火海，反应炉芯一个接一个被点燃，又发过来助推那片骇人的火之湖泊继续漫延开去。

　　矿船坠落的地点是这片沙丘的高地，现在岩浆正朝着下游滚滚而来。

　　他们就在下游。

　　韩临沧看得头皮发麻。

　　“姐，你是我永远的姐！”他哭天喊地，“小顾姐，开快一点，岩浆要追上来了啊！”

　　人在准备去死又没能死成的时候总会变得格外怕死。

　　他不想用这种死法去死啊！

　　“你给我闭嘴！”顾瞳瞳的怒吼从前面疾驰的沙地车上传来，“你以为我为什么催你先回去再说？就是因为这个反应堆熔毁啊！”

　　快一点，再快一点。

　　韩临沧默默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