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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集:鹿撞(3) ...

  •   神君在东海巡视月余,传了信回来,骥尘早早告知她:“神君过三日便要回宫。”只是她正忙着帮御阳捉龋齿兽,完完全全忘了个干净。那晚她与御阳在深山的草丛中趴了大半夜捉龋齿兽,离玄冥宫甚远,因此也未曾听见玄冥宫的天钟响起。等她回到玄冥宫,神君大约已经回来两个多时辰。

      夜已深,玄冥宫众人大约都已安歇。她才走到玄冥宫门口,那一群萤火虫就迎上来,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径直引她去了玄冥殿。玄冥殿的大门倒是敞开着,她远远便望见神君坐在殿中。

      殿内点着幽幽的烛火。神君身边的小桌上有酒有菜,还有她喜欢的花花绿绿的点心,只是似乎早已没了热气,看起来却还没人动过。神君大约回来多时了,身上连盔甲都未卸去,一手捏着一本棋谱,一手执一子,正在对着棋盘低头沉思。

      不知是什么棋局让神君如此废寝忘食,只是她一脚踏进殿内,神君便抬起头来,脸色着实不甚好看。

      她在乡野长大,只听说九重天上规矩多。比如,那九重天上的学堂里,若是未及笄的小仙娥与小仙童看对了眼生出情愫,便要大庭广众之下挨先生的手板子,还要写悔过书,写完了贴在学堂门口的告示栏里。如今她忘了神君的归期,又晚归,被神君的目光一扫,自觉得像做错事的学生被学堂里的先生抓了包。

      一月未见,她自然也挂念神君,在殿前匆匆一礼,便扑上去坐到神君身畔,问道:“神君回来了?东海如何?这一路可还顺利?”

      神君“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看棋,似乎并不打算理睬她。她自知理亏,忙凑上去献殷勤道:“神君还未卸甲?不如我来帮你。”

      骥尘在时,有时帮神君卸甲。若是骥尘不在,神君使个法术收起战甲也不过是须臾之间,对于她这个矮子来说,帮神君卸甲却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这许多片护甲,她着实不知那些暗扣都在何处。尤其是神君肩上的护甲,她踮着脚尖也看不见那些结都打在哪里。

      神君倒是不着急,泰然站着,支着双臂观赏她的手忙脚乱,当她踮起脚尖与他肩上的护甲做斗争时,终于问道:“我不在,你倒是玩儿疯了,半夜方归。你未曾在玄冥宫内,去了哪儿?如今出门连吉祥和阿汪都不带了。”

      她自不能将御阳招供出来,去玄冥宫外捉龋齿兽也是为了躲避神君的耳目,因此答道:“吉祥如今忙得很,被骥尘师兄督着日日修炼仙法,没空陪我。我无非便是去天玄阁看看书,自然也不好带阿汪。”

      神君“呵”了一声,冷笑道:“天玄阁看书?天玄阁何时有野兽出没?”

      没料到逃出玄冥宫也一点瞒不过神君的火眼金睛。龋齿兽的体味颇重,莫非是她身上沾了龋齿兽的味道?她不自觉地抬手闻闻自己的袖子,也未闻到什么,神君却在她头顶道:“别动。”

      她不知神君何意,只见神君伸出两个手指,在她发间夹出一根什么毛来,低眼看了看,皱眉道:“龋齿兽?”

      她不得不老实交代,尽量说得避重就轻:“呃……不瞒神君说,今日我确是捉了一只龋齿兽。那龋齿兽甚是难捉,我蹲了好几日,封了十几处洞口,又等了整整一天,才等到龋齿兽出洞,因此今晚才回来得晚了些。”

      神君不语,她抬眼一看,看见神君冷着眼面色不虞,忙加上一句:“神君不在,无人喝我酿的酒。我在这玄冥宫中呆着也是无聊,自然只好去别处找些乐子。”

      神君果然目光一闪,神色也淡下来。她帮神君卸最后一块肩甲,踮起脚尖头顶才到神君的鼻尖,好不容易才解开那个绳结,只听神君的声音在头顶淡淡问道:“这一月有余,过得可开心?”

      这一月有余,她忙着与御阳一起收集炼制幽幻彩珠的材料,倒是过得甚是充实。此时她抬头,正好对上神君低眼望着她的目光,由衷地笑道:“甚好。神君呢?”

      神君也不答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殿内烛光摇曳,火苗都在神君眼中跳跃,照得他眼波流动。瞧神君的样子,她还以为神君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讲,不想他停了停,半晌垂眼道:“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这些天她正全心全意筹谋如何帮御阳制法器,回到偏殿躺在床上还辗转反侧,思量如何能避开神君的耳目。神君专门为她制了一只炼法器的小金鼎,如今便在金石宫中。但在金石宫中私炼法器是万万不能的,在玄冥宫界内都不能,只怕她鼎中的火还没烧起来,神君便感知到了。若是神君知道她在帮别人炼制禁器,指不定要如何责骂她。

      唯一有可能瞒得过神君的办法是将鼎偷到玄冥宫外另起炉灶。她与御阳一说,御阳便道好,带她去了他在碧谷深山里搭的茅草屋,她便将那只鼎偷偷拿出来,在茅草屋里搭起了炼法器的草台班子。

      一连数日,神君颇为忙碌,来与他商议事务的官员将领络绎不绝,神君的伤也大好了,不必她每日跟着,她便托词每日都要去天玄阁,常常是出了玄冥宫去天玄阁溜达一圈,然后就偷偷溜去碧谷的茅草屋里炼法器。

      她的灵力不济,炼法器事倍功半,原想将她会的都教给御阳,他便可以自己去炼,没想到试了几次,发现神君制的金鼎尽然仿佛认了她做主人,只有她才能催动金鼎中的火焰。她灵力差,金鼎中的火苗微弱,进展缓慢,有时她与御阳便坐在一旁闲聊。御阳面有忧色地道:“你日日不在玄冥宫,恐怕会耽误你的差事。”

      她大大咧咧地说道:“无妨。这几日神君忙得很,我不在,他说不定都不曾注意。”

      御阳愈发担忧:“寒启神君神识强大,万一发现你在制禁器,定会责罚于你。”他想了想又道:“若是神君发现,你便把一切推到我身上,说我逼迫你帮我做的便是。”

      她笑道:“你该担心担心自己。我看,若是咱们被神君抓住,不如你就说,一切皆是我的主意,是我贪图你的美色,想要讨好你,偏要帮你制的。”

      御阳经不住她的玩笑,赧然道:“你莫要胡说,谁人会信?像你这样的小仙娥,还需讨好谁吗……”

      不知御阳口中她“这样”的小仙娥是哪样的小仙娥,总之金鼎中的火小得还比不上吉祥请她吃的麻辣火锅,令她十分烦恼。后来她想了个法子,便对御阳道:“咱们可以试试挽魂功。”

      那挽魂功倒并非什么高深的法术,只用浅显的几句口诀,九重天上修为低下的小仙童小仙娥都能习得,难的是要两人一起运功,若是心意相通,同心协力,便可让二人的灵力合二为一,互为所用,两人的心意越是契合,灵力的融合便越浑然天成。挽魂功虽不一定要二人有男女之情,但若是男仙与女仙看对了眼,常常被用来印证彼此心意。在九重天上的学堂里,仙童与仙娥若被发现共练了此功,是必然会被打手板子的。若是遇到个古板的先生,被逐出山门也未可知。

      因此御阳一听,愣了一愣,便道:“这万万不可。我……怎么能够?”

      阿惠没上过一天这九重天上的学堂,对九重天上的繁文缛节自然无甚敬畏之心。所谓破了规矩,若是没被发现,那便是没破。她问道:“为何不可?你家里可曾给你定了亲?”

      御阳神色腼腆,答道:“自然不曾。”

      她又问道:“那你可是有心悦之人?”

      御阳这下红了脸,顿了顿,目光躲闪地答道:“……并没有。”

      她一拍大腿道:“那便是了。可不是我想占你便宜,确是我担心咱们时间来不及。挽魂功又不是双修,咱们即便是练成了,你不说我不说便无人知晓,定不会妨碍你将来娶媳妇儿。”

      御阳又急急辩解:“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他甚是啰嗦,打断他道:“你这人为何如此磨磨唧唧?事急从权,不过是试一下而已,并不一定会成功。若是不成功,咱们还得想别的法子。”

      御阳这才同意。两人在茅草屋中面对面席地而坐,双双默念口诀。不一刻,她便觉有一股暖流从掌心源源不断涌来,奔流入她的血液,传遍四肢百骸。她的灵力属水系,而御阳的灵力属木系,原本也相辅相成,此时两股灵力汇聚成一道充沛的洪流,包围在她的身体周围,眼前如云霞绽放,色彩夺目。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美景,大喜,心想一定是成了,便将灵力汇聚到指尖,催动功力指向半空中悬浮的金鼎。那金鼎中的火焰果然立时大涨,熊熊地烧起来。

      她一收力,喜道:“成功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皆大汗淋漓,如一同在热水中沐浴过一般。她去检查了金鼎中正在炼制的法器,告诉御阳道:“我看法器在鼎中再炼上七八日,便可大功告成。”

      此时天色已晚,她匆匆忙忙要赶回玄冥宫去,御阳便要留在茅草屋中看护法器。他将她送到碧谷森林的边缘方停下来。

      茂密的树林尽头,头顶的天空才空阔起来。那夜繁星满天,浩渺无垠。在的冷风里一吹,她脸上的红潮早已褪去,不知为何御阳仍旧双颊绯红。她转身要走,他却又叫住她,迟疑片刻道:“阿惠,我要如何报答你才好?若不是我这一生注定朝不保夕,明日都不知自己将身在何处,我定会……”

      他的话说了半截,又停下来,欲言又止,神色带着几分怔忪。她一直觉得他好看,尤其是在夜色中,此时他的样子便如夜色般柔和而沉郁,便是他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她也猜得到。她便会心笑了笑道:“你无需报答我什么,我只愿你一切心愿皆可达成。”

      若是按着阿惠的打算,她需尽快将御阳的法器制好,这样他才能在被人发觉之前离开九重天。别人倒还罢了,神君该是早已发觉她在做着不可告人的坏事。

      如今她与神君见面的时间并不多。神君的伤已经大好,她早搬回了自己的小偏殿,也不必再整日捧着药罐子跟在神君身后了。偶尔神君得空,叫她拿酒去寒水阁,她看见神君桌上有漂亮的菜肴和点心,便会在神君那里用些晚膳。

      大多时候,神君望着她的目光总带些审视。她的事,料想是极难瞒过神君。说不定神君早知她偷拿了金石宫的金鼎,正在炼什么法器,只不过还不知道她在炼什么,为谁炼。

      最后那一次,她也是在神君那里用晚膳,陪神君聊着天,给神君倒酒。记得那时神君问她最近在天玄阁看了什么书,她便道:“《九天实录》,那满满几百书架的记载,十几万年的奇闻异事,便是我看上十年也看不完。今天我便看到一则故事,话说那人间远古的大冶王朝,皇族曾是龙族的后裔,后族皆是赤焰凤凰的子孙,传到这一朝皇后无子……”

      这是个颇长的故事,估计她话痨一整顿饭也不在话下。也不知神君是否在听,她边话痨边伸手给神君倒酒,不想神君一抬眼,一把捏住她手腕。

      神君的两根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目光倏忽一闪,神情瞬间变得锐利。

      她吓了一跳,心里突突狂跳,不自觉地想要抽回手腕。神君却未放手,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一刻。她还以为神君要说些什么,不料下一刻神君已然放开了手,神色如常地低眼道:“明日我要回军营去,骥尘也会跟我同往。如今玄冥宫的酒坛子都要见底了,你留在玄冥宫里,记得多酿几坛子酒。”

      神君走得正是时候。掐指算来,那幽幻彩珠在金鼎中已烧了七日,大约也快成了。只是神君那模样,却是十分瘆人。因此第二日她也没立刻回去找御阳,而是隐身先去后稷仙君的院子里偷了两把灵草,又去给杨戬将军的哮天犬喂了一把巴豆,惹了一圈祸事,却并没有见神君现身来责骂她,方才放下心来,心想神君怕是真的去了军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四集:鹿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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