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月》轻云故

23、黑天

　　又过一日，继任大典如期而至。

　　戚遥盛装出席，接受着金娑罗众人的道贺。时颂和蓝笙也应约参加了典礼，时颂瞥见在戚遥的身后，那原本像是影子一样的黑雾已经不见，而且属于沈筱芸的气息，似乎也彻底消失。虽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时颂隐隐也能猜到一些。

　　昨日蓝笙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还记得，蓝笙告诉他，有时候面对一些事情时，也不必赶尽杀绝，只需要适当地给予警告就足够了。所以今天面对戚遥时，时颂什么也没有提，只等大典结束，然后再回到基地去。

　　戚遥今天格外忙碌，根本抽不出闲暇来见时颂他们，于是当他们在人群中对视上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点头示意。

　　时颂和蓝笙除了最一开始的时候，后面就悄悄远离了人群中心，躲在人群的后面，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眼前的热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而他们已经不必再去做些什么了。

　　期间，也曾有之前认识的娑罗军上前，邀请他们加入这场久违的盛宴，可是都被他们拒绝了。于是大家便也不再打扰，将热闹背后的宁静留给了这两人。

　　就在两人兀自闲聊之际，蓝笙的通讯设备上，突然出现了新的通话显示。

　　“是……程随云？”时颂的目光瞥到了联系他们的人名字，一时有些惊讶，“他怎么会突然联系我们？”

　　蓝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但手上已经接起了通话。

　　通话甫一连通，程随云没等时颂他们打招呼，就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蓝笙，你们那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完成了。”蓝笙点头应道，“我们正打算今天就回去。”

　　“既然如此，你们先不要回来。”程随云道。

　　蓝笙听出了程随云话中的异样，于是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这两天接受到了一段残缺的信号，是从金娑罗正南方向发出的，我看了你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抵达那里。”程随云说道，“我希望你们可以去一趟。”

　　听到程随云的话后，蓝笙觉得他仍旧隐瞒了什么，“如果只是因为一段不完整的信号，你们应该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而且直接另派调查员去看一眼不就行了……所以，你们还瞒了我什么？”

　　程随云闻言，心底一阵无奈，面上却仍是打着哈哈，“其实我这不也是怕你担心……好吧，其实那段信号是慕潇传回来的，只不过可能是之前子星力量失衡，导致消息没有传回来。我们担心是慕潇遇到了危险，这个时候再派其他人前去，时间恐怕会更迟，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和时颂。”

　　蓝笙怎么也没想到，程随云居然隐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时间再埋怨程随云什么，只能叮嘱程随云发一个具体的坐标过来，然后就挂断了通讯。

　　“慕潇是……？”时颂刚刚也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蓝笙顿了顿，这才向时颂解释道：“她也是基地里的一员。”

　　时颂点点头，并没有觉得蓝笙此刻的反应有些过于奇怪了。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蓝笙就又说道：“休闲时间结束，我们恐怕现在就要出发了。”

　　“那我们要和戚遥他们道个别吗？”时颂的目光落到远处，正在和旁人谈笑风生的戚遥，有些犹豫。

　　“还是不了吧。”蓝笙想了想，还是道，“道别的话我们早就已经说过，这个时候打扰她，也不合适。”

　　时颂仔细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没有上前去打扰戚遥。

　　他和蓝笙一同悄悄离场，走到了无人处，蓝笙才回头对时颂说道：“子星。”

　　时颂愣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蓝笙是要他将子星给他。于是连忙取出之前被收起来的子星，递到了蓝笙的手中，他一边递，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们需要用子星来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蓝笙顿了顿，随即对时颂说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等一会。”

　　时颂点点头，看蓝笙解开子星的封印，又沿着地上开始画法阵。这种古老的传送方式，时颂也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四周。

　　如今的金娑罗与他们刚来时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阳光耀眼，绿意葱浓，花香馥郁，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曾经荒凉的平野再次焕发生机，人们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他们或许也知道，金娑罗的有些变化，一时半会是无法回到从前的。可是那又怎样呢？至少他们还能看到希望，而这于他们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未来会发生什么，大家总归是要一起面对，而他们任何人都不应该永远拘泥于沉重的过去，从而忽视了面前的未来。

　　而这样的勇气，时颂很乐意为他们献上自己的祝福。

　　正出神之际，蓝笙的声音已经自他身后响起，“好了，我们走吧。”

　　时颂这时才将注意力从远处给拉了回来，他的目光落到蓝笙身前那个传送法阵上，只见蓝笙将子星放到阵眼的位置上，下一刻就见原本毫不起眼的法阵突然光芒大涨。

　　蓝笙扭头对时颂说道：“你和我一起往里跳。”

　　时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便与蓝笙一同跳进了法阵里。黑暗几乎瞬间将他们包裹，浮沉之间，他们已经离开了金娑罗。

　　而此刻正在庆祝的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救金娑罗于危难之间的两人，已经离开了金索罗，去往了新的世界。

　　·

　　直到夜幕降临时，戚遥才想起时颂和蓝笙，她褪去身上沉重的服饰，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她神色倦怠地问起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时颂和蓝笙呢？”

　　“我今天上午还看见他们了，不过后来好像就没看到他们人了。”那人说完，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话回答得有些推卸责任的嫌疑，于是他便又回道，“需要我去找一下他们吗？”

　　戚遥点了点头，同意了那人的提议，“去吧。”

　　可是仔细想了想，戚遥又觉得这好像也已经没了必要，之前他们就已经说好，等到大典结束之后，他们便会离开金娑罗，而那时她也已经答应了。现在无非就是他们不告而别，可是说起来道别也根本毫无意义。

　　“算了，还是别去了，他们……”戚遥扭头想要让人别白费时间了，结果一回头，那人已经不在身后了。

　　戚遥微垂下眼眸，心底叹了口气，终究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她如今也算是真正顶替掉了沈筱芸的位置，同时还暂代了杜轲洺的娑罗军统领之职。

　　也许这样身兼多职的她，可能被一些人羡慕，甚至是忌惮，可只有她觉得，这种日子远没有她曾经想要的自由令她欣喜。可这是她自己不得不走下去的路，怪不得任何人。

　　她站在这里，便是向自己的那份私心所造成的后果赎罪，不过倘若一切能够重来，她也还是会继续如今的决定。

　　沈筱芸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却始终不愿意说明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之前那人去而复返，带回来的消息与她所猜想的也大差不差：“我们派人在金娑罗找了一圈，并没有在城内找到他们，不过在城外的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发现了阵法的残骸。那阵法已经作废，看起来也不像是金娑罗的东西，我想那可能就是他们离开时留下的。”

　　戚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时颂他们的不告而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们不知礼数，可是戚遥却隐隐猜到些缘由。

　　前日沈筱芸跟着她回来，时颂他们必然是已经发现了的，那时她便猜测两人是不是为了想要看她如何抉择。毕竟一缕残魂虽造不成多大威胁，可若是能善加利用，一定也能得出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今天再见，他们也一定已经发觉沈筱芸消失了，那么如果单独见面的话，无论说什么都有些不妥。

　　他们确保了金娑罗不会有危险，那么就不会再插手金娑罗的一切。

　　“那些人……已经走了。”戚遥身后的那人像是提醒一般地，又重复了一遍。

　　“嗯，都走了。”戚遥答。

　　那人的眸光微动，又问：“那他们还会再回来吗？”

　　戚遥轻笑了笑，道：“大概……不会了吧。”

　　她走到窗边，抬头仰望着那片星空。那里星光璀璨，明月高悬，夜风吹拂过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长发又遮挡了她眼睛，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明天的金娑罗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可是谁又会去关心它呢？

　　也许没有，但那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