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月》轻云故

21、黑天

　　时颂和蓝笙抓住沈筱芸露出的破绽，趁着她即将体力不支的时刻，直接将人打得节节败退。

　　“那东西，现在还在你们那吧？”沈筱芸的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可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甚至直接放弃了防守，不顾一切地向两人攻击，“如果不是戚遥背叛了我，现在它早就是我的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时颂回道，“就算是你自己来，我们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筱芸一时气急，大喊着“闭嘴”，扭头就想要冲向时颂。然后直接被蓝笙一击出去，整个人甩出去老远，嘴角也在顷刻间溢出一丝鲜血，还没等她重新站起来，一把长剑就已经指在了她的面前。

　　沈筱芸的动作一顿，终于还是微闭了闭眼，没有再有下一步动作。

　　“你们赢了。”她扯了一下嘴角，毫不走心地说道。

　　另一边的戚遥注意到了这边情形，急忙跑了过来，看到沈筱芸这狼狈的模样，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要求时颂，问他们能不能饶沈筱芸一命，可是仔细一想，她好像根本没有资格去说这样的话。

　　于情，沈筱芸像她的朋友、老师、母亲，她虽然不理解沈筱芸的做法，却也不希望她真的死去。可是于礼，沈筱芸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甚至现在就有这么多的娑罗军因此而丧命，她又如何能够替他们原谅沈筱芸？

　　戚遥在一旁抿唇不语，蓝笙却是注意到了戚遥的存在，他瞥了戚遥一眼，随即便收回了剑，转身道：“她是金娑罗的人，理应交由你们金娑罗处理。我也不会拿星域的标准要求你们。”

　　戚遥闻言怔了怔，随即感激地看向蓝笙，刚想要说话，结果就听到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她回过头去，就看到沈筱芸仍旧躺在那里，一条手臂横在眼前，让人看不清神情。

　　可是莫名的，戚遥觉得此刻的她有些令人畏惧。

　　而后，她便见到沈筱芸敛了笑声，放下手来，随后慢吞吞地站起身，目光落到不远处仍打得不可开交的娑罗军。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沈筱芸自嘲般地开口，“真是可惜，明明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如那些人说的那样，达到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度。然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大人……”戚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总觉得似乎是要发生什么。

　　然而沈筱芸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别开眼去。也是，一个背叛了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再次得到她的注视。

　　戚遥垂下了头，随即便见眼前似有点点星光，似流萤飞过，煞是好看。她愣了一秒，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去，可是已经迟了，只见沈筱芸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又化作星点散去。

　　沈筱芸看向蓝笙，最后留下一句“我不会就此罢休的！”随后，她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随着她的消失，那些已经完全被污染的人们，又发出了似人非人的痛苦哀嚎，他们的身体开始加速烧灼。众人见状，纷纷惊惧地后退了两步，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不消片刻，那些人便直接化为了灰烬。

　　天空乌云散去，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原样。那些一开始就躲在家中的人们，眼见着乌云又散去，心里疑惑着为什么只下了这样一场小雨，便突然雨过天晴了。可是他们发现自己想不通后，便索性不再管这件事，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戚遥看着广场上逐渐多起来的人，那些人也同样好奇，这些娑罗军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格外狼狈。不过他们也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瞧上一眼，然后就飞快地离开。

　　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城主已经离世，而就在前不久，他们差点死在沈筱芸的计谋中。

　　“……结束了。”戚遥这话像是在宣布结果，又像是在询问，语焉不详，难以捉摸。

　　她静静地看着这人来人往，心中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而她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够配得上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须臾之间，一切都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所有人都还在继续生活，可是那个曾救下她，教导她的人，却已经彻底不在了。

　　娑罗军中有人说道：“副统领，眼下城主和统领都不在了，我们……”

　　戚遥听到他的话后，这才从怅然中回过神来，她这时才想到，没了沈筱云和戚遥之后，如今的金娑罗，谁又该是那个可以带领大家走下去的人呢？

　　“各位，我可以说几句吗？”时颂在一旁看到众人一脸的愁眉不展，忍不住出声道。

　　戚遥有些不解地看了时颂一眼，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过她也并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时颂见状，这才继续开口：“这话其实本不应该由我来说，不过既然大家如今也都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如就让戚遥继承沈筱云的位置。各位觉得呢？”

　　“这个主意好啊。”待时颂说完，立马便有人附和，“前任城主逝去，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们也不能抹去她的存在，总是要昭告大家。副统领身份仅次于统领，先前也是一直跟在沈筱云身边做事，了解到的东西肯定也会比我们多。”

　　此话一出，立马也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对啊，这样说起来，好像的确副统领就是如今的最佳人选。”

　　戚遥没想到大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百感交集：“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曾算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我们都明白你的顾虑。”其中一个年长的娑罗军站出来，他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我们能够分得清，你和她之间的差别。而且你一直与我们生活在一处，我们了解你的为人，今日你也做得很好，不是吗？”

　　戚遥嘴角嗫嚅了一下，全然没料到大家会这样说，“我……”

　　时颂没等戚遥继续说下去，而且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金娑罗的未来，理应由他们自己决定，而他也只不过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

　　刚走回到蓝笙的身边，时颂就听到蓝笙用揶揄的神情望着他，开玩笑似的说道：“助人为乐的环节结束了？”

　　时颂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嗯，结束了。”

　　这话像是在回答蓝笙，又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蓝笙看了时颂一眼，随即才道：“那我们就走吧。”

　　时颂点点头，应了一声，然而两人还没有离开，就突然被人叫住。

　　“请等一等。”

　　时颂和蓝笙双双扭头看去，就发现戚遥已经应付完那些娑罗军，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怎么了？”时颂有些好奇地望着戚遥，有些不明白，她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戚遥迟疑了一下，这才试探着开口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二位这是打算离开金娑罗了？”

　　“对啊。”时颂点了点头，随即又问，“怎么了？”

　　蓝笙看出戚遥似乎是有话要说，微微抬眸道：“此间事了，我们好像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吧？”

　　“是这样……”戚遥在听到蓝笙的话后，变得更加迟疑了起来，“不过我想着，你们也算是金娑罗的恩人，也一直麻烦着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时颂见戚遥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轻叹了口气，“城主大人，你知道这个说辞，前任城主大人也对我们说过吗？”

　　“啊？”戚遥神情一滞，随即立马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蓝笙直截了当地说道。

　　戚遥这才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是麻烦了你们，所以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邀请你们，参加我两日后的继任大典。请放心，大典结束之后，你们要想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

　　时颂和蓝笙对视一眼，随即扭头冲戚遥说道“那就先恭喜你了，其次，我们答应你的邀请。”

　　“真的吗？”戚遥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骤然听到时颂的回答，脸上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太好了，那祝你们这两天玩得开心！”

　　“当然。”时颂笑着点头，“不过眼下，我们可能要回去了，毕竟时候也不早了。”

　　听到时颂这么说，戚遥当然不会再强留着人，连忙点了点头。她目送着两人离开，脸上的神情这才慢慢垮了下来。

　　人群散去，明明周围仍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可她却像是置身于无人的荒野，永远也走不出这片阴霾。

　　一切都太过突然，明明早上大家都一切如常，可是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她好像拥有了什么，可是拥有的固然珍贵，失去的也同样令她痛苦。

　　她的目光遥望向远方，虚浮的没有实质，随即她口中念出一个陌生的词汇：“母亲……”

　　但这个称呼，再也不会有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