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帝正]曾见雨下樱成冢》Sakuranbo·Jam

1、曾见雨下樱成冢

　　“帝人，来陪我看樱花吧。”

　　*
　　龙之峰帝人走进曾经熟悉的课室，和煦的微风吹得窗帘稍微晃动，明亮的阳光得以从窗口透射进来极小的一部分。
　　课桌上有些许并不厚重的剪影。

　　龙之峰帝人忽然看见曾属于他的课桌上有一张白色的小纸条，在干净的桌面上显得特别显眼。自他出院以来，他这是第一次回来看呢。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体。
　　“樱花开了。”
　　没有署名没有称谓甚至没有日期。
　　但龙之峰帝人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知道，写纸条的人是谁，他知道，那是在什么心情什么时间下写出来的。
　　他都知道。

　　*
　　彼时的他们还是能被称为少年的孩子，在那个散发着雨水清香的季节，两个少年穿着纯白的T恤骑着单车穿梭在城镇的蜿蜒的小巷里。
　　风把少年的因为出汗而贴紧的衣摆微微吹起，少年的嘴角略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是，再也不曾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而雨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泼了下来。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叫做纪田正臣的少年，他从草地上一下跳起来拉着龙之峰帝人的手一路往前奔跑。
　　“你是傻子吗？下雨了还躺在那里干嘛？”一边跑，纪田正臣一边抱怨着。
　　龙之峰帝人没有搭腔，只是握紧了抓着他的手一路跟着往前跑。
　　顿了顿，又说道，“要说傻子，正臣你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就跟我说天气晴朗才真是有够傻吧？”言毕，少年的眼里露出了微妙的光，看着对方的表情逐渐转得尴尬，龙之峰帝人轻轻的笑出声来。

　　终于看到了一个电话亭，二话不说纪田正臣就把龙之峰帝人一把拉进电话亭里避雨。
　　“啊，真没想到雨会下的那么大啊。”狭小的空间里，弹起的雨滴犹如爱美的催情弹，少年湿透的白恤衫紧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年轻美好的轮廓。
　　“嗯。是啊。”龙之峰帝人答道。
　　纪田正臣露出了尴尬的笑脸，“哎呀，真是抱歉啊帝人……我……”
　　龙之峰帝人也谅解的笑了笑，“没关系啊，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嘁。”少年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赌气一般地别开头去。

　　电话亭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少年的身体因为冷而开始有些发抖。
　　纪田正臣注意到对方的嘴唇有些许发白，于是凑上前去抱住对方，轻轻开口说道，
　　“这样就不会那么冷了吧。”
　　“……你是白痴吗？”

　　*
　　而往往变故都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纪田正臣要走了。去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他还记得纪田正臣走了以后，他每个星期天都会去他们曾一起去过的草地上坐着。
　　静静的看着天上的云，等着另一场雨。
　　他还是习惯不带伞，习惯不看天气预报，想要找回某种失却的情感，却似乎已经无处可寻。

　　即使下起了雨又能怎样呢。
　　会拉着他往前跑骂他傻子的人不在了，会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却坚信会是个好天气的白痴也不在了，不管他再怎么等也回不来了吧？

　　龙之峰帝人隐约觉得心里有种不知名的情感似乎要破土而出。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确定它存在。

　　以至于当正臣在网上邀请他去池袋上学去陪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到底是什么呢？帝人不敢也终究没有去确认。

　　在那个学校里，他和正臣又似乎变回了从前的形影不离，尽管中间夹杂了一个圆原杏里。
　　帝人隐约的想，也许自己是喜欢圆原杏里的。
　　自己也只能是喜欢圆原杏里的。

　　五光十色的非日常生活把他的视线牢牢吸引住，甚至于从未曾想过正臣居然会和独色帮扯上些什么关系。
　　不是不震惊的，当他看到浴血奋战的，被一群人紧紧包围的纪田正臣，心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向被钝刀挫一般的疼痛感。

　　他忽然很后悔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就跟着纪田正臣过来。
　　他们之间空白的那几年，到底又是被谁所填满。
　　他可以知道，可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看着站在身后的折原临也脸上露出的微笑，他死死咬住下唇，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再也没办法否认的那种心情，似乎要从心底深处一路喷薄而出。
　　那是曾经一直想逃开的，不敢去确认的心情。

　　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当他和正臣一起看见圆原杏里被不良青年围堵的时候，当他想要挺身而出的时候，当他看见折原临也的时候，当他没来得及听到正臣说“快跑”就已经拉起杏里的手往前跑的时候。
　　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因为他清楚的听见内心有某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清晰而坚定。

　　——那个时候，我想拉的，其实是你的手，
　　——是你纪田正臣。
　　——只可惜，我太过懦弱了。

　　*
　　龙之峰帝人走下楼梯，穿梭在校园的校道里看着满天散落的樱花，忽然生出莫名的感慨。
　　不知道，正臣现在是跟谁在一起，过得怎么样呢？
　　是不是还会露出明亮的笑容让别人做无聊的选择题和逼别人听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希望，那些选择题和冷笑话，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从不远处走来两个笑着聊天的少年，一个眼睛里闪烁着微妙的光彩，另一个则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像极了曾经的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少年。

　　龙之峰帝人就这么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两个少年。
　　忽然间一个少年似乎是离开去买饮料的样子，只留下另外那个黑发的少年在樱花树下等候。
　　龙之峰帝人忽然觉得内心有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走上前去，双脚不听使唤的就开始往少年那边走。
　　“喂，我说，你喜欢他吧？”龙之峰帝人尽力抑制内心喷薄而出的激动，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哈？什么？”黑色头发的少年愣住了，忽然又似乎是懂了一般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
　　龙之峰帝人忽然笑了，他想着要是纪田正臣在的话搞不好会跟这少年对骂起来？还是说要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一番？
　　“如果喜欢的话，就要尽早说出来啊，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机会的了。”
　　“……你是说真的么？”眼前的少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询问的语气和小心翼翼的表情让龙之峰帝人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龙之峰帝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从商店回来的另一个少年，“喏，他回来了。”于是就又回到原地，带着笑容看着那黑发少年和另一个黄发少年肩并肩的默默远去。

　　忽然听见一把暴跳如雷的声音。
　　“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恶心的同性恋吗？”
　　龙之峰帝人愣了愣，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中有种快让他窒息的疼痛感。

　　——终究还是不行么？说出来也还是不行吗？

　　而后他听见另一把声音，强装冷静却依旧有些颤抖的。
　　“是啊我就是喜欢你啊，你说我恶心也好怎么样都好吧。”

　　之后两个少年停在原地对峙着，谁都没有再往前走。
　　似乎有某种微妙的气氛停在空气中，四处飘散的樱花和和煦的风，也像极了狗血八点档。
　　龙之峰帝人有种莫名的紧张，以至于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黄发的少年。

　　黄发少年忽然拉起了黑发少年的手，“走吧。”
　　然后他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断裂开来，他忽然很想笑，用力的笑出声来。
　　笑那两个少年终于还是迈过了界限，笑自己当初的软弱和怯懦，他这么笑着，用力的笑着，似乎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用尽一般。

　　最后他慢慢的蹲下身去，靠着樱花树干坐着。

　　——早知这样，当初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就好了。

　　*
　　不远处的折原临也忽然开口问：“你不打算过去了吗？”
　　“已经，不需要了吧。”纪田正臣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于是折原临也快步跟上。
　　“可是对方可是能为了让你回来而去伤害自己的龙之峰帝人呢。”
　　“……我知道。”纪田正臣停住了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唔？”折原临也知道笑意正在他的脸上扩散开来，他紧紧地盯着纪田正臣。
　　“我说，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啊。”

　　*
　　“帝人？”杏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之峰帝人愣了愣，然后调整了下情绪，笑着回头对少女回应道，“哟，杏里，你来了呀。”

　　却不期然地看到杏里身后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并肩走着，像是从一开始就应该在一起一般。

　　难怪，当初临也先生来问是不是只要能让正臣回来什么都肯做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种被设计上钩的错觉呢。
　　难怪，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圆原杏里想顺延着对方的视线一探究竟，并出声询问，
　　“怎么了吗？”
　　龙之峰帝人收回了视线，笑着说，“没什么啊，我只是想，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啊。”
　　杏里也跟着笑，“是啊。”

　　*
　　在那张课桌上，白色的纸条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十分的分明。
　　窗帘还在随风摇晃，有些散落的樱花顺着风飘落在了纸条的旁边，而后又和纸条一起被吹起。
　　白色的纸条在空中飘摇，飞出了窗外。

　　字条的正面，是纪田正臣写的四个字。“樱花开了。”
　　而纸条的背面，则有人回了一个字。“嗯。”

　　——曾见雨下樱成冢。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