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谱余生》迟暮年

9、除了无语

　　听到弟弟那些话，时锦南撑起胳膊肘坐了起来。
　　“爸知道你们的决定吗？”

　　时锦程轻微摇了一下头，站起身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时锦南将将闪过光亮的眸子，霎时间又黯淡下去。父亲一辈子要面子，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两人的打算。从一开始他逼自己相亲就是为了给弟弟换一张保全面子的结婚证。

　　时锦程看出了她的忧虑，低声宽慰：“姐，你放心，我会极力说服爸的。”

　　晚饭时，家里的气愤依旧很紧张，端着最后一盘菜来到餐桌前的母亲眼眶有些红肿。

　　时锦南怕自己会心软，垂眸忽略那双眼睛。

　　时锦程则安静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却在组织着要如何开口提自己的打算比较稳妥。

　　一家四口，谁也没有先主动开口，餐桌上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四个人都十分默契控制着筷子不要碰到陶瓷碗发出声响。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晚饭结束。

　　时国强率先放下筷子，侧转身面对着女儿。试探问：“这些年，你在外面就没碰到过一个喜欢的？”

　　“没有。”时锦南面无表情，回答的言简意赅。

　　“为什么？”
　　“没有原因。”

　　时锦南鼻子突然有点泛酸，她极力让唇角扬起，以此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一些。她该怎么开口告诉父亲，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磨灭了自己去爱人的能力。

　　起初，她只是不想让未来的另一半看清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后来久而久之，她的心越来越毫无波澜，很多时候看着乔诗甯对着电视剧里的男演员犯花痴时，她都无法理解那种咋咋呼呼的幼稚行为。虽然，明明对方比她还要大一岁。

　　时国强在清楚女儿心里不是因为藏了什么人之后，话锋一转，提起了下一位相亲对象。

　　“你小姑下午打电话过来，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对方是个硕士，比你大五岁，你明天中午去见见吧。”他这次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话里话外似是有商量的意味，“这回这个学历比那两个高，想必言行举止要有礼貌的多。”

　　时锦南心里本就烦躁，见父亲又提起那令人反感的相亲，她秀眉蹙起，表情也有些不耐烦。

　　她没想到小姑姑连自己的婚姻都一塌糊涂，却有心思给她介绍对象。

　　小时候，她记得小姑父对小姑姑特别好，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可就在她十二岁那年，小姑父在工作中出了意外去世了，留给了小姑姑一个不足一岁的儿子以及一部分赔偿款。

　　那时的时锦南虽然还不懂惋惜的真正含义，但她还是替小姑姑感到惋惜。人这一生能遇到真心对自己的人寥寥可数，当初的小姑姑无疑是幸运的。然而，她的后半生却是不幸的。

　　听说，她现在的这个丈夫对她很不好，每次喝醉了都在外人面前讽刺小姑姑是个二婚。

　　这么多年，时锦南都想不明白小姑姑明明已经坚持了五年，最后为何还要再嫁，图后半生能有个好归宿？可显然对方并不是。

　　表弟这么多年在现任姑父家寄人篱下，也从当年那个开朗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敏感自卑的少年。

　　时国强见女儿迟迟没有应答自己，不由得脸色沉了沉，“怎么不说话？”

　　时锦南回过神，冷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在跟你好好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爸，我已经在控制自己了。依照您的脾气，如果天天被人逼着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可能您比我还不耐烦。”

　　眼看着丈夫又要发火，张静淑把筷子直接拍在桌面上。
　　“行了，你能不能不这么逼着孩子。”

　　“爸！”见父亲因母亲的话变了脸色，时锦程及时出声阻断他即将呵斥出口的话，把自己与女朋友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们决定先不结婚了，您也别着急忙慌的逼迫姐去相亲了。那些相亲对象的质量一个比一个差，您还不如让姐自己慢慢找呢。”

　　时国强被儿子那话气的差点把面前的碗筷砸过去。

　　张静淑也因此紧张起来，她原本就泛红的眼珠上又蒙上一层水汽。
　　“程程，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们都谈好几年了，现在突然决定不结，不是要让邻里亲朋看笑话嘛！”

　　“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我姐的一辈子重要？”
　　时锦程鲜少对母亲说重话，这次由于情绪没控制住，声音分贝高了不少。

　　时国强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他豁然起身，转身在电视柜上找到一条鸡毛掸子就要去抽时锦程。

　　张静淑忙起身拦着。
　　一时间，家里又乱做一团。
　　邻居更是过来敲门，提醒他们安静一点。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时锦南疲倦长舒一口气：“爸，我明天会去见的。”说罢，她毫不犹豫转身回房。

　　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背靠着门板颓然滑了下去。漆黑一片的房间，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隐忍的呼吸。她心里压抑的似乎快要爆炸，眼眶灼热，可不知怎的，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看来，妥协回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初八才能正式上班，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回公司上班。

　　第三次的相亲对象，确实看起来要比前两个正常的多。

　　说不上长得多好看，但好在文质彬彬，像个老实人。

　　日料店里，两人面对面盘腿坐着。

　　第三个相亲对象，冲着时锦南含蓄笑笑，简单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我姓梁，今年三十二，原本是个高中老师，半年前终于说服父母支持我创业，虽然还没有真正挣到钱，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现在公司也算步入正轨了。”

　　有了昨天的相亲经验，时锦南也大致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两人各自介绍完自己，一时有些无话。

　　相亲对象梁先生搓搓手，僵硬解释：“不好意思，第一次相亲没有经验，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 … ”
　　时锦南等他用公筷给自己夹了一块三文鱼后，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顿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大多时候都是梁先生在介绍自己公司平时的业务往来，时锦南只是偶尔搭个话。

　　最后，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时锦南用纸巾擦了一下干净的嘴角，准备提饭钱均摊的事情。

　　“那个… … ”梁先生欲言又止开了口：“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你说。”
　　时锦南坐姿端正正视着对面似是难以启齿的梁先生。

　　纠结了半天，对面的梁先生才再度张开嘴。

　　“我在大学时谈了一个女朋友，一直到去年才分手。说实话，我一直放不下她，可我爸妈又逼得紧。今天跟你面对面坐在这里，我心里却始终萦绕着对她的愧疚。不知为何，我跟你相亲，莫名觉得对不起前女友。”

　　时锦南：“… … … ”
　　本来以为今天这个足够正常，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她来了一击。
　　“既然放不下就去挽回，你在这里忏悔有什么用。”

　　梁先生久久叹息一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道：“挽回不了，她年前已经嫁给别人了。”

　　“… … … ”

　　时锦南现在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她不明白这人突然表达对前女友的深情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出来相亲，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完全可以跟父母直接坦白的，也省得双方在这里浪费时间，这梁先生让她不免想到了大舅家的表哥。

　　她当时看到为全家忙碌到晕头转向的表嫂时，还在心里祈祷千万别遇到放不下前女友的人，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捏着大衣上的珍珠扣，时锦南平静开口：“梁先生不必用前女友让我知难而退，有什么话直接明了说清楚就好。”

　　“不是的，你误会了。”看得出来梁先生面上有些着急。

　　“时小姐，你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你如果能看上我，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 … ”

　　顿了良久，梁先生才继续：“当初我与她本来都开始谈婚论嫁了，结果却因为一张体检报告而分道扬镳。是的，我不能生孩子，有不孕不育症，她爸妈以死相逼让她离开我，后来我们分手后，她就迅速相亲结了婚。”

　　时锦南：“… … … ”

　　梁先生：“不过你放心，我们如果能成，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你也不必承受生孩子的痛苦。”

　　“… … … ”

　　再次无语的时锦南差点像乔诗甯一样骂出一句脏话。活了二十七年，她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有这三位相亲对象奇葩的。

　　看清时锦南眼底的疏离，梁先生表情有些受伤。
　　“看来时小姐也很嫌弃我无法生育的缺点… … ”

　　“… … … ”
　　修养让时锦南控制住了没有翻白眼，虽然这梁先生还算坦白，可那楚楚可怜茶里茶气的语气，她怎么听都像是道德绑架。

　　“梁先生，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拿放不下前女友当做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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