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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当福泽社长说出“完成这次委托就去洛杉矶跟森医生他们汇合”时,中岛敦毛茸茸的虎耳“咻”一下冒出,在脑袋上激动地抖来抖去。

      “真的吗?”男孩紫金色的圆眼闪闪发光,抬头看着社长,“马上就能见到森先生了?”

      “嗯,森医生说洛杉矶要举办第一届世界名侦探大赛,询问行人是否参加,行人同意了。”

      福泽谕吉原本揣着双手,这会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对虎耳。

      中岛敦这才发现异能力又失控了,瞬间吓成飞机耳,用手盖住脑袋紧张道:“抱、抱歉!我会更加小心的!”

      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单纯想摸,福泽谕吉沉默片刻,严肃地“嗯”了一声。
      实则在心里念叨某个师兄说话不算数,当初说什么找到了不怕他的猫咪,最后送过来的是一名会变成白虎的孩子也就罢了,关键对方的反应和其他小猫咪也没什么不同啊。

      摆摆手让中岛敦自由活动,福泽社长默默摸了下嘴角,心想:同样不爱笑,怎么师兄就这么受小孩欢迎?

      …

      得知一个星期后就能见到森鸥外,即便虎耳还收不回去,中岛敦的心情依旧很好。

      这次委托难度不小,应要求武装侦探社全员出动,落脚点是雇主安排的五星级酒店,除了中岛敦因为年龄太小和果戈里一间房,其他成员都是单独的房间。

      中岛敦从大厅离开,返回房间时经过餐厅,被刚好在那的金发侦探逮住了。

      绫辻行人血色的眼眸微眯,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捏住其中一只颤个不停的兽耳,嗓音冷淡:“又收不回去了?”

      中岛敦默默咽下一口血:什么叫“又”啊?!
      面上却很老实地让前辈捏着耳朵,回道:“只是心情有点激动,等过一阵平静下来就好了。”

      “哦...”绫辻行人慢吞吞地拖着调子,借机多摸了一会,“因为森医生。”

      “是!”又一次确认了这个消息,中岛敦抬头很高兴地回应了,这下瞳孔也变成了猫科动物的竖菱形。

      绫辻行人多看了几眼,把手上荤素搭配的餐盘递过去,说:“拿去吃,还没长大的猫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中岛敦下意识接过餐盘,慢半拍破防:“虽然但是,我真的是老虎不是猫咪啊行人先生!”

      “闭嘴,蠢猫,”被突然放大的音量吵到,金发侦探不耐烦地皱眉,“我还没瞎。”

      他给手中的洋服娃娃调整了一下裙摆,说,“在你认清自己是个人类而非猫科动物之前,我有权定义你的物种。”

      中岛敦没听懂,傻傻地捧着餐盘站在原地,眼眸自带一股没有被知识污染的清澈。

      实在没眼看,绫辻行人一边骂着“真是只傻猫”,一边把人赶回房间。

      中岛敦于是继续往房间走。

      当远远地看见某位戴帽子前辈站在回房的必经之路,中岛敦立刻缩小存在感,试图凭借瘦小的身型从角落蹭过去。

      奈何——

      “中岛君。”

      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中岛敦尬笑着扭过头,“啊哈哈......费奥多尔前辈晚上好!那、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头戴雪白哥萨克帽的瘦削青年低咳一声,弯着双葡萄酒色的眼眸,温温柔柔地笑着:“没事就不能和中岛君聊天了吗?”

      中岛敦顿时汗流浃背:“这,倒也不是啦......”

      见状费奥多尔苦恼地蹙眉,叹了口气:“难道说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中岛君很讨厌的事吗,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啊!

      明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位柔弱的前辈都是侦探社里最无害的存在,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个舒适的角落瘫着摸鱼。可直觉偏偏越过理性向中岛敦发出警告,让他每次见到费奥多尔都像遇到天敌一样寒毛直竖。

      一边是没有缘由的危险预警,一边是费奥多尔的事实无辜,这就导致中岛敦每次面对这位前辈心情都十分复杂,既害怕又愧疚,下意识想躲着人走。

      但既然没能躲过,就只能面对了。

      费奥多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发后辈自以为隐蔽的表情变化。

      中岛敦强装镇定道:“不是的,前辈什么都没做错。”
      纠结了一会,又含糊地说,“是...是因为我的原因......总之,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那就好,”费奥多尔笑了几声,“既然如此,下一次中岛君剪刘海也让我来吧。”

      中岛敦瞬间受到惊吓:“啊??”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了?!

      这里要说一个前提,中岛敦的狗啃刘海在来到侦探社的第二天就被有强迫症的绫辻行人强行剪平了。可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世界法则,每过一段时间中岛敦的刘海又会变得参差不齐。

      中岛敦并不在意这事,更不想为其专门跑去理发店浪费钱,而绫辻行人显然也没那么多耐心定期给中岛敦修剪。这时,原本瘫在角落沙发神游的费奥多尔慢吞吞坐起来,说:“中岛君若不嫌弃,以后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天是中岛敦第一次听见这位存在感极低的前辈说话,更别说对方还这么客气,他下意识就答应下来:“怎么会嫌弃?前辈不觉得麻烦就好。”

      可当费奥多尔面带微笑,逆着光拎着剪刀一步步靠近时,中岛敦瞳孔巨震,莫名的恐惧让他应激似的变成了白虎,在侦探社好一番折腾。

      这件事不懂怎么就勾起了费奥多尔的兴趣,那天之后每当中岛敦刘海长了,往往本人还没意识到费奥多尔就已经拿着剪刀靠过来了。

      ——思绪回归,中岛敦只恨自己没有多余的手捂刘海,只能苦哈哈地说不出拒绝的话:“那、那就拜托前辈了......”

      眼看白发后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费奥多尔总算收起那点好奇。人一旦瘫久了思维似乎也会被腐蚀,至少费奥多尔就越来越不想折腾了。即便他对于中岛敦的直觉成因有几分兴趣,但此刻还是随便寻了个理由先一步离开。

      目送白帽子前辈离去,中岛敦松了口气,连忙快步往房间走。

      电子卡将房门刷开,中岛敦用肩膀顶开门迅速挤进去,手里的餐盘突然消失。他停顿一下,抬头往沙发那边看,果然是果戈里。

      脑后扎着一根长麻花辫的高个子青年往嘴里塞了几根薯角,面前的桌面赫然摆放着方才消失的餐盘。

      “哟,遇到费佳了?”果戈里说话带着咀嚼音,一双浅金色的眼睛弯成新月状。

      中岛敦显然对手里突然多了或少了东西这件事习以为常,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一边叉起一整块牛排直接啃,一边好奇地问:“是的,刚刚和费奥多尔前辈聊了几句......果戈里怎么猜到的?”

      作为接受日本前后辈文化长大的人来说,中岛敦在侦探社老老实实对每个人都喊敬称。可果戈里非常反感这套,觉得条条框框没意思,每次只要他一用敬称就可劲地恶作剧,最终成功让中岛敦在他面前改掉多年习惯。但也正因如此,侦探社中果戈里是让中岛敦觉得相处起来最轻松的人。

      “因为表情啊,”果戈里拍着桌子大笑几声,“每次遇到费佳,你的脸上就写满了‘好痛苦到底该怎么办’哈哈哈哈!”

      中岛敦:“......”他真的很苦恼啊!

      “话又说回来,我也收到消息喽,都快一年没见到森医生了哎呀哎呀好怀念~”
      银发青年双手作少女捧脸状,闭着眼摇头晃脑,表情颇有些浮夸。但中岛敦知道他所言非虚,只要见过果戈里在森鸥外面前的样子,就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情谊。

      或许是由这个话题想到了什么,果戈里今晚有些安静。等中岛敦收拾好吃空的餐盘,又洗漱完躺上床,银发前辈也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夜空。

      中岛敦跟着看了看,只能看见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怎么就吸引了果戈里。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家珍藏的回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男孩用被子蒙住头,逐渐陷入梦乡。

      果戈里仍然看着窗外,却用异能力远程关掉了床头灯,又把被子往下拉让中岛敦闷红的脸露出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两年前的那轮月亮,如今又出现在中岛敦的梦里。

      ...

      ......

      彼时年仅7岁的中岛敦再一次于禁闭室苏醒,身体快要散架似的,胃部空空如也火燎般刺痛。

      瘦弱的男孩侧身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发出一连串带着铁锈气的喘/息,紫金色双眸在营养不良的脸上大得出奇,此时浸泡在丰盈的眼泪里宛如两洼浑水。

      此处位于福利院偏僻的角落,空间狭小,没有灯光。只有一扇小窗,是院长用来观察孩子情况的,此刻黯淡的月光便透过窗户的铁栏杆,淅淅沥沥地落在中岛敦身前一米处。

      男孩艰难地转动眼球,想去捕捉那轮能将自己照亮的月华,却只能看见窗沿模糊的轮廓。狭窄的视野将人困住,月亮又该去何处寻找呢?

      “......茶泡饭...茶泡饭...”
      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饥饿感却无从消解,中岛敦无意识嗫嚅着记忆里最好吃的食物。

      而就在眼神即将涣散之际,视线一偏,中岛敦看见窗外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优越的视力让他看清了对方苍白的皮肤,僵冷得不似活人的神态,以及那双幽暗的、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的紫红色瞳孔。

      中岛敦:“......”

      中岛敦:“............”

      肾上腺素飙升,他猛地坐起抱头惨叫:“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暂停的泪水又一次狂飙,胆小菇形态的中岛敦紧紧贴着墙角,瑟瑟发抖。

      过了没多久,一道闷闷的物品落地声响起,之后便是漫长的寂静。

      中岛敦鼓起勇气从指缝中眯眼看,一个便当躺在那块被月光照亮的地上,而窗外空无一人。

      好像不是鬼——这是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就是: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

      白发男孩双手抱膝瞪着那个贴着猫咪贴纸的便当盒,过了许久才慢慢挪过去。恢复一些力气后垫起脚尖伸长胳膊,举着便当将它从栏杆之间丢出去。

      这个便当盒看上去还挺贵的,如果男人需要还可以过来把它拿走——中岛敦是这么想的,并且强迫自己忽视透明盖里看上去特别特别好吃的饭团。

      之后中岛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院长过来将他唤醒。他注意到窗外的地面没有便当盒,便猜测是男人折返将它捡走了。后来询问院长,院长说没看见有陌生人进入福利院,中岛敦就将这件怪事抛之脑后。

      本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在中岛敦又一次被关禁闭时再次出现。

      也不知道黑发男人擅自理解了些什么,这晚他戴上了面具。

      于是乎,当中岛敦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就是栏杆外白底上三条黑色弧线构成的笑脸面具,静谧的夜色下惊悚效果拉满。

      中岛敦又一次被吓到泪崩:“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他没来得及捂眼,清楚地看见男人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急匆匆丢进一个便当就迅速消失。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发男孩抹掉眼泪,一边控制不住打哭嗝,一边手脚并用往那边爬。今天的贴纸换成了小老虎,能透过盖子看见里面的番茄排骨饭。

      粒粒饱满的米饭裹满了浓厚的番茄汤汁,排骨肉去骨先炸再炒,切开的横截面能看到丰盈的肉汁,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外酥里嫩的口感。

      “咕噜噜...”

      中岛敦不停咽口水,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中看痴了,整整十分钟都维持着同一个的姿势。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移开视线,欲哭无泪地把便当丢出窗外。

      ——男人也太奇怪了,什么话都不说就要给他吃的,他还没饿到不怕死的地步。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岛敦默默祈祷:希望食物不要被浪费。

      原本想打起精神看男人什么时候折返,但后半夜中岛敦还是睡死过去,被院长带出禁闭室时他往窗外空地看,地上再一次空空如也。

      福利院里的禁闭室不止一个,但角落的这间除了中岛敦无人光顾。

      男孩其实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院长只说他得了怪病,每个月都有几天会发疯,不关起来就会打伤人。可他对此没有丝毫印象,只有醒来时一身伤痛证明院长似乎所言非虚。

      狭小的禁闭室给中岛敦的感觉更像笼子,四面墙上有类似野兽抓挠的痕迹,可院长一再强调福利院没有动物,那些痕迹都是中岛敦发狂时挠的。

      院长向来说一不二,中岛敦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下意识劝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每次在禁闭室醒来时中岛敦都满怀愧疚与恐惧——愧疚于自己可能使某个人受到了伤害,恐惧于墙上日渐增多的野兽抓痕。

      禁闭室的夜晚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过于痛苦了,所以当窗外突然多了一个怪人,即便对方带来的陪伴感聊胜于无,惊吓过后中岛敦心里还是涌现出一丝诡异的感动。

      以至于再一次被关禁闭时,当中岛敦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发现窗外空无一人顿时感到失落。这一次身体的疼痛没有前几次剧烈,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就坐起来,靠着墙角目光不自觉又落到窗口。

      今夜月色暗淡,星子璀璨,晚风徐徐。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夹杂着一男一女的窃窃私语传来——

      “...什么...森...笨蛋啊...!”

      “不是笨蛋......剧情...程序……”

      几句过后又变得安静,中岛敦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不一会铁栏杆外就多了一个陌生的金色脑袋。

      金发蓝眼的女人一看到中岛敦,脸上瞬间绽出大大的友好笑容:“你好呀。”

      中岛敦:“?”

      你又是谁啊?!

      “初次见面,我叫爱丽丝,很高兴认识你哦,”名为爱丽丝的女人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成熟,言行反倒透着一股孩童的稚气,“你叫什么名字呢,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中岛敦不合时宜地感到受宠若惊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确地想和他做朋友。他指着自己,圆眼大睁:“我、我吗?当然——”可以。

      后半句被他捂着嘴堵住,心说好险,差点就同意了!

      犹豫了一会,见爱丽丝含着疑惑的蓝眸安静地注视着自己,中岛敦把双手揣到大腿和肚子间夹着,紧张地团成一个球:“你是谁?另一个人呢?”

      他先前分明听见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爱丽丝眨巴眼,又笑了:“你听力真的好好呀,另一个人有点害羞,你等等我让他出来跟你说话哦。”

      说完把头一缩,蹲下去了。

      中岛敦愈发迷惑,不自觉往窗户靠近,耳朵这一次清晰地捕捉到对话——

      男人干巴巴地反驳:“我没有害羞。”

      爱丽丝语气疑惑:“那为什么要我陪着?”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男人说:“我不该来的。”

      中岛敦听得入神,上半身不自觉往前倾,饿了太久导致小腿一软头直接撞上了墙壁,痛得他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男孩僵硬地抬头,看见窗外探出两个脑袋,一个是爱丽丝,另一个是见过两次面的怪人。他们的头靠在一起盯着他,像在观察什么小动物。

      半晌,男人把新的便当从栏杆之间递进来,莫名有些小心翼翼:“今天做了茶泡饭...你想吃吗?”

      说完也不催促,默默保持往前递的姿势。

      或许是饿得狠了,又或许是男人表现得太无害,中岛敦终于接受了这在自己看来毫无缘由的投喂,并且知道了男人的名字——森鸥外。

      也是那天之后,中岛敦渐渐习惯了在禁闭室隔着窗户跟森鸥外交流。

      爱丽丝偶尔会跟着一起出现,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森鸥外独自前来。虽然男人几乎不主动挑起话题,却句句有回应,适应了以后中岛敦就愈发放得开——在福利院他几乎没有说话的对象,如今倾诉欲终于有了闸口,即便森鸥外大部分时间就是个闷葫芦,中岛敦依旧可以开开心心地絮叨半天。

      相处日久,中岛敦知道了更多森鸥外的信息:比如他在横滨的贫民窟里开了家诊所,同时还是一个学校的校长,又比如他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时中岛敦不自觉抿嘴,他突然很想哭,却又深知自己没有哭泣的立场,只好努力克制冲动,艰难地转移话题。

      回避视线的孩子没能看见的是,窗外大人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病情”的加剧,中岛敦被关禁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可院长发现中岛敦非但不低迷,心情还愈发开朗,不由疑窦渐生,但几次观察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作罢。

      心照不宣的“地下关系”持续了大半年,直到某次中岛敦背靠着窗下的墙壁,手里捧着刚吃完的空便当盒,情不自禁说了句“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交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朋友,以前最害怕的关禁闭不再可怕,每次还能吃到比茶泡饭还要美味的食物......在中岛敦有限的生命中,这就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极致了。

      所以,这句感叹既是无心之言,同时也发自真心。

      可往日平静如水的男人,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接受的话,情绪从未如此激动——虽然这所谓的激动也只是眉头紧缩——像是坚冰碎裂,显露出眼眸中紫红色的暗涌波潮。

      “这就足够了吗?”森鸥外垂眸看着昏暗囚笼里的孩子,神色无端悲伤,“没有干净保暖的衣物,没有足以饱腹的食物,没有明亮整洁的住所......中岛君已经满足了吗?”

      ——无法满足。

      男孩心里下意识涌现的念头已经将答案言明,但有些事是连动心起念都不敢的,他只好选择沉默。

      窗内外两人的身份忽然对调,森鸥外变成了更活跃的那个,他追问道:“中岛君真的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中岛敦仍旧沉默,却用那双不知何时盈满泪水的紫金色猫瞳,长久地望着窗外的大人。

      答案于是不言自明。

      “我明白了。”

      今夜月色皎洁,森鸥外的表情重归平静。从窗口向外看,他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洁白的光辉里,恍然间仿佛月神本身。

      “那么,请允许我提前将你带走。”他说。

      三天后,一对夫妻走进这家偏僻福利院的大门。

      女方拥有灿烂如阳光的金发,不管对谁都是一张热情的开朗笑颜。

      男方穿着笔挺正式的西装,神情是与妻子截然相反的冷淡,言谈举止却十分谦逊有礼。

      这对优质的领养人甫一登场就受到了莫大的关注,他们在院长的带领下看过每个孩子,最后一致将目光落在角落里一直呆呆盯着他们的男孩身上。

      森鸥外避开院长的阻拦,走到中岛敦面前半蹲下,勾起一抹自然许多的微笑:“初次见面,鄙人森鸥外,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也跟着蹲下,唇边的笑意附上真心,让她看起来像一株盛开的向日葵:“我叫爱丽丝,很高兴认识你哦。”

      “......我...”
      中岛敦被冲击到失语,他觉得自己又要丢脸了,连忙低下头捂住双眼,克制不住哽咽道,“中岛敦、我叫中岛敦,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真的...!”

      一双手将中岛敦低埋的脸蛋捧起,森鸥外嗓音轻轻的,莫名有些紧张:“那,你愿意成为我们家的孩子吗?”

      还不等中岛敦反应,院长就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个长相阴沉的男人声音紧绷:“这位先生,中岛敦生了很严重的怪病,你们还是考虑其他孩子吧!”

      森鸥外正想起身,却注意到白发男孩不自觉牵住了他的衣袖,他便顺势将小孩抱在臂弯,平静回应:“既然如此,我就更应该收养他了。”

      “没错,”爱丽丝挽住森鸥外空出来的那只胳膊,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说话内容嚣张得惊人,“我们都是医生哦,这个世界还没有我们治不好的病呢。”

      ——月亮啊月亮,你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照亮一个黑暗房子里的孩童?

      中岛敦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呈保护姿态的两个大人,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放任自己悄悄地、轻轻地,将头靠在森鸥外的肩膀。

      ——原来,看不见月亮的无数夜晚,是因为它早已落在孩子掌中。

      *

      **

      一周后,武装侦探社顺利抵达洛杉矶。

      福泽谕吉带着绫辻行人去侦探大赛赛事处报到,果戈里嚷着先去逛街买新斗篷,把费奥多尔一起拉走了,中岛敦于是独自跟随指引人员先去和港口黑手党汇合。

      离开机场又坐了一小时私家车,中岛敦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四处张望寻找法律名义上的监护人身影。

      这里大概是私人领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几个服务生。中岛敦在其中一个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二楼,一眼就看见了落地窗前安静坐在沙发上织毛线的森鸥外。

      “森先生——!!”
      白发男孩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朝那边跑去,差点在半路因过于激动变成白虎。

      好在福泽谕吉的异能力效果很好,这才让中岛敦成功压制住化虎的冲动。他看见森鸥外放下了毛线针,张开双臂好像要迎接他,顿时更加兴奋,足下用力一跃而起。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已经凭借出色的弹跳能力跃离地面的中岛敦,被一堵黑色的墙拦住,整个人“吧唧”一下撞在上面。

      白发男孩一贯皮糙肉厚,这一下倒是不疼,就是阻止他和监护人贴贴的同时侮辱性极强。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谁的杰作,染上薄怒的紫金眸瞪向沙发上的另一个人。

      “芥川龙之介,你做什么呢!?”中岛敦怒了。

      芥川龙之介的怒火不枉多让,顾及着森鸥外在现场才咽下含有侮辱意味的称谓,转而冷声呵斥:“怎么?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是只没长大的小猫吗?”

      ——他都不敢想中岛敦炮弹一样砸过来森医生会怎么样!

      森鸥外默默收回张开到一半的双手,把他其实能接住的话咽回去,心里很是迷茫: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西西伯利亚雪原离开后,孩子们愈发将他当做玻璃瓷器了。

      同样迷茫的还有中岛敦,在他的认知里森先生几乎无所不能,可芥川从不说谎,他于是也畏缩起来,心中犹豫:难道他真的重到森先生接不住的程度了吗?

      从男孩脸上轻易读出他的想法,森鸥外的回应是直接把人抱起来原地掂了掂,说:“敦,还可以再重一点。”

      中岛敦脸一红:“哦、嗯......”

      芥川龙之介脸一黑:“森医生!”

      当年因为江户川乱步被森鸥外收养,芥川龙之介在两人初见时便对其十分不满。后续的相处中他彻底认可了乱步的才能,这才放下心中最后的芥蒂。

      ——可这只人虎又凭什么?!

      软弱可欺,大脑简单,不能完美掌控自己的异能力......他凭什么能被森医生收养,还非常正式地确定了法律层面的抚养关系,就连乱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

      该死、该死、该死...!!

      罗生门蠢蠢欲动,从得知森鸥外身世起就一直苦苦压抑着的愤恨,直至今日终于借由导火线引爆。负面情绪来势汹汹,黑色凶兽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将什么洞穿的冲动。

      直到仿若恶鬼降世的黑兽头颅突然被医生温柔地摸了摸,连着本体一起僵住。

      “龙之介,你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焦躁了,”森鸥外看着情绪波动极大的孩子,担忧溢于言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不能跟我说吗?”

      “......”
      芥川龙之介垂眸深呼吸,反复几次将情绪抹平,再开口时语气终于恢复冷静。他先是对中岛敦说:“抱歉,今日是在下之过,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再看向森鸥外,“只是最近睡得不安稳,让森医生担心了。”

      这段时间他确实每晚都从医生长眠不醒的噩梦中惊醒,然后彻夜难安。

      中岛敦最受不了芥川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用想都知道是受谁的影响。芥川不满他能成为森先生的养子,他又何尝不在意芥川能够早早与森先生相识。

      但对方都已经道歉了,中岛敦便将那点酸水咽下,态度端正地回了句没关系,还反过来关心了一句:“怪不得你都有黑眼圈了,没事吧?”

      芥川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浑身散发傻白甜光芒的某人,含糊地回:“没事。”

      “既然如此,”森鸥外听后不假思索,“龙之介这几天就先和我睡吧。”

      被意外之喜砸晕的芥川:“......好的!”

      “什么?!”中岛敦瞬间后悔关心对方,他伸手拉拉医生的袖口,急得睁大一双圆眼,“可是可是,我都好久没见到森先生了呀?”

      森鸥外并不觉得这是问题,他一手牵一个,平静地说出了有些恐怖的话:“那就三个人一起睡。”

      互看生厌的两人:“............”

      ——谁想和他睡一张床啊??!

      迫切需要转移话题,中岛敦环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忙问:“那个,乱步先生他们呢?怎么没跟森先生一起?”

      森鸥外说:“他们在三楼,乱步最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他重新拿起针线,迅速给小毛衣收了个尾,继续道,“我和龙之介在此处等你,如今接到人了,也是时候去找他们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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