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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准备办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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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准备办喜事
说起婚事,两个人都还有点抹不开面子。
舒景山只安慰了陆家哥儿两句便把双手挪了开去,终究还是避讳着身体接触。
随后目光落到柜子上的两样东西上,他才想起正事:“这两只鹅腿留着明早再吃吧,原是我回来晚了,错过了饭点。至于那些铜钱,你都收好,办喜宴要花的钱肯定不止这些,过几天我再送些回来填补家用。”
“你还去镇上给人算账吗?”陆忠行听出他话风不对,赶忙又问,“什么叫过几天再回来,你现在要走?”
舒景山便把自己跟张老汉的约定通通说给他听。
那位姓张的刑曹老爷见他知书达理,难得又是算账的好手,于是聘请他暂时充当常平衙门的记账先生。
现在赈灾的工作已经到了末期,左不过三两日的工夫就该结束了。张老爷许他每日四百个铜钱,若是记录的量大还有赏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合计过了,再做两日便能赚足一大吊钱,成亲时候的花销差不多就攒够了。家里的房子得修修,家具物什总要添进一些,还有成亲当日的喜服、喜酒……林林总总还差两百钱左右。
所以他就想着,除了帮他们算账之外,再揽一些誊写告示、信件的散活儿。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赚够这段时间的家用,说不定还能攒下几个闲钱。
只是这几天都得住在衙门里,不能再每天跑回双桥村了,否则太耽误时间。
陆忠行听他说完,看他满脸洋溢着欢喜,心里不免有些泛酸。难怪阿九刚才在大门外面说的是“让我放下东西再走”,原来早就把伏笔埋好了。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钱不钱的,少花几个又不妨事……”小哥儿掖住今天刚被自己缝进衣裳夹层的契书,撇开视线轻声说道。
景山见他情绪低落,怕他心里有负担,于是改了口风:“其实是我自己想去的。张老汉是我到这里之后遇到的第二个贵人,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事后再去后悔也晚啦。”
“他是第二个贵人,那第一个又是谁?”
“你呀。”景山冲哥儿眨眨眼睛。
陆家哥儿飞给他一记眼刀,嘴角却分明挂上了笑意。而后感叹道:“我晓得你重情重义。你是个汉子,这种事情自己便能做主,只是不要贪图一时便宜累坏了身体才好。”
谁知舒景山反过来说他:“这几天越发寒凉,夜里更是风紧雨骤。你才应该反省反省,别只顾着小宝反倒把自己累病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俩都是仗着年轻不怕事的人,这会子充起长辈来了,都以为自己最懂事呢。
两人对上视线,尽都崩不住笑了出来。
仔细想想,小哥儿今年才十九岁;景山年龄不详,看上去最多也才二十二三。两个都还青春年少,何必装作一副长者姿态。
舒景山既然拿定了主意,陆忠行知道再劝也劝不住的,索性起身走到一旁翻箱倒柜,打算给他找件薄点儿的棉衣穿穿。
汉子和哥儿的身材相差极大,小哥儿自己的衣服自然不能给阿九穿。只望柜子里面还有陆爸生前的旧衣没被裁改,此刻拿出来还能用上一用。
可惜陆家贫困已久,陆忠行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是一无所获。往年的旧衣服都被改作了弟弟们的小衣裳,哪儿还找得到没被剪过的。
舒景山提着油灯站在他身后,一边为他照亮一边劝阻道:“小宝还在睡呢,快别找了,免得吵醒他。”
“奇怪,我明明记得还剩一件的……”
“我有衣服穿,只不过赶路怕糟蹋了,没有穿回来。”
“你身上有什么,难道我还不清楚?尽编谎话来骗人。”陆忠行扭头瞪他一眼,回身接着找。
景山哭笑不得,只好选个折中的说法:“我能赚钱,自己在镇上买一件总成了吧。”
这次陆忠行直接火速转身,恶狠狠地说道:“你写了契书的,不准藏私房钱!”
“呃……”
“刚才是不是还没交完?藏了多少,快说!”
“没有没有,”舒景山举手发誓,“都交了,一个铜板都没私藏。”
小哥儿斜着眼睛打量他,忽然噗的一下笑出声,关上衣柜把他拉到床边。而后便从那堆铜钱里面数出一百五十文来,剩下的那些依旧用线串起来递还给他。
景山哪里肯接,这些钱本来就是带回来补贴家用,怎么可能再拿回去?
小哥儿却说:“这一百五十文我拿去换点急用也够了,剩下的你拿着,明早赶紧到镇上的成衣店里买件体面的衣服。后天再发工钱的话你也一并收着,自己在镇上挑几件成亲时候用得上的,然后带回来给我。”
景山听完恍然大悟,自己是个爷们儿,在街上走动确实方便一些。恩人还是一个未出门子的哥儿,断没有抛头露面置办婚礼所用物什的道理。
村子里面都是种地的庄户人家,平时自给自足,极少组织村市,要买东西还是得到镇上去。与其让哥儿去操办他们的亲事,不如他趁着这几天在常平衙门上工,顺手就把东西置办齐全。
“需要哪些东西?你先大致说一遍,我掂量着买。”景山提道。
陆忠行蹙起眉毛若有所思,仍旧坐回床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捻着肩上的垂发绕在指尖。
景山也不催促,放下油灯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静静地等他想清楚。
半晌过后,小哥儿终于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红纸总得要几张,红蜡烛也得凑一对,还有花生、红枣也买上一些。再扯二十尺的红布,嗯……只用最便宜的麻布就行。”
“还有呢?”
“还有就是肉菜、米粮这些,最好提前跟商户定下数目,成亲当天送过来。这就有点麻烦了,实在不行买点白面,我自己做成喜包,将就着凑数吧。”
景山点点头,没在这个时候夸下什么海口,心中却有别的盘算,只是暂时不说。
成亲的时候肯定要办几桌席面,看小哥儿愁成这样,就知道他在为菜式拟定而为难。陆家现在这样的光景比不得他老爹年轻的时候,婚事肯定都得从简。
“我记下了。”景山把分出来那三百枚铜钱揣回怀里,认真说道,“你这几天就在家里收拾屋子,跟村里相熟的哥儿请教请教。后天我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你说的东西捎回来,到时候咱再讨论成亲当天怎么安排。”
“好。”
“你家二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哎!”陆忠行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一下子被难住了,“我都忙糊涂了,忘了通知小二。他在县学里念书,每月回来三五天,我又不知道学堂的位置,这可怎么办?!”
舒景山示意他别急,而后笑着问道:“学堂叫什么名字?你且告诉我,我让小周去找找看。”
陆忠行点点头,只说学堂叫做老槐书院,弟弟的名字是陆知行。
他们兄弟二人的名字取得倒是文雅,一个叫“忠行”,意为品行忠贞;一个叫“知行”,意思是知行知矩、不失方寸。舒景山一听就知道是有学问的人想出来的好名字。
通知陆知行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小哥儿多少有点不放心,于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小石头交给他,权当见面时候的信物。
难为他想得周到,舒景山却从此事品出一丝别的意味——陆知行大概是个极其谨慎的孩子,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就是不知道他突然得知自己的大哥要嫁给一个外乡人会不会反对……
景山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只把东西仔细收好,做完这些便起身相辞。他要回镇上去了,明早还有大把的旧账等着重新核算,分不得心。
陆忠行走到墙边取下蓑肩,亲手帮他系回了肩膀上,略微仰着下巴打量他。那双细长的凤目竟也多了一丝柔情,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动人的微光。
“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你和小宝在家里也要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只管等我回来再说。”
小哥儿点头说知道了,反过来提醒他:“明早就去买件厚点的衣服,秋寒了,再也比不得先前逃难的时候。”
“记住了。我马上就走,直接翻墙出去,省得开门关门。你就歇着吧,别去外面吹冷风。”
舒景山说完这话便不再磨蹭,当真转身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并且一出门就反手把门关上了,拒绝让小哥儿相送。
外面还是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漫天遍野。夜里安静得只剩雨声,就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陆忠行趴在窗边向外张望,挑开窗棂尽量张大了眼睛,也只看见一道黑影蹿上围墙,矫捷得宛若野猫似的。
直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惊觉自己身上寒冷。连忙关上窗户挂好门锁,走到床吹灭了火势渐微的油灯,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铺。
小宝睡得可香,梦里还在咂巴着小嘴,许是回味刚才的鹅腿呢。
陆忠行侧着身子抱住孩子稚嫩的身体,闭上眼睛逐渐生出困意,临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道:忘了让阿九买些灯油回来呢,下次一定得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