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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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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手术服的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几个身材好大的男人就围了上来,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出完任务,汗水浸湿的身上军绿色的短袖。
“医生,怎么样了?”为首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和身后的几名士兵相比更显成熟,但关切的样子却还是挂了满脸。
“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你们放心。”万医生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他主刀的手术失败率极低。
“那就好那就好。”几人瞬间松了口气。
万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了有些憔悴的脸,几个小时的手术已经让年过半百的他筋疲力尽,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但是需要多观察,特别是这几天,我会安排别人特别看护。”
说完转头看了下身后的沈锦棠,示意她上前。
那女人摘下口罩,被几缕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眼下泛青,神情中无不透露着憔悴。
丹凤眼,覆舟唇,面容清冷略带苦像,偏偏这幅清冷破碎的感觉最吸睛。
沈锦棠走上前欠了欠身,嘴角勾起,虽然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看的人不舒服。
几人也点头回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介绍到:“这是沈医生,接下来的事就由她接管,她是我的得意门生,也是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你们放心。”
沈医生看着老成,但怎么瞧都像是二十五六的姑娘,能放心把队长交给她吗。
几个年纪小的士兵刚想说话就被为首的压下来,说到:“当然放心,沈医生年轻有为。”
沈锦棠不瞎,不过假意奉承几句,反正自己又不止这一次被人质疑,并没放在心上,沙哑着嗓子说话:“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就过去。”
“麻烦沈医生了。”
“不麻烦,我应该做的。”沈锦棠并没有接着客套,寒暄几句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换衣服,换完正巧护士把病例送了过来。
“锦棠,给。”井涵边把病例递过来边说:“这病人伤的挺重的,当兵也太危险了,差点他就没命了,那伤口看着都吓人。”
沈锦棠接过来放在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当兵的就是这样,但这不也是我们佩服他们的地方吗?”
“那倒也是。”井涵顺手帮忙扯了扯防护服没穿好的位置。
沈锦棠朋友不多,又不爱说话,在医院也就和井护士关系不错。
“刚我也在,那几个士兵一看就有点信不过你。”
“随便吧,无所谓。”
白皙的脸蛋上几乎没有细纹,或许是因为面部表情不多所致。
井涵盯着看了好一会,:“你说你都三十了,怎么还像二十五六呢?怎么保养的。”
沈锦棠没搭话,看着镜子里的脸,说没变化是不可能的,就是变化小而已。
“不过这次万老师把病人交给你也是肯定你能力的,那些人不会说什么。”
“老师最近身体不好,加上最近的手术排的太满,身体早就受不住了。”
井涵回忆了一下最近万医生的状态,:“可不嘛,我那会还看到万老师低血糖了。”
“过两天没有手术老师就能好好休息了。”
沈锦棠说完话伸手去拿病例,看了没两秒就愣在那了,瞳孔一缩,盯着上面的那个名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顾柏!
她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给井涵下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是病人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我得赶紧过去了。”
沈锦棠风一样的冲出去,井涵纳闷,不明所以的被丢在她办公室。
秉着气一路上沈锦棠都走的飞快,急切的心情透过脚步的频率,可等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不断的调整呼吸来缓解大脑缺氧,真是疯了,沈锦棠心中骂了一句。
你不是想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吗?
怎么又不敢进去了呢?
“沈医生。”许副队在后面叫了一声,急匆匆的过来,:“您穿的这么严实我都没认出来您。”
沈锦棠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正常,毕竟是重症监护。”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许,里面那个是我队长。”
“你好。”
许副队挠挠头:“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就是看护的话……”许副队有些欲言又止。
“这段日子会有我和护士进行二十四小时看护,一直到顾先生出重症监护室,然后就可以正常看护了。”
“谢谢医生。”
沈锦棠怕他问个没完快速岔开:“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
“沈大夫。”里面坐着的小护士听到声音连忙起身打招呼。
沈锦棠点点头示意她坐下,通过玻璃看着里面病床躺着的人,口罩下的嘴微微呡起,:“我看下病人情况,你在这坐着几天。”
看小护士点点头,随后沈锦棠回身进入另一个房间消毒灭菌之后走了进去,每靠近一点心脏也像被一点点攥紧,心慌的有些疼。
等终于到了病床前透过呼吸机,那张模糊的脸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拼凑成功。
手拿丁香花的少年啊。
“你喜欢吗?”那少年面容模糊,声音空灵。
“喜欢啊,不过这附近没有丁香花吧,你在哪摘的。”
“你猜。”那少年笑了,就像五月的丁香神秘幽怨,沁人心腑。
他瘦了,也黑了,五官硬朗,稚气向来早就褪去了,眉骨处还有一小条伤疤。
泪水模糊了眼眶,沈锦棠没敢多待默默退了出去,心里却像是逃难一样,不知名的情绪来的汹涌。
我原本以为你过很好,好的把我们都忘了。
沈锦棠回到值班室猛的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缩进去,一瞬间的委屈都涌上来。
我等了你十三年,当你名字出现在病例上时,我希望是你,也希望不是你。
我希望我们相遇在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我蓬头垢面的见到你都行。
为什么你偏偏出现在我的手术台上,为什么那颗子弹是从你心脏边取下来。
我差一点就在……就在那个冰冷地方看到你。
欲表伤离情味,丁香结在心头。
顾柏,你好狠啊,就那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
他那会已经失踪了有一段日子,哥哥问过老师,老师的回答也是含含糊糊的,哥哥也没有办法多问。
在高考前一个月就请假了,连毕业照都没拍,后来听说有人在高考的考场见到他了,哥哥知道后告诉我,我也就放心了。
而后无论我们怎么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他从来没有回过。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高考几周后,在我家附近。我那天买完西瓜从超市往家里走,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感觉很像他,不知道在巷子口张望什么。
他短袖覆盖不到的皮肤已经被阳光晒红,想来应该是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了。
我开心冲上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我的时候起初是很开心,但随后的表情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我发现了一样。
不过我没注意到,只顾着心里欢喜,他拎过我手里的西瓜然后对我说:“挺重的,我帮你拿。”
“你要跟我回家吗?”
我傻傻的问他,他显然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反应了半天才回答,眼睛里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不了,我送你到楼下。”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我在前面步子迈的很小,保证每一步都踩在下一块砖上:“我哥要是知道我看见你他肯定很开心。”
虽然哥哥没说过,不过高考那天他听说顾柏哥考场在九中,从考场出来出来就飞奔过去,可惜还是没遇到。
他没说话。
“顾柏哥。”
“我在。”他小声回答我。
“学校的丁香开了,你都没看到。”
”嗯,挺可惜的。”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老家那边有点事。”
“解决了吗。”
“嗯。”
“那就好。”
我太久没见到他了,好多问题都想问,可是从巷口到我家的路程太短了,我只匆匆的问了一句。
“顾柏哥,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他想了一会,道:“当兵吧。”
当兵的话,那我也去,我们就又能遇到了。
快到单元门那里了,沈锦棠猛的转身。
“顾柏哥,我猜从这到你那需要五步,你信不信。”
顾柏顺着锦棠的手臂指方向看了看,按照棠棠迈步子的长短估算需要六步。
沈锦棠看着他摇了摇头,:“那我证明给你看。”说完就把披散着的头发扎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然后跨出第一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的长短,顾柏眉眼一弯,止不住的笑。
锦棠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右脚后撤一步,接着一蹬跳了出去,一个不太完美的弧线。
打个六分吧。
正想着双脚却落地不稳,整个人向顾柏栽了过去。
嘭的一声撞进了顾柏的怀里,头磕在他的心口处,一瞬间就被太阳的味道包裹住,男生被撞的一愣,忙用手握住锦棠的手臂。
扑通扑通,是他的心跳声。
沈锦棠涨红了脸,捂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其实自己根本就没被撞疼。
少女的心绪连同着滚烫的风暴露无遗,楼上大爷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自己只觉得心中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