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活下去吧》一杯绵羊

1、第一章

　　第一章
　　盛夏，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青石地面上，为沉闷而潮湿的空气传来丝丝凉意。
　　仿佛在压制呼吸。
　　“唔……这是哪里？”她皱着眉抬起头，眼中映入天空布满沉重铅云，环视四周，被雾气黑压压浓稠地笼罩着。
　　她在模糊中找到一串光，撑起身体定睛朝光源看，一个逆着光黑鸦鸦的身影。哪怕模糊看不清脸，可她依旧觉得这个身影在笑。
　　“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什么……”
　　没有听清接下来的话，她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有一层无形的布笼罩在眼前，伴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嘈杂声音，她失去意识。
　　。
　　“醒醒……”
　　“沙利叶，沙利叶……”
　　耳畔逐渐清明，睁开眼，水晶灯强烈的光线直射眼眸，引得她眼睛阵阵酸涩，身边人见状，便扬起手，为他遮挡光线。
　　“嗯……”似乎做了一个梦，她有些发蒙。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美术馆。”一个少年的声音。
　　灿烂的金黄色卷发在灯光下像光圈一样耀眼。
　　“你是……”
　　“啊！我是杰。你终于醒了沙利叶，我醒来就发现你躺在旁边。”少年扬眉。
　　“沙利叶？我，叫沙利叶吗？”她茫然道。
　　这个人，她认识吗？
　　奇怪……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是谁？
　　沙利叶面露痛苦地捂住头，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请问，您认识我吗？”
　　“哈？”杰似乎很惊诧，随即摆手道，“不认识啊。”
　　一时间二人都傻眼了。
　　“那……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是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的，我也是一睁眼就在这个美术馆出不去了。”
　　沙利叶摸了摸口袋，抽出一张手帕，帕子上端正绣着“沙利叶”一串英文字母。
　　她攥紧手帕，想要努力回忆，可面对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实在是无从下手。
　　“那个，一个人出去把你留在这里不太好，所以我们一起走吧，一起从这个美术馆出去！”
　　杰四处张望着，似乎很想出去，从一开始就很积极乐观。
　　可沙利叶呢，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出去，不知道出去之后要做什么，她连记忆都没有。
　　“有力气吗，首先，我们要从这个屋子出去！”杰站起来，拍了拍膝上尘土，转身面对着坐在地上的沙利叶道。
　　“这是……约定吗？”
　　不知为何，沙利叶脑海中蹦出这个名词。
　　“嗯？”
　　“啊，那当然啦，约好了。”杰笑着对沙利叶说，好看的眼眸微动，但又流淌着不知为何悲伤的情绪。
　　“……嗯，那约好了，一起出去。”
　　“我们先分头，找找钥匙吧。”
　　“好。”杰回答，“那我去书架那边找找。”
　　沙利叶点头，转身也翻起了杂乱的屋子。
　　杰皱着眉头翻了半天，突然撸起袖子掰起了锁头道：“沙利叶，我看那个锁也没有多结……哎这个锁好结实。”
　　沙利叶：……
　　她转身走到门右边的画前。
　　这是一幅巨大的画，上面有暗调的棕色框架，框架四周是鸦青色，内里色彩绚丽饱和到刺眼。
　　沙利叶微微蹙了蹙眉：“这幅画画风好狂放。”根本看不出来在画什么。
　　“你不觉得这画很像在画一面窗户吗……不对，比起窗户，更像鸟笼。”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不过沙利叶并没有被吓到，大概是杰本身自来熟的气质吧。
　　“画是鸟笼外面的世界，不过用的颜色感觉一点都不让人向往。就像是画家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了一样。”
　　“不对！”杰否认。
　　“为什么不对？”
　　“这可是一位十九岁的天才画家！”
　　天才两个字仿佛被加了着重符号，被杰无比认真地说出来。
　　“天才画家？”
　　“是啊！画这幅作品的人叫做杰克·布莱特，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画家，不仅如此……”杰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圈，“这整个美术馆所有的画，都是他画的，这所美术馆也是为了他的画而成立的，一共有一百零三张。”
　　“这张画，是《窗》。”手指点点画布，“你看，在右下角写着。”
　　沙利叶顺着他所指的位置看了过去，十分简短有官方的文字：《窗》，创作时间1537年12月3日，布兰特画师于居所窗前所作。
　　“这幅画……”沙利叶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看得全面些，小腿却绊到了一个花盆。
　　杰一看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花已经枯死了，但杰依然说出了花的名字。“沙利叶你快看。”
　　他指着干枯的花朵。“这是天堂鸟，据说天堂鸟曾经是鸟，但是因为犯罪，被上帝惩罚永远禁锢在花园里。”
　　“永远禁锢。”沙利叶重复这四个字眼，“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一定很难受吧，连自由都没有。”
　　“不一定，毕竟天堂鸟自己作孽，犯了罪，失去自由是必须的惩罚吧。”
　　她并不赞同。
　　“哈哈，我们去那边书柜看看吧。”
　　“……”
　　书架前面有一滩似乎被颜料涂过的地面，色彩肆意铺在地上，为地面画了个小丑似的妆。
　　沙利叶捻了捻地板上的颜料：“粘乎乎的……”有点恶心。
　　“沙利叶，快来！”杰捧着一本像砖头一样的黑皮书对沙利叶招手并向她走过去。
　　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圣经，本没什么值得注意，但中间有一页被红笔特殊标记了的备注——自我牺牲是消除罪孽的唯一途径。
　　字迹很潦草，但看得出来写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一定哭了。
　　纸面有圆形的褶皱，英文铅字被微微晕开。
　　“为什么要标注这句话？”
　　“不明白。”
　　“……”
　　目前为止找到了许多线索，却始终无法将它们链接在一起。
　　杰有些灰心地低下头。“啊啊，钥匙到底在哪里！”
　　他抱头仰天大喊。
　　沙利叶：“……”
　　咦，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沙利叶向余光扫到的地方走过去，似乎是玻璃，或者是，陶瓷的碎片。
　　虽然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沙利叶皱眉，对目前的情况不太满意。
　　她回头一看，发现杰已经坐在那边的沙发上了，少年人头发金黄，肌肤白皙，眼睛被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看不清那圆润的眸子，反而注意到两瓣殷红的唇，唇珠饱满，面无表情时唇角微微向下弯。
　　杰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高傲啊。
　　沙利叶顿在原地。
　　大概是她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杰抬眼看她，倏地璀然一笑：“沙利叶，你快来这边休息一下，这个沙发很舒服哦。”那声沙利叶的前半部分音调拉长，听上去幼稚好笑。
　　“……好。”她坐到杰身边，头脑一直没有停止思考，名为《窗》的画，圣经，碎片……到底有什么关系？
　　“毁灭是救赎。”
　　嗯？听到嘟囔声，沙利叶转头看杰。
　　“不是圣经的那句话吗？自我牺牲何尝不是一种毁灭。”
　　自我……牺牲？沙利叶沉吟片刻，转瞬眉头舒展开来，心间的乌云仿佛一下散开。
　　她对身边的杰说：“可以拜托杰吗？”
　　杰明显怔楞了一下，抬起头，随即转向沙利叶：“啊，啊好……”而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你想到办法了吗？”
　　他们一起走到了名为《窗》的油画前，沙利叶紧了紧手指，右手握着刚刚捡到的碎瓷片。
　　蹙着眉头，眉眼间尚存犹疑。
　　“如果不愿意，我来！”
　　“啊，不是……”没等沙利叶说完，杰已经握着碎片将画划开。
　　撕拉——
　　他大力将整幅画撕了下来，绚丽的画中窗被分割开来，露出后面昏暗碎裂的玻璃。
　　是一面真正的窗户。
　　背后不是饱和亮眼的景色，也不是黑云压城的阴云天。
　　是一条走廊。沙利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过失望。
　　“沙利叶，走吧走吧！”
　　杰已经翻过窗户在走廊上冲她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