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为聘》温不言

4、第 4 章

　　景致随便挑了个避光的沙发坐下。顾行知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这次合作的项目资料，连同一串钥匙一起递给景致。
　　“办公室的两把钥匙、公司大门的门禁卡、公寓钥匙和车钥匙都在上面了，车停在公寓的车库里，晚上我送你去新住处。”
　　“谢谢，顾总想得可真周到，连车钥匙都配齐了。”
　　“毕竟车是必需品，去哪儿也方便。”
　　景致撕开纸袋，把里面的资料拿出来。资料被精心整理过，全部按照盖章的日期整齐排列。她捧起最上面的一本，一行黑字写着“华府长安房产项目”。
　　顾行知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专心看材料的景致。她打开办公桌正对着的投屏，将御马湖项目的全真卫星地图投了出来。
　　“谢谢。”景致对照着地图，和计划方案上的勘测图一一对应，在心里大致勾勒出项目轮廓。
　　顾行知给景致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景总有需要我讲解的地方吗？项目是由我牵头负责的，工地也去过几次，还是比较熟悉的。”
　　景致端着水杯，客气一笑：“你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了，太生分。我看顾总似乎和我差不多大，不如就像徐总一样，叫我小致，或者小景，都行。”
　　“小致？小景？”顾行知轻声将两个名字作了对比，然后肯定地说道：“嗯，那就叫小致吧，小景听着像助理。”
　　“行啊，叫什么都行。”
　　“那你也别叫我顾总了，叫我行知就可以了。”
　　景致停下翻资料的手，迟疑问道：“这样好吗？要不我叫你顾姐吧。”
　　“顾姐？不像个保姆吗？还是叫我行知吧。”
　　景致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又想起那天看见的粉色碎花连衣裙。
　　真有意思。
　　真叫起来，景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顾行知期待的眼神，她停顿一下，好给彼此个适应的缓冲期。
　　“嗯，行知？”
　　“嗯？”顾行知立马答应，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感觉。
　　景致笑着说：“项目进展到哪儿了 ？”
　　顾行知拿起桌上的红外线笔，点在地图上，给景致做演示：“涉及到的五块地A3、6、7、8，今年五月份的时候交的土地出让金，拿到了地块。算起来工程队进场快一个月了，地面是在供地完成之前平整好的，现在已经打好地基了。”
　　“真是神速。你们公司为了拿到土地费了不少神吧？”
　　“还好，洛城新区需要发展，要想让公司和人口进来，首先得满足住房需求。上面比我们着急。”
　　景致心领神会，低头喝了口水，杯子被她捏在手中，反复摩擦。她思考的时候，手总是不老实，需要捏点什么才舒服。
　　洛城中润土地评估有限公司出的评估报告上写着洛城新区每平米3500元。华府长安项目建设面积为257000平方米，占地面积为38550平方米，总计规划五栋43层豪华江景住宅，地处洛城新区的商务中心，30层以上住宅周边无遮挡物，尽情享受江景。仅土地出让金一项，价格为9亿。初步设计报告中的绿地率为38%，容积率为5.5。配备的停车场数量大于7000个。
　　景致看完了项目资料，靠在沙发上说：“你这是奔着汤臣一品去啊。”
　　顾行知也给自己倒了杯水：“要是能成为洛城的汤臣一品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汤臣一品可是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景致相信以安广厦的实力完全可以建出比汤臣一品还要豪华的小区，但问题是，在地产行业，豪华的不是设施，而是地段。洛城真的能和上海比吗？
　　顾行知明白景致的意思，说：“说白了，地产赌的就是城市的未来发展。汤臣一品在上海的陆家嘴，一开始也没什么人看好陆家嘴的发展，所以那块地的价格卖的并不贵。洛城嘛，众所周知的原因，经济发展停滞了几年，目前还算平稳。去年，洛城取代昆明，成为新一线城市。”
　　景致不以为然，新一线城市的名单就像是一种把戏。把第一名收录进名人堂的冠军宝座，让第二名顺位到第一名的位置，难道就说明第二名有第一名的实力了吗？水分到底有多少，恐怕大家心里比嘴上更清楚。
　　新一线恐怕有的，只是老牌一线城市的房价而已。卖得出去才行。
　　不然你就等着望京拿下安广厦地产的股份吧。
　　心里话倒没说出口，景致的任务并非是让顾行知说服自己。望京高层已经决定履行合同，她的作用仅仅是让整个项目朝着徐达的意愿行进即可。
　　顾行知说：“城市的发展取决于政府的意志。从洛城的发展史其实不难看出政府历任领导的决心。从九十年代起，洛城先是花了十年时间，从三线城市发展成二线城市，又用十一年的时间追成新一线。如果不是上一任书记贪污下台，恐怕洛城的发展也不会止步于此。”
　　景致有点印象，当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各大媒体争先报道前任书记跳楼自尽。
　　“是贪污了一百万的那位吗？”
　　“是，一百万。”
　　“啊，贪污的人应该下台。”
　　“没错，应该下台。”
　　顾行知接着说：“洛城新区以前受交通条件限制，一直发展不起来，是有名的拖后腿。现在划成高新技术发展区，给新能源、互联网等轻企业的优惠政策可谓是诚意满满，东风来了，房地产的春天不就也来了吗。”
　　景致点头：“什么时候方便去工地看看？”
　　“你想去，什么时候都没问题，去工地需要用项目部的车，提前和他们说一声就可以。”
　　“那就这几天吧，我想去工地看看。”
　　顾行知低头看了眼手表，快中午十二点了：“十一点五十六了，中午在我们食堂随便吃点？晚上有接风宴。”
　　“好啊，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望月楼，皓月当空。楼后就是一片望不尽的海，海水正退潮，一个浪接着一个浪，向后退去。月光倾撒在水面上，荡出一个又一个银丝波浪。寂静凉爽的海风吹进热闹喧嚣的望月楼酒店。酒店整体纯中式装修，红木家具彰显的豪迈和气派是任何西式建筑所比拟不了的。门上厚重的匾额是中国书法协会会长宋红军写的，“望月楼”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酒店老板钱自来是个四十多岁、圆乎乎的胖子，穿着绸缎大褂站在门口和每一位来吃饭的客人寒暄客气，逢人就抱拳问好。
　　顾行知经常在望月楼招待重要的客人，钱自来一看见洛AG6666的车牌号就知道是她来了，满脸堆笑，朝黑色奔驰车招手。
　　“滴！”老梁按了下喇叭，然后娴熟地打着右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等顾行知和景致下车后，又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罗琳在五楼包房招待提前来的客人，从窗户看见顾行知到了，快速下楼。
　　“顾总，包房已经定好了，五楼，登高阁。”
　　顾行知说：“来了几个人了？”
　　“六个，宁总和徐总坐一辆车来的。”
　　顾行知点点头，对景致说：“徐总已经到了，我们也上去吧。”
　　登高、望远，是望月阁最为出名的两个房间，各占五楼一方，方向却不同。从登高阁可以欣赏的海水，从望远阁可以望见远山，格调不同，心境不同，别是一番趣味。中间有个小隔间隔断两个包房，隔间门上有两句：登高望远天地阔,纵横捭阖自从容。纸上无任何装饰，仅有这两句肆意潇洒的草书，笔触狂放。
　　“好句，好字。”景致赞叹道。
　　顾行知忽然问：“你猜这两句是谁写的？”
　　景致微微一愣，随后灵机一动，笑嘻嘻地说：“店老板。”
　　顾行知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快：“你来过这儿？”
　　“当然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瞎猜的。”景致笑呵呵地解释说：“如果是书法名家写的，你大可以给我介绍一番，猜是不必要的。如果非让我来猜，想必是很有颠覆性，看似和这幅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写的。比如有名的政客，或是什么看似五大三粗的商人。无名之辈倒也有可能，但是和书法名家一样，猜起来都没什么意思。政客嘛，现在也不允许和商业有什么瓜葛，更别说题字了。思忖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店老板和你。”
　　“聪明。不过你可能抬举我了，钱老板是书法世家出身，我可比不了啊，哈哈。”
　　登高阁有两百多平方米，安装了中央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地上铺着厚厚的古典地毯，四个角各绣了两只鹤，一共八只。花纹是青白色的祥云，全人工立体雕刻。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专门用来放菜和酒水的长台，右手边是一溜红木单人椅。中间是黄花梨的长桌，正常可容纳24人吃饭。正对门的墙上是50寸幕布，投影仪在房顶最中央，在保证投影质量的情况下，被吊灯掩盖得很好，不仔细看很不容易发现。幕布的左边是一个点歌台，配置了八个话筒。
　　可以观赏大海的那一面装了两扇可以拉开的落地玻璃窗，打开窗户可以听见海水的声音。玻璃的材质是只能从里面向外看，外面却看不到里面。若是客人依旧担心私密性的问题也没关系，可以拉上厚实的天鹅绒窗帘，又遮光线又隔音。
　　左侧有扶梯，顺着扶梯而上是两间棋牌室和两间客房。棋牌室内设一张自动麻将桌，室内两角摆放了两尊闭眼佛头，另一面墙是一台彩电，正播放着洛城新闻。两间客房内并无床，一间较小，装榻榻米矮茶几配四个蒲团，旁边那间比较大，三面均是双人实木沙发，中间用床桌隔开，拐角处有两台实木方几。
　　房间里还有分男女的卫生间，楼上楼下各一个。
　　再回到餐厅，接风宴邀请的人要比白天开会的人少一些，大致有15人。
　　顾行知坐主座。右手边头三位是宁昌、徐达、景致。后面依次是以宁昌为首的总部高层领导。左手边则是洛城各个分区以及全国各大区的副总。
　　秦双河没来，来的是他的儿子，秦鸣。
　　罗琳见人来齐全了，示意酒店服务员上菜。
　　顾行知照例是要讲开场白的。她端起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白酒。众人见她站起来，屋内讲话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无声。
　　“今天是个好日子，更是安广厦房产公司的大日子。很荣幸，可以请望京的徐总和景副总到洛城来。这就意味什么？意味着我们和望京将会有更为深入、更为长久的合作。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父亲是安广厦的董事长，也是安广厦的创始人之一。从小在我父亲的耳濡目染中，我一直希望可以像我父亲那样，也建造出一座有我付出汗水的高楼。是望京的投资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这第一杯酒，我要敬徐总和景总，谢谢你们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徐达和景致起身和顾行知碰杯。
　　顾行知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接着说：“第二杯酒，我要敬在座的每个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洛城乃至全国的房地产业不断陷入低迷的状态，是各位的不离不弃，努力开拓其他领域的事业，才让安广厦没有成为倒闭公司中的一个。相信安广厦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迈向属于我们的新时代。我代表个人，也代表安广厦，谢谢大家！”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起身，离顾行知近的人和她碰杯，离她远的人用酒杯轻轻碰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