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与玫瑰gl》露斯

1、第一章

　　意大利南部，有很多相似的小镇，有些褪色的砖红墙壁和米黄色的墙壁上，些许因为风雨和年代带来的瑕疵，空气并没有那样清新，只有有旅游景点的地方才会稍显富裕。美景更多来源于海边的小镇，只要游人稍稍想去细究一些地方，便会让人吃惊于秩序的混乱和居民的冷漠。

　　当然，也不是不堪入目，街头巷尾活泼孩子的笑容还是令人愉悦的，还有少年们从学校出来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嬉笑打闹时的身姿，无一不为略为混乱简陋的街区增添了生气。当然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很朴素，也有别出心裁的人会用着廉价的小物件满足自己的审美需求。

　　女孩们正在青春发育期的身体也早早表现出了曲线美，但在放学的学生人群里，有一个黑发的姑娘尤为突出，跟男孩差不多的身高，有着长腿和结实的胸脯，让她并没有因为高显得摇摇欲坠。

　　身边的少年们都无忧无虑的神情衬托之下，这个高个儿姑娘一言不发，美丽的脸上那双愤怒的眼睛里，藏着与这个街区都格格不入的光。

　　拥有着这样与众不同的东西，让本就美得突出的黑发姑娘与一众人相比，萨拉托雷家的儿子更愿意去征服这头美貌的黑狮。

　　“嘿，艾莎普，要不要跟我出去兜兜风？你要知道，全学校也就我这一辆是进口货。”他咧开厚实的嘴唇笑了，抬手摸了一下打了发蜡的头发。

　　也许是家族遗传的基因，过高的发际线让还是少年的萨拉托雷更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跟对方那个膀大腰圆的老萨拉托雷倒是越来越像了。

　　艾莎普本就皱紧的眉头更是拧出了几道皱纹，生理上的呕吐感立刻从腹部传到喉咙。

　　她走着自己的路，眼睛直直地向前看，语气生硬得拒绝：“不了，我还有功课要做。阿黛尔老师给我的工作也没做完，再说吧。”

　　又是阿黛尔这个老女人！萨拉托雷露出一脸怪相，谁让这个女老师家族里出了两个议员呢？否则在自己萨拉托雷家面前，哪个穷酸老师的工作能挡着自己？

　　“哦～我们艾莎普索卡沃小姐可是忙坏了，也不知道高中毕业以后能赚到几个子儿！”小萨拉托雷阴阳怪气地大声嚷嚷，索卡沃一家都是穷鬼，毕业以后如果自己向对方父亲提出求婚，这个傲慢的婊子会向自己低头的。

　　艾莎普后背僵直了一下，头也不回脸也不红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后面那句高中毕业以后会赚几个子儿深深刺痛了艾莎普原本如钢铁般的心脏，就在前一天晚上，父亲因为愤怒或是常年喝酒而变得肿胀的脸，对着自己怒吼：“你看看你把我逼成什么样了！该死的猪狗，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男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本就隔音极差，半夜总是会听到不知道是谁的呻吟声的楼内格外明显，甚至大敞着的窗户对面，艾莎普看到对面罗莎太太在偷看，甚至还带了一点古怪的微笑。

　　尼诺索卡沃是个街坊邻居都认可的老实人，唉，这样愤怒何尝不是这个老实人的崩溃呢？罗莎太太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老实人尼诺终于管教他那个没礼貌不规矩的女儿了！

　　脑袋刚从空白一片状态里反应过来的艾莎普，捂着剧痛的肚子在家里地板上，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却死死盯着父亲因为愤怒而在空中挥舞的手臂。干瘦的四肢其实在蹦跳的时候像一只虚张声势的蜘蛛挥舞的腿，艾莎普还能分出心思想到一个不错的比喻。

　　艾莎普缓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子，不用多想肚子那里肯定是会青紫一大片的，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剧痛站起身。因为如果不立刻起来，父亲那心虚脆弱的心理，一定会因为恐惧自己还手而立刻再加上一些拳脚。

　　她对父亲是要微微俯视的，原本愤怒的父亲似乎没有料到艾莎普的举动，拳头刚举起就停在了半空。

　　“我都说了几次，咱们家哪有钱呢艾莎普，你看看你爸爸被你逼的有多崩溃，你快跟爸爸认错。”母亲纳迪娅这时走到艾莎普身边，声音还是很小声地苦苦劝告，可能是因为刚从在洗盘子，湿漉漉的触感和泡沫质感在自己手臂皮肤处传来。

　　就像是突然才出现在这个狭小的饭桌旁一样，哪怕水池就在一米之外的灶台处。

　　艾莎普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纳迪娅带着凄惶的脸，过度生育后深深凹陷下的眼窝里面有的是对生活的忍耐，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纳迪娅是好女人的代表，就像为了丈夫的颜面，她们一家去周末礼拜的时候，母亲从未穿过衣柜深处那双她结婚前买的高跟鞋一样。哪怕这是她现在唯一体面的一双鞋子。

　　纳迪娅是柔弱的顺服的，虽然日常家务的承担者是她，采买一家六口的日常用品和食物并不算是容易的活计，但她就像温顺的母羊，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激烈的行为的。

　　“但是妈妈，我只是问了一下我能不能参加考试。”艾莎普声音很平静，似乎那一脚的力道并不算重。

　　纳迪娅松了一口气，语气更加胆怯，就像是无法经历太过激烈的环境一般，“艾莎普，这也不是你爸爸的错，要知道你弟弟布鲁诺要上学了….”

　　“还有你妹妹也是，艾莎普咱们是一家人，要为大家考虑。”

　　艾莎普要笑出声了，她又紧接着问:“那我在阿黛尔老师那拿的翻译费呢?我只是想考一次试而已总可以吧？”

　　她很清楚，再怎么问可能也是要不到的，但她盯着母亲的眼睛，只是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纳迪娅已经布满细纹的眼角因为凄惶的神情被挤出深深几条沟壑，眼泪落了下来，她几乎是一个格外天真的少女了，完全没有任何主意，只是被艾莎普的无理要求吓得不敢出声。

　　纳迪娅看向丈夫尼诺，想要一个大人来管管这件事儿。

　　尼诺被气得不轻，他已经算是很照顾孩子的父亲，看看他自己!被逼成这样也要照顾女儿的脸面，不曾打艾莎普的脸。

　　空气短暂地沉默片刻，尼诺忽然冷哼一声，瓮声瓮气地嚷嚷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上帝，我真是要被你逼疯了才行，但你要知道你只是去参加了考试，懂了吗？你不可能去上学的。”

　　艾莎普有些吃惊，不明白父亲为何松口，下意识先答应了下来。

　　……

　　时间回到现在，艾莎普到家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卧室门没有锁着，她能听到客厅里弟弟妹妹们吵闹的声音，母亲走路时因为骨盆疼痛而鞋底磨蹭地面的响动，厨房的声响传进屋内，从艾莎普上小学开始，就讨厌这种噪声，她必须要时刻专注课本，才能短暂地从现实逃离。

　　艾莎普不管不顾地低下头，感受着铅笔在纸张上写字时的触感，仿佛一回头，自己也要被身后的怪物抓住似的。

　　今天父亲回来的倒是比往常要晚很多，这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老实人尼诺总是很多街坊和同事们最好的倾听者，哪怕不会有人请他喝酒，他也会很高兴地在外面呆一会儿。

　　煤气灶开关的声音响起，母亲大概是要准备开始做饭了，纳迪娅跟艾莎普不止一次骄傲地传授过厨房的智慧：“要知道，能在男人回到家的一刻就能让饭煮好的诀窍，就是在准备菜的程序上下功夫，艾莎普，你可不要小瞧它！”

　　这份智慧从未得到过裁判员的赞赏，艾莎普只知道如果父亲到了家吃不到热饭，母亲少不了被臭骂一顿。

　　“艾莎普，家里的通心粉不够了，你去买一些来，跑快一点。”

　　艾莎普有些焦躁，手上的翻译还差两页，但还是忍着性子起身去从母亲那接过一些零钱，好歹只是跑个腿，总比被母亲叫着去修理一些本就该淘汰掉的机械要强得多。

　　其实还有一个有些上不来台面的理由，如果是艾莎普去买东西，杂货店的老板总会给她一些优惠的。

　　她需要钱，艾莎普说不上来原因，但下意识地没有跟母亲和父亲提过。几年下来，艾莎普攒了一点儿小钱，尤其是她开始做阿黛尔老师给她的一些兼职之后，她第一次拿钱回家收获了全家人的称赞，但第二天自己钱就被拿走了。

　　走到门口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插进门孔的响动。尼诺满面通红，原本伛偻的身躯意外地挺直了起来，噢，几乎就是他在吃饭时经常表达羡慕的酒吧保安那样的有劲。

　　见到要出门的艾莎普，尼诺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我们的好姑娘要出去跑腿吗？嗨呀，别去啦，今天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奢侈的香气传来，尼诺晃动着手上的袋子，满脸的骄傲，这是他自认为成家二十年来自己最有成就的一刻。

　　“还有，艾莎普，你一定要去参加大学的考试，而且要拿个好名次回来！”

　　随着父亲声音越来越激动，艾莎普的心跳动地越激烈，强烈的不安感在胸腔里几乎要变成一只老鼠，啃咬着她的心脏。

　　“萨拉托雷老板今天特意向我关心了你的成绩，见鬼，我尼诺的女儿还能差吗？他说了，如果你真的有能考上大学那样优秀，他会为了儿子向咱们家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