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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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在潮湿憋闷的走道上，我将有些下滑的人向上托了托：“墨子闻，今天我能跟你死在一块儿，这辈子也算过得不亏了，你记住，你这辈子还欠我一个解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下辈子我一定找你讨回去。”
一个无力的耳光扇上来，我一回头看见他眼睛里重新燃烧起那种桀骜的鬼火，“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墨子闻闭目养了养神，积攒了半天力气重新开口，“给我……枪。”
我一咬牙，从腰上掏出两把可以实施连发射击的全自动手枪递给他，他用我缠在他胳膊上止血用的绷带扯下来，将俩人的肩膀至腰十字形捆扎起来，把他自己牢牢绑在了我背上，右脚盘在我腰间，另一只被捕兽气夹扣住的左脚则无力的垂下。
我明白他这么做是想让我能腾出双手使武器，也不多话，只是掏出两把轻机枪架在双臂上，耳机里再一次传来郝小舟那小子正经了许多的声音：“小礼，你背上那小子还真有一身硬骨头，罢了，哥们今天就算是豁出去了也一定要把你们送出去！”
我突然觉得热血沸腾起来，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与他绑在了一起，天堂或是地狱，我们都共同奔赴！生命之重也不过是抵在我背上那温凉的胸膛，我活着，他便活着，我死了，他也要活着！我过去人生全部的意义都浓缩在短短一年朝夕相对的三百多个昼夜里，他的每一次皱眉，每一声轻笑，每一句讽刺，每一声叹息，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的心情，直至今天深入骨髓融入我的血脉心跳里。
从来不知道了自己竟然喜欢一个人那么久了，久到仿佛从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起，目光就追随着同一个身影，久到即使我已经忘记了一个人，却忘不了爱上那个人的感觉。
墨子闻，我不后悔吻了你，即使你火大得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也不后悔。我说这辈子你欠我一个解释，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你还欠我一个答复，关于快艇上那个情之所至的意外之吻，对于我再也无法掩饰的心中悸动……算了，还是欠一个将我独自抛下的解释吧，这样就好。如果不这么说，下辈子你大概会跑到大老远的地方躲起来，从此咱俩老死不相往来吧？
所以，这辈子还是你欠我，等着下辈子我找你来讨，咱俩还没完呢，永远也别想两清！
我咧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靠着墙壁猛地一下拉开通往上层的铁门，上百发子弹同时往铁门里射了进来……
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踪迹，我端着机枪蹲在地上朝门外扫射，楼梯上瞬间多了两具尸体。我一个侧步从墙内滑出去躲进一个死角，左前方刚响起一阵枪声就被背上的墨子闻一串连发压住，墙角立刻又倒下了三具尸体。我紧接着就从楼梯上冲上去，四道人影突然在拐角处晃过，我的轻机枪和墨子闻的手枪同时射出，几声闷哼被淹没在枪林弹雨之中。我带着人再一次向上跑去……
浴血奋战也不过如此，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举枪的手酸疼得几乎麻木。脸颊旁墨子闻的每一下温热的呼吸，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耳朵里他每一次强忍住咳嗽的咕哝声，都让我的心脏慢了半拍；脊背上他每一下疼痛的抽搐，都让我在下一具尸体上多留一串枪眼。
我不需要上天堂，但是我不会让你下地狱，只要我在，你就一定要活着！
我们疯狂的扫射，点击，弹匣打光了就另抽一盒装上，枪用废了就扔掉换下一把。没有时间的界限，没有地域的间隔，我们紧紧被绑在一起，没有明天，只有当下相拥的彼此！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一瞬，我们且杀且逃，所到之处血肉飞溅，碎骨残肢！恍惚之间，周围身边忽然层层叠叠全是人影，很多人举着枪，高声厉喝不断，我竟已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
他们急着放枪，却打偏了，我已经离他们太近，一不小心，被捅成马蜂窝的不会只是我们俩，而是这群将我们围得密外不透风的肉墙！
我想笑，但僵硬麻木的脸部肌肉却只是不自然的抖了抖，哐当把手中的弹匣已空的轻机枪甩在地上，从大腿外侧皮夹兜里摸出一把小型冲锋枪，除了点击还是点击，驱散了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喝——！”我不要命的往前冲，猩热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眼前升腾起一阵血雾。
我左肩中了一枪，身子不由晃了晃，握枪的手指抽筋得厉害，差点拿不稳枪。
子弹打入身体的痛楚激发了我的血性，让我继续拼杀。
我如地狱中爬上来的厉鬼，狰狞而可怖，遇神杀神，遇魔弑魔！
众人无不退避三舍，面上俱是惊恐畏惧的神色，即使是恐怖分子也没有见到过如此顽强的火力，俨如邪魔附体的中国人！
挡在我们面前的人群减少了，前方一角只剩两三人影，我眼前锃亮，老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哪怕只要有一个小缺口，我也能把墨子闻送出去，因为地狱有我一个就够闹腾的了，他就那么干净耀眼的一人，合该留在人间，妖惑众生！
我身上又中两枪，痛彻骨髓，却挣扎着前行，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在我面前十步之遥，俨然就是通往天堂的大门！
恍惚之间，郝小舟夸张的迭声惊呼，断断续续的被电波送进意识中，我猛然惊醒，他是说门外朝我们走来的人里，顶头的人里就有一个是大将军哈立德-亚菲德！
我焦灼紊乱的头脑突然冷静下来，拎着枪就要往门外冲，只要能挟持住哈立德，自然就多一份活的希望！
还没等迈开步子，一颗子弹就钻进了大腿，火辣辣的烧得慌！我措不及防跪倒在地，只觉得背上的人也从肩膀滑到地上，左右两侧一股拳风就招呼过来！来不及多想，我翻身趴在墨子闻身上，将人捂个严实，同时背后、腰侧、大腿顿时被踢揍得生疼，我跟锅炉里的蛋炒饭似的差点要在地上翻滚起来。
混乱之间，我所有的感知却放在胸膛下的那浑身冰冷的人身上，他呼吸短促，吹在我的脖颈上，竟是惊人的滚烫，在这生死瞬间，却是一种极致的性感，我身上疼痛欲裂，脑中却开了小差，沉浸在激情荡漾的情怀之中。
生与死也不过如此，只要与他待在一起，天堂或是地狱又有什么区别？何处不是人间乐世土，东方伊甸园？！
我终于扬起一抹笑容，尽管满脸血迹，难看得要命，但是我真觉得幸福的要冒鼻涕泡了！这世上生死同归的恋人能有几双？我用我的血烙在他的身上，我用我的命换他一颗心，这辈子横竖合该他欠我的，下辈子也别想再逃得掉了吧？！
一阵骚乱之后，招呼在我身上的力道骤然减轻了，人群退到了两步之外。手边突然碰到一把滚烫的手枪，应该是刚才墨子闻掉的，我握在手里，心智一片清明。我厉喝一声，奋力支撑起身体，奋力挺直腰板跪在地上，稳住不住颤抖的双手，枪口指着第一个从门口朝我们奔走而来的男人。
活下去！我只要他活下去！无论是谁妄想将他拖入地狱，我第一崩了他！
来人举起了枪，我依稀能看见黑洞洞的枪口，不再犹豫，我对准了他的心脏。
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突觉怀里一凉，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前方视线里，横挡在我和来人之间。
来不及了！扣动扳机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触动了机关，我潜意识里猛地将手腕抬高了些，打了出去。
“不——！”一声跑调的嘶吼声，混杂在刺耳得枪响声之中，在我耳中被无限放大。
我愣愣的跪在原地，动弹不得。
墨子闻浑身一震，撕裂的嗓音还留在微张的唇边。他缓缓的转过头，血迹斑驳的脸上看不出昔日俊俏得紧的容颜，而那双让我魂牵梦绕的璀璨双眸却一瞬不瞬的望向我，眼中薄薄的一层水雾，竟沾染了血沫的淡粉色，朦胧得看不清楚。
他身上没有枪眼，我打偏了，心脏一阵狂跳。
“砰！”枪响。
墨子闻身子猛地一晃，左边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眼儿，丝丝拉拉的喷出一小股鲜血。
我惊愕的瞪着他，血腥气满头满脑地倒灌进我的体内，将我逼疯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一个人裹头巾的男人摔倒在我脚边。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无法动弹，无法惊呼，甚至无法呼吸，更加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状况！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软软瘫倒在我面前；看着我想射杀的那个男人扔下枪，冲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歇斯底里的怒吼；看着站在门边戴着黑胶眼镜，裹头巾的大胡子手中的枪孔还冒着烟；看着倒在我身侧的粗矮男人手指还扣在尚未来得及射出的扳机上。
“小墨——！哥来接你了，你看着哥，你不能死，听见没有？！如果你死了我就杀了所有人为你陪葬……”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荡在走道上，悲恸欲绝，几乎要将耳膜都震裂了。
我不能思考，不能动，更听不懂台上的戏文，仿佛在看一出默剧，声音突然紧闭起来，陷入一片虚空。
我看着那个男人跪在地上，一手托着墨子闻的头颈，一手用力的按住他胸前喷薄而出的血柱，煞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浑身散发着毁灭一切的凛冽煞气，娟狂的气势摄人心魄！
墨子闻原本迷蒙的双眼，突然投影出一股澈亮，他嘴唇张张阖阖，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引得男人连忙低下头伏在他耳边。
“不——！绝对不可能，你死了，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听见没有？！”男人几乎暴跳起来，搂着墨子闻的双手却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绝望而娟狂的语气仿佛要将人湮灭。
突然，墨子闻抬起染血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抚上那人的脸颊，费劲全身力气将腰向上抬了一点，扬头轻轻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一个轻如翎毛的吻，毫无花俏的贴在男人的双唇上，却让男人激动地落下泪来，水痕晶莹透亮，顺着眼角下巴，无声无息的淌落在地上。
其实也仅仅两三秒钟的时间，墨子闻便离开了对方的唇，身子一软，倒在男人的怀里，双目紧闭，慢慢垂下了头，唇边还留着一串漫溢而出的血沫……
我依旧睁圆了眼睛，傻乎乎的瞧着前方紧密相拥的两人，身上没有觉到痛，因为心丢了。
直到意识陷入一团黑雾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天堂，而我脚下踩的道路，从来都只能通往阿鼻大城——‘地狱无间’。
混沌浑噩，却能清晰忆起那民间关于无间有五的传说：
一者、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二者、一人亦满，多人亦满，故称无间。
三者、罪器叉棒，鹰蛇狼犬，碓磨锯凿，锉斫镬汤，铁网铁绳，铁驴铁马，生革络首，热铁浇身，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从年竟劫，数那由他，苦楚相连，更无间断，故称无间。
四者、不问男子女人，羌胡夷狄，老幼贵贱，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故称无间。
五者、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
‘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佛曰，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地藏菩萨本愿经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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