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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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感到有些紧张，踌躇着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雪白的窗帘微微拂动，阳光从小小的阳台渗入射到床头，清新的空气从开敞的窗户涌入这温暖的房间，冲淡了原本呛鼻的消毒水味。
我望着屋内的人，双脚都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他坐在雪白的床上，安静的凝望着阳光灿烂的窗外，仿佛对我的到来还一无所知。金色的光束撒了他满头、满脸，他白皙的皮肤披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暖意，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唇线显得格外柔和，静谧而祥和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和谐，我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能与他共享这片刻的宁静，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终于，他还是发现了我，一双澈亮的桃花眼转向我所在的位置，仿佛犹不见底的一池深潭，柔光摇曳……
然而仅一眨眼的功夫，那抹柔情就褪的一干二净，清瘦俊美的脸庞尽是戏谑的神色，冷冷的笑纹在他唇边化开。
“怎么又是你？”
我恍然清醒过来，捧着花，朝他的床头走去，从花瓶里取出开始凋谢的康乃馨，换入自己带来的那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细心整理了下枝叶，一抹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悠悠散开。
如此接近的距离，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药香味，我刚一回头，正好捕捉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目光相触，我和他都不觉一愣。
“我不想见到你，请你出去。”墨子闻别过头，语气冷淡而生疏。
我对他的驱赶充耳未闻，径自扯过一旁的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替他拽了拽被角，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今天觉得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没有？”
大概没想到我脸皮这么厚，墨子闻明显一愣，眉心微蹙，语气立刻冷了一大截：“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要么你自己走出去，要么我请人把你送出去。”
我瞅了瞅他床头柜上的水杯，起身走到热水壶前倒了一杯在他手边放下，又重新坐下：“你就喝这么淡而无味的东西，舌头都麻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削个水果吃？”
说着，我顺手从桌上的丰盛的果篮里挑出一个顶大个儿的苹果，凑近闻了闻，还透着一股香气。
“严守礼！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似乎被我的态度给激怒了，他猛地坐起身，一掌甩了过来。
“啪——”粉嫩的大苹果被他扇到了地上，滚到床底没了影。
我一怔，瞥见床单上一串血印子，慌忙握住他乱动的手腕，心中不免有些窝火：“子闻，不要胡闹！”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没有成功，一张俊脸沉得仿佛能冻死人。
我心疼的捧着他细瘦的手腕，从他静脉里拔出的针尖上还挂着几滴殷红，血渍洒在雪白的床单上，好似几片落在雪地里的梅瓣。
轻轻叹了口气，我伸手去够挂在床头的紧急呼叫铃，手还没碰到白色的按钮，一串温热的液体突然扑面而来，哗啦啦淋了我一脸一身。
我用力眨了眨眼，将流进眼里的水挤了出去，侧目望去。墨子闻手里握着倾泻一空的杯子，正面无表情的瞪着我，眼里掠过无尽的愤怒，像刺骨的寒风。
我咽了口唾沫，朝脸上抹了一把，不以为意的冲他笑了笑：“早上起来还没洗脸，这样倒是省事。”
“咣当——”我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我有点发懵，低头一看，摔在地上的玻璃杯，早已经裂成了无数碎片。
“呵，严守礼，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的不要脸！”墨子闻脸上露出讥笑，冰冰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要指望能让我放弃，所以你不用费尽心机来激怒我，你现在需要静养，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耗费心神。”
墨子闻沉默的看着我，那神情简直凶狠美丽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严守礼，你真是好样的！既然你不走，那我走总可以了吧？！”
他愤然掀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要从病床的另一侧下床，可是双腿虚软，根本使不上力，刚一着地身子就不受控制的朝一侧歪倒，冲着床头置物用的小柜子栽下去！
“啪——”他跌在地上爬不起来，柜子尖利的边缘狠狠的擦过他的额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子闻！”
我被他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两步就掠到他身旁稳稳的把人托住，慌忙打量两眼，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铁青，神色煞是痛苦，顿时觉得心乱如麻。
我小心把人拦腰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不顾上多想就冲出喊人……
之后，病房内自然是一番人仰马翻，处理新伤口，重新挂上点滴，开药，打针，量血压，测心跳，三、四个医生和护士围在他床边折腾了老半天，等一切处理妥当，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我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对他如此激烈的反抗，忽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
墨子闻靠在雪白的病床上，额头上还贴着厚厚的纱布。他眼睑半垂着，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映出一圈黛色的阴影，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我……真的觉得很累了。”许久，一声深深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带着淡淡的苦涩，声音透着难以复加的倦意。
“所以……请你，放开我吧。”
他闭上眼睛，把头扭向另一侧，不愿多说一个字。
他无奈又悲哀的语气让我心痛如绞，如果再不解开拴绑在我和他心中的那道枷锁，不但他要崩溃了，我也要崩溃了！
于是，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令我此生不再后悔的决定……
“歇翼忘何故，孤单不计年。翔曾天地阔，栖或水云闲。”我伏在他耳畔一字一句轻声吟道。
他倏地睁开眼睛，惊疑不定望着我，脸上的表情僵滞，一时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指尖抚上他的眼角，又点了点他的鼻尖：“怎么傻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照规矩把这对子给念完吗？。
我目光越过他落在窗外一节树枝上，帮他把下一句暗语接上：“……豪气风雷势，年华锦绣篇。但看人世上，几许得翩跹？”
“严守礼，你……”他咬了咬下唇，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我们足智多谋的墨大组长，或许你也可以改口称呼我一声——卓先生？”我从容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他跟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就是卓一帆？”他一对好看的眉毛上挑，“也是……董局在首尔安排接触的线人？”
“我们同志般的友谊，不是应该从一个温暖的握手开始吗？”我不置可否，坚持伸着右手，大有你不伸手决不罢休的味道。
他表情忽然变得古怪，复杂的情绪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交替上演，真是颇为精彩！他犹豫了一瞬，缓缓递出手来与我掌心轻触，象征性的握了握。
我心情大好，咧着一口白牙，把他的手裹在自己掌心中，暖暖的握住。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见无法将手抽回，也不再坚持。
“不，时间也不算太久。”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面色还算平静，又斟酌着开了口，“我是在你在到了上梁村以后，透过组里里一名高级联络员才知道找我的人是你。”
“既然你就是卓一帆，也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主动与我们接触，隔了将近一个月才出现？”承认了我的新身份，墨子闻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脸颊凸起两个小小的鼓包，是他发怒的前兆。
“我们下了很大功夫都没能与你取得联系，你躲着不见，难道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这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吗？！”
我心中苦笑，面上则不动声色。
其实，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过个把月的时间，而我之前也仅是通过接头人提供的信息顺藤摸瓜，对之前接触了一年左右的合作伙伴，潜伏在亚太地区的那个神秘特工机构负责人，有了些揣测罢了！
当时，就在临出发头天夜里我突然接到密报，改变了原先见面的时间、地点，连即将与我碰头的‘孤鸿’负责人也因突发情况换了人。不是没有警惕，不是没有疑虑，但我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事件之间或有的联系，因为当晚我收到郝小舟监控到远在S市祥莲山上，墨子闻所驾的跑车与大型工程货运车相撞的消息……
天塌地陷，也不过一通电话短短一分钟，只字片语，脑腔中揪心裂肺的轰鸣！
原来，回顾人生将近三十年的如梭岁月，竟真如人们常说的，也不过在高速公路上玩命飙车那六十多公里的路程，如雪花飞絮般的回忆，一片又一片，迷乱了我充血狂乱的眼。
此生魔障，再清晰没有。
如果他死了，那这世界，就只剩下了卑劣的玩笑，老天爷开的一个荒诞到极致，混账之极的玩笑！
笑着入魔，笑着癫狂，笑着到他的墓前，再一脑门子跩在那块又冷又臭的石头上，来世继续跟他这小子死磕！我向来活得混账，不怕再多干一件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龌龊事儿。
因此，当我亲眼看到那个大雨中，蹲在泥泞的水坑上方，几乎被掩埋在残垣断壁的瓦砾堆中，用破锣嗓门喊话的男人，我浑身一激灵，竟忽然得了道，顿悟出了一句佛语来——风亦不动，树亦不动，乃汝心动也。
那一滴滴从我眼里挤出的雨水，竟解了我命中魔障，不费吹灰之力。
“我知道，但是……”我笑了，无比畅怀，眼睛眯得像只偷腥的猫儿，“我、偏、不、告、诉、你。”
“严守礼！”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幼稚的理由，墨子闻怒得差点岔了气。
“听着……你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劳心伤神，最后累死在灾区的瓦砾堆上，大概，会被我掘坟挖墓，搅得鸡犬不宁，死不瞑目的吧。”
这一次，我吻上他的嘴巴，庄严而肃穆，唇齿间和着淡淡的血腥味，胸中竟如碧海汪洋一般豁达舒畅。
爱了，便是天地之间最高深玄妙的一场人生苦修；唯他，是能渡化我于苦海之上的释迦摩尼。
如此，便是我笃的佛，修的道，着的魔，渡的结，不可逆转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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