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
-
耳边没有突然爆炸的轰鸣声，手里不再攥紧不离身的枪筒，这一觉倒是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我睁开眼睛，白晃晃的日头刺得我一阵恍惚，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位感，身下枕的是舒适柔软的床，而不是蹭我一屁股黄泥的残壁废墟，穿的不是腌萝卜般皱巴巴的防弹衣，胸前也没挂照相机长焦镜头，我已经从以色列战地前线回到熟悉的和平世界了。
刚走出卧室，我就看见江恩贤正窝在沙发上被‘胖豆子’按在爪子下蹂躏，大金毛拉布拉多猎犬身形庞大毛皮松厚，前腿一搭大屁股一撅还真把那小子遮盖了个密实。
我上前两步，只见胖豆子正伸着湿漉漉的长舌头，热情的舔着他的脸颊，屁股上那杆鸡毛掸子似的尾巴，直晃得我眼晕。
“哈哈哈……乖豆子，别舔了，好痒。”江恩贤抵挡不住，可怜兮兮的窝在沙发角落里，想要推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结果搞得自己手忙脚乱的，耳朵和脖子上还频频被它偷袭得手，实力悬殊，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揪了一把那登徒子的毛尾巴，成功将他从欺压中解救出来，惹得胖豆子冲我不满的叽歪了两声，扭了肥屁股，晃悠悠的踱到客厅中央，趴在垫子上叼玩具消遣去了。
我得意的冲远处那团毛球哼了一鼻子，小样儿，爷的人也敢碰，就不怕姑爷我让你成为首尔市第一只顿顿全素宴的金毛儿，保证你以后打个饱嗝，都是一股子泡菜酸萝卜味儿？
我坐到江恩贤的身边，望着他满面水渍的脸蛋儿，忍不住蹙眉，本想来个早安吻，碍于找不着可以下嘴的地方，退而求次捧着他的小脑袋瓜，轻轻在额发上印上一吻。
“早安，小豹子。”我笑嘻嘻的揉着他后脑勺柔顺的软毛，直到它们乱成一窝鸟巢才满意的撒了手。
“快去刷牙，熏死人了！”江恩贤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捏着鼻子，避开我的魔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当他落地的时候，他左脚显然不吃力的崴了一下，背脊有瞬间的僵硬，脸颊飘过一抹可疑的绯红，迈着奇怪的青蛙步，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厨房走去。
我望着他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忍笑几乎害了内伤。昨天夜里是疯狂了一点，还记得他睁着无辜明亮的眼睛，与我探讨一张郝小舟E-mail给他的图片，然后眨巴着眼问我照片里的男人是不是在练瑜伽，要不然那腿怎么能折到脑袋后面呢，而且他腰太细了，一不小心还不就折了。
我勾着他的脖子，两眼射出邪恶的绿光，“你最近在医学院老是站在手术台上做好几个小时实验，回家总觉得腰酸背痛，人家都说练瑜伽对舒展筋骨有好处，要不我也帮你练练，缓解缓解？”
江恩贤裹在被子里冒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犹豫地瞅了我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小嘴一抿，光荣就义般掀开被子，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躺：“好，我们就试试。”
于是，我如恶狼扑羊把他按在身下，无比欣喜的将乔想已久的计划付之于行动，当身体被弯成如图片里那完美弧度的那刻，他才后知后觉的睁圆了眼睛，蹬着两条腿想要踹我，可是怕真伤着我，磨磨叽叽的不敢真踢，结果嘛，自然是在半推半就下，被我无耻的得了逞。
今天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脚刚着地就发软的厉害，一不小心就崴了脚，把我给心疼的，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步上去就把人悬空抱了起来。
“亲爱的，你腿脚不好，咱们中午就到外面吃吧。今天我买单，你只管挑餐馆就是了！”
江恩贤别扭的挣了两下，也没捣鼓出个名堂来，只好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用力咬着我的耳朵：“哼！可便宜不了你，小心把你吃个倾家荡产。”
“好，倾家荡产为红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子堪比西楚霸王，活得够豪气，这买卖不亏，哈哈哈！”
幸亏他听不懂拗口深奥的中文成语，否则我左一个红颜，右一个美人的，还不早炸毛了，哪能像这样听话的任我摆布？
我把人往肩一抗，拍了拍他的屁股，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想着家里这小子还是长身板的年纪，我带他到市中心的一家有名的烤肉店好好搓了一顿。开始点菜时他还有点放不开，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往我这儿瞥，我不觉莞尔，这小子跟田里扎的稻草人似的，也就有个假把式，到头来还不是怕我花钱。我二话不说捞过菜单要了四盘雪花牛肉片，两罐啤酒，一顿饭吃下来，愣是把俩人撑得走不动路才喊人结了帐。
从饭店走出来，我叼着烟，望着江恩贤揉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好像只猫，不觉乐了：“瞧你那没出息劲儿，几盘烤肉就给满足成这样了？”
他转过头，笑容还挂在脸上：“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饭堂里吃饭挺没意思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菜。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烤肉特别香。礼，你回来真好！”
“是啊，早跟你说了，跟着我顿顿有肉吃嘛，你这臭小子。”我上去挎着他的脖子，狠狠的揉了把他的头发，心里暖的烫人。
“别老抽烟，对身体有害。”他顶着个鸡窝头，不满的瞄着我的烟，忍着没有把烟抽走，脸上的笑容也垮下去不少。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狠吸了两口，把烟掐了，拉开车门：“不是要去给胖豆子买狗粮吗？快上车！”
他乖乖的坐到副驾的位置上，拉好安全带，摇下车窗。
我打着火，一蹬油门，驾车驶入主干道。
车子在拥挤的车道上不急不缓的朝前行驶，一时之间，两人无话，收音机里播放着电影《保镖》里的经典英文老歌：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So I'll go, but I know
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the way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You, my darling you,you
Bitter sweet memories
That is all I'm taking with me
So goodbye, please don't cry
We both know I'm not what you need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hope life treats you kind
And I hope you have all you dreamed off
And I wish to you joy and happiness
But above all this I wish to you love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如果我必须留下
我会成为你的羁绊
于是我走了
但是我知道每走一步都会想你
亲爱的我将永远爱你
你是我苦涩而甜蜜的回忆
回忆是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再见了爱人，请不要哭泣
我们彼此知道
我不是你所要的人
我将永远爱你
但愿生活能善待你
更祝愿你好梦成真
祝愿你美满幸福
最重要的，我希望你得到爱情
亲爱的我将永远爱你
爱你永远
《I will always love you》—— 惠特妮.休斯顿(Whitney Houston)
阳光照在我身上，烤得人冒汗，温暖的风从车窗外吹拂到我的脸上，却无法带来解暑的凉意，没有空调的二手车让我回忆起以色列的炎热。
那是一片充满战火喧嚣的热土，但在每一个以色列人心目中，对自由与独立的向往却是支持他们常年与巴勒斯坦交战的信仰。每一个人活着都需要信仰，或者是出于宗教信条民族主义，或者是对家庭的责任，又或者是对未来前途的期盼，否则便如偏离航线的一叶孤帆，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当我将越野车停在荒芜绵延的沙漠中央，屈膝靠在汽车前盖上，仰望欧洲大陆上加沙地带的天空，一股复杂而空虚的情绪常涌上心头。只见漆黑如沉墨的夜空中，一道散发着遥远太空银辉的宽广银河带横跨苍穹之间，透过星河中璀璨的辉芒向寂静的人间传递着跨越亿万光年的恒远故事。
常言道，认识一个人容易，读懂一个人很难；倾心一个人容易，珍惜一个人很难；疼惜一个人容易，体谅一个人很难；爱上一个人容易，遗忘一个人很难，说的大概都是真的。
我常常会想，人类生命渺小若尘埃，岂能与时空恒古相比，可是如果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和我一起感受这满布在黄沙遍野中，足以洗涤灵魂的空灵寂寥，大概人生也就圆满了吧。
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留在韩国，选择成为一名战地记者，也许我只是想要离那个太平洋小岛屿远一点，离记忆中那个人远一些，有些感情注定是我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我选择做一个没用的逃兵，因为我知道他选择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我只会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自从三年前记忆逐渐恢复以来，多少次醒来，我总能清晰记起梦中那炯烁澄澈的眼神，少年傲气甜美的面容，他每一次回眸，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挑眉，每一声轻笑，仿佛一张黑白老胶片吱吱呀呀不断在脑海中播放。他成年后的面容渐渐隐去，而他十五岁少年时的音容笑貌却在每一夜的梦中越来越生动，他宛如活在我梦乡里的精灵，一步一脚印地驻入我的心里，很快便生了根，发了芽，嫩绿的枝叶迎风荡漾，早已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迹……
耳边传来不轻不重的敲打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出来，扭头看见江恩贤捧着一大袋子狗粮站在车外，我摇下车窗冲他咧了咧嘴。
他盯着我的脸瞧了半天，看得我心里些发毛，他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眉心，嘴角一塌，声音哑哑的：“心里难受就别笑了，特难看。”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两颗大板牙在阳光下锃亮。
“在我面前不用硬撑着，你刚才那表情……太孤单，让人看了心慌。”他上前一步，用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温热的触感自肌肤传来，炆烫着我凌乱的思绪。
我心头一跳，搂着他的脖颈，突然有些感慨，隔窗把头埋在了他的耳边：“小豹子，你不要长大，永远这样就好。你不需要够坚强，够勇敢，你不用看到人生的无奈，看到命运的心狠手辣，我希望你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天塌下来都由我顶着，我希望你永远做个孩子。”
他抬起头，愣楞的望着我，眉毛微蹙，表情让我有些捉摸不透。半响，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他唇边溢出，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脸颊，语气难得软软的，反倒像是安慰使性子的小孩子：“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终于收敛了笑容：“快上车，再不走就要吃罚单了。”
车子再次奔驰在喧闹的街道上，风从窗口灌入车厢，一张柔软的掌心安静地握着我搭着波箱上的手，我还能感觉到身旁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特别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