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主角》广木北花

58、第 58 章

　　或许真存在血脉间的特殊感应，在婴儿令栖栖出生的第二天书令魔尊就失踪了。
　　有不少人传言说书令魔尊是被赤霄给暗杀了，故而涌现出了一大批拥护赤霄登上魔尊宝座的人。
　　书令魔尊失踪的事情传得飞快，连带着又扯出了魔尊夫人是修仙者的事情。整个魔教的内部一时间暗潮涌动，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不要命的人跑到圣殿附近撒泼挑事。
　　前有虎视眈眈盯着魔尊宝座的赤霄，后有一群不明是非强行给云霞泼脏水的人。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身为失踪魔尊妻子的云霞再继续待在这里都不合适了，指不定哪天就会遇到危险。
　　书令魔尊的亲信毅然决然带着刚生产完的夫人和才出生的小姐趁着夜色逃跑了。
　　而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夜，书令魔尊的家莫名其妙就起了一把大火，将这位魔尊及家眷的生活痕迹烧了个一干二净。
　　亲信担心支持赤霄的人不愿意放过云霞，干脆带着母女两人直奔青玉门。
　　然而与魔尊相恋还诞下孩子的云霞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仙门，亲信君只好在青玉门山下百里内最近的小村子里给云霞母女安了新家。
　　说是新家其实也不过是捡了一间无主屋子稍作修葺，云霞一开始还觉得住别人的屋子不太好，可眼下除了这破烂的小院子，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刚安置好母女两人，亲信就接到消息说新魔尊登基了。
　　不出亲信君所料，这新魔尊正是拥有众多支持者的赤霄，赤霄魔尊就这样众星捧月地理入主了魔教圣殿。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赤霄魔尊一上任就把圣殿前的雕像推了个干净，用法宝引来灵泉之水，造出了蔓延十里的大水池，随后在池子里种满了火焰莲花。
　　新魔尊种完花后拍拍手，非常随意地设立了仅次于魔尊的左右双护法职位，而担任两位护法的都是新魔尊的胞姐。
　　魔尊的左护法是个很有主意的女人，她建议赤霄魔尊组建内阁，而内阁的成员自然是魔尊家的其他姐妹。
　　用前任魔尊旧部传信来的原话来说现在的魔教圣殿内就是妖女乱舞。
　　而他们这些前朝旧人早就被左护法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圣殿，此番传消息给亲信君也只是告诉他没必要回去了，圣殿已无容身之所。
　　亲信君本来打算和母女一起留在小村子里养老了，结果没想到天降大锅，被书令魔尊封印的狐狸精他哥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令栖栖托着腮，沉默地看着萧夙出现，然后沉默地看着萧夙把亲信君抓走。
　　活生生的爹都能平白无故消失，令栖栖觉得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比这件事更稀奇了，故而看见萧夙也是无比淡定。
　　云霞为了帮助丈夫封印萧寐已经失去了毕生大部分的修为，这还在月子期又突然没了亲信君的照顾，整个人眼见着就衰弱了下去。
　　大人不好过，小孩肯定也要难过，虚弱的云霞根本没有足够的奶水哺育女儿，还没取名的婴儿小栖栖肚子一饿就要哭。
　　透明人令栖栖听着杀猪一样的嚎哭声，头一次知道她小时候原来这么烦人，她娘居然没把她摔死还有耐心哄她，确实是真爱亲娘了。
　　婴儿穿透性极强的哭声成功引来了邻居大娘，好心的大娘大婶开始轮流接济她们母女俩。
　　令栖栖由衷地感激这些好邻居，要是没有这些人的帮助，估计她和她娘早就嗝屁了……
　　母女能靠人接济一时，但总不可能永远吃别家的粮食。
　　云霞出了月子期就开始接各种杂七杂八的活补贴家用，无论是给村长家洗衣服，还是给土财主家刷马桶，只要她能做的全部都做。
　　随着女儿的长大，年轻美貌的云霞姑娘也终于向令栖栖记忆中憔悴的形象越靠越近。
　　透支精力的云霞很快就病倒了。
　　那天云霞去财主家刷马桶，她刚从井里提上一桶水，还没开始刷臭气熏天的木桶就昏倒在了井边。令栖栖伸出去扶云霞，却再一次抓了个空。
　　财主得知消息后嫌云霞晦气，怕她得了什么病害，赶忙叫仆人把云霞抬回了她们母女俩住的破烂房子。财主似乎是怕村里人说他不厚道，在赶走云霞后又大发善心地给她请了一位大夫。
　　大夫摸着白花花的大胡子，说了一堆令栖栖听不懂的玄乎话，到最后才总结了一句积劳成疾，身体亏空。
　　云霞就这样被财主和村长义正言辞地辞退了，她一下没了经济来源，只好托人去变卖了百宝袋里以前留下的一些小玩意，好歹也算能勉强糊口。
　　当令栖栖满一岁时，村里大婶来给小女娃庆生，云霞这才想起她的女儿还没起名字。
　　“你这个当娘的也太粗心了，孩子这么大连个名字也没起。”邻居家经常帮云霞照顾女儿的大娘唠叨道，“快趁着小孩生辰给她取个好名字吧。”
　　提到起名云霞又想起了给书令魔尊改名的事，她微微发愣，好半天才垂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娃娃说道：“她爹爹名字里有一令字，就取名为令栖栖吧。愿吾儿无论身在何处，心上永远有一片归栖之所。”
　　曾几何时，云霞也是一个想与心上人永远双宿双栖的小姑娘，可她如今连栖身之所都算是临时借来的。
　　令栖栖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
　　故事到这里终于落幕，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渐渐褪色，画面最后定格在云霞的脸上。
　　那是一张令栖栖无比熟悉的面容，双颊凹陷，憔悴苍老，头发上仿佛蒙了一层永远也洗不掉的灰色。
　　妇人身上根本看不出云霞曾经的美貌，她再也不是魔尊夫人或者青玉门弟子了，此刻的她只是令栖栖的娘亲。
　　云霞最终也消失不见了，梦境里漫长的故事结束。
　　令栖栖的四周也随着故事的终结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就像她之前遇见她爹残识时一样。
　　孤儿栖栖有些茫然无措地东张西望，脸上还印着未干的泪痕。
　　“滴答滴答——”有水落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身处黑暗中的令栖栖循着声音朝某个方向前进，当她来到声音源头时，她看见了一片泛着水蓝光芒的湖泊，少女时期的云霞就坐在水边梳头发。
　　令栖栖想开口叫娘亲，可话埂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只好加快步伐来到了云霞姑娘身边。
　　水边梳头的姑娘总算是凭借水中倒影发现了身边多出来的人，她抬头看向令栖栖，开口问道：“你是谁呀？”
　　“我，我是你女儿……”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年轻漂亮的娘亲，令栖栖非常尴尬地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可我在这里等了几百年，没想到我女儿才这么小只，我还以为能有曾孙女抱呢。”云霞稍微有些嫌弃地嘟嘟囔囔道。
　　云霞留在这里的一缕残识，算是她姑娘时期的缩影，而梦境故事本应当到云霞祭出修为帮魔尊封印萧寐就结束了。
　　可这水灵柱因长年累月受着隔壁天书残卷的影响，梦境故事便自动按照天道发展往后延续了一大段。然而残识云霞根本就不知道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所以还保留着云霞姑娘时期特有的活泼，说起话来也是无所顾忌。
　　令栖栖皱起眉头说：“不对啊，你待在这里应该只有几十年吧，从萧寐被二次封印到我出生直至如今，怎么算都没有几百年。”
　　“哦老天爷，为什么我这么聪明，我的崽却这么傻乎乎，居然连秘境结界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都不知道。”云霞残识捂着额头叹息道，“刚才你经历的那段故事是根据我的记忆幻化而成的，若是按照外界正常时间来计算，我这大半生你看下来，其实也只用了不过短短须臾的时间而已。”
　　“所以说秘境里时间过得比较快吗？”令栖栖问道。
　　云霞点点头，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令栖栖坐下，等女儿乖乖坐下后才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你在外面长了十二、三岁，放在秘境里就差不多生活二、三百年。不过这秘境里的时间流速只会对日月星辰产生作用，让人精神上产生过很久的错觉，但对人本身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
　　令栖栖轻声一呵，成功抓住了云霞话里的马脚，翻了个小白眼开口道：“你知道是错觉还要跟我说你等了几百年，还想抱什么曾孙女，你这么调皮可爱怎么不上天呢……”
　　被当场戳穿的云霞哑口无言，她有点生气，当即扬起一巴掌，直接把令栖栖扇进了湖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你娘永远是你娘。
　　措不及防被扇飞进水里的令栖栖呛了好多水，不知为何，这湖里的水一点也不听她的使唤，反而还像在拖着她往下沉。
　　“女儿真讨厌，这母女久违的会面她也不好好珍惜，还想让我快点上天。”湖边的云霞气呼呼地说道。
　　刚说完她的身影就开始慢慢变淡，发丝和手指统统化为了一缕缕至纯的水灵气，然后向湖中涌去。
　　已经知晓自身结局的云霞残识透过层层湖水看到了正在费力吐泡泡的令栖栖，小声地说道：“以后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
　　溺水的令栖栖陷入了昏迷，恍惚中她好像回到了死老爹残识送给她的血腥战场。
　　如今的战场与之前有些不同，天空中落着小雨，雨水淋在尸体堆里，竟然慢慢浇灌出一片片绿草和星星点点的鲜花。
　　血的腥味也渐渐被雨水冲淡，令栖栖站在雨里，望着转向生机勃勃的战场，突然感觉到了比获得魔力时更强烈的安心感。
　　有一滴顽皮的雨钻进了令栖栖的耳朵里，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又亲切在她耳边低语——
　　再见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