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一夏桃花》袋鼠抱抱

8、忘俗宫一日游

　　苏小桃骑在马背上，长发被风撩起，朝着太阳一直跑啊跑碍…虽然骑的只是一匹还没长大的乖乖小马驹，她的速度也仅仅比走快一点点，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策马奔腾的感觉，自信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骑手。
　　她回头朝场外快乐地挥手，阳光映着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喂~你也来骑啊~”

　　陆明轩不得不承认，他没见过比苏小桃学得更快的女子。明明马牵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能一个人独自骑马遛圈，玩得不亦乐乎，倒有几分艺高胆大的感觉。
　　当下微微一笑，策动身下的骏马，朝她奔跑过去。他的坐骑是一匹高大俊猛的黑马，几个起伏就轻松越过了小桃。但见他伸手向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天上一只倒霉的过路鸟应声落下……
　　“哇，你好残忍啊。”苏小桃不敢苟同地连连摇头，真是太不环保了。
　　陆明轩回眸看她，正要答话，忽然瞥见远处立着一抹耀眼的白色，仿佛天边一朵云，他唇边的笑容慢慢消散。
　　“嗖——”一道破空而来的气流声。
　　陆明轩脸色一沉，立即反手抽箭、搭射，一支长箭疾驰而去，正迎上来的那支，“铛”地一声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同时落地。
　　苏小桃见他突然朝自己身后射箭，疑惑地转头，却看见地上掉了两支箭，不由“呀”了一声。
　　“七仔，陪苏姑娘再骑一会。”话音未落，他人已随骏马飞驰向场外。

　　华盖下，一身白衣白靴的俊美男子嚼着笑侧首看陆明轩飞奔而来。
　　“九弟好兴致，携佳人共游忘俗宫，果真是忘却世俗，连兄长也忘了。”醇厚的声音飘来，仿佛一杯酿得纯香的酒，教人闻之欲醉。
　　陆明轩却对这声音无感，他将弓重重放在案几上，淡淡道：“即便如此，四哥下手也太重了吧。”居然放箭射小桃，惊得他一身冷汗。
　　陆北雪缓缓起身，笑容有一些冷然：“九弟不但对为兄出言不逊，还负气离家，为兄施以小小教训，也算是两厢抵消了。”
　　陆明轩别过脸去，涩声道：“明轩岂敢。明轩只不过是和自己生气，作为兄弟，我对四哥毫无帮助，作为弟子，我没有能力救吾师……我还能怎么办呢，唯有逃避而已。”
　　“好了。”陆北雪微微撇嘴，似乎怒气消了一些。“我既然来了，你也不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戳我的心。这一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且放过那吴老儿。我已奏明父皇，父皇法外开恩，免其死罪，改流放琼州，你可满意了？”
　　陆明轩此时方露出一丝微笑：“四哥……多谢。”
　　陆北雪略一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声谢，转身离开。路过明轩身边时，他忽然停下，一只手按在明轩肩头，低低道：“明轩，你是我唯一一母同生的弟弟，四哥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我二人好，你以后——莫要再与四哥斗气。”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斗气……陆明轩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若只是斗气就好了……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在父皇面前，陆北雪一条一条痛陈大学士吴青山的罪状，言之凿凿，滴水不漏，其中不乏利用自己弟弟与吴青山多年的师徒情分诓出来的内情，加以改编利用之后，竟然是一通教吴青山永不能翻身的铁证如山。
　　不过是为了掀翻一个挡路的棋子，一个维护皇朝祖制、拥太子为继承人的老臣。看着吴青山满头银丝，伏在地上索索发抖，他忍无可忍，据理力争，但如何辩得过早已谋划许久的陆北雪。
　　从父皇那里出来之后，他第一次顶撞自己尊敬的兄长，拦住北雪愤怒地说：“若你执意要吴青山死，我将永居忘俗宫，此生不再与你相见。”

　　陆明轩仰望满天斜阳如血，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比陆北雪以为的，更了解这个四哥。四哥与太子明争暗斗多年，他早已看透。一个是他一母同生的兄长，一个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皇兄，他又能怎样。
　　可吴青山是他恩师，与他情同父子，又是个快告老还乡的老臣，便是忍他一忍，又如何了？
　　陆明轩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还不是利用四哥对他的亲情逼四哥让步，又能高洁到哪里去。

　　“王爷……”
　　苏小桃从后面冒出个脑袋，远远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是发生了什么吗？陆明轩的脸上有她不曾见过的孤独，令她的心忽然有点纠结。
　　然而陆明轩转过头来，还是那么温暖的笑容：“小桃儿不骑了？”
　　“骑多了也不好玩……”苏小桃闷闷地说。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啊？”苏小桃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想到苏小桃那副吃惊又有点失望的样子，陆明轩真是又好笑又愧疚。不过四哥亲自来找他，给个面子也是要回来的，何况他还急着等司马杰的消息，实在也无心逗留。

　　陆明轩站在窗前，望着一轮明月，眉头微皱。为何两天过去了，司马杰还没有回来？莫非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真的出了不好的事？

　　正当他担忧沉思之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司马杰急促的声音传来：“王爷，属下有急事禀奏……”
　　他话音尚未落地，陆明轩已打开了房门，司马杰闪身入内，没等站稳就拜倒在地，颤声道：“王爷——”
　　陆明轩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但仍先伸手扶起他，沉声道：“慢慢说。”

　　原来，那日陆明轩终是不放心，让司马杰去吴府暗中盯梢。当日果然下了一道圣旨，令吴青山流放琼州，即刻启程。司马杰于是暗中跟着吴家人，一路护送他们出了京城，觉得应该没问题了，便打算回来复命。回城时他恰巧遇见一个在城门卫队任职的兄弟，闲聊了几句，得知有一伙携带刀枪的神秘人刚刚出城。司马杰猛然警觉，暗道不好，立即向吴家人走的那条路追过去。但，他再也没有追上吴家人。吴府一门四十几口，已经彻底消失了。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屋内许久没有声音。
　　司马杰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陆明轩面色苍白、双目赤红，他心里像被人割了一刀，再次跪下，以额触地：“属下无能，愧对王爷，请王爷责罚！”

　　陆明轩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摇头：“你何错之有……错的是，错的是……”
　　却说不下去了。错的是谁呢？他能怨谁呢？
　　他茫然地挥了挥手，司马杰犹豫了片刻，悄悄地退下了。

　　大约是七仔怕他心烦，遣走了所有下人，此刻四周竟半点声息也无。陆明轩只觉得全身力气都失去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心灰意冷。

　　月色渺渺，风声茫茫，隐约之中，似乎有渺茫的歌声。
　　谁在这个时候唱歌？

　　陆明轩不知不觉走了出去，歌声渐渐清晰。

　　“总是要历尽百转和千回
　　才知清深意浓
　　总是要走遍千山和万水
　　才知何去何从
　　为何等到错过多年以后
　　才明白自己最真的梦
　　……”

　　他站在夹竹桃的阴影下，静静地听着，泪不知不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