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一夏桃花》袋鼠抱抱

4、琴挑，情挑

　　此刻正是聚香酒楼生意最旺的时候，十几个大红灯笼照得整间楼灯火通明，上下两层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陆明轩在二楼独占一席，三卷竹帘形成隔断，使这个位置不易被打扰，同时从栏杆望下去又正好能俯视整个大厅。
　　他刚坐下不久，楼下忽然一阵喧哗，只见一个婷婷娉娉的粉衣女郎怀抱琵琶款步上台，立刻有几个熟客鼓掌捧场。来的自然是苏小桃了，只见她梳着双月环拱髻，发间穿梭着缠了两条粉色绸缎，缎尾自然散落在肩头。刘海下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似乎还扑闪着笑意。
　　她朝台下福了一福，盈盈落座，五指一扬，一串轻快的琴音飞流而出。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

　　陆明轩听得痴了，举着空酒杯竟忘记放下。
　　这是什么歌？句不成句，章不成章，字字跳脱三界五行之外，却自有一派洒脱风流。
　　这是什么人写的歌？

　　一个古人当然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啦。
　　苏小桃唱得很快乐。对着满堂大吃大喝的古代人，她浅笑高歌，享受着这份红尘惟我、自得其乐的快乐。
　　一曲毕，掌声雷动，喝彩声迭起。听众热情，歌者慷慨，于是一曲接一曲，直到月悬高空，这席盛宴才渐渐散去。

　　“王爷，该走了。”七仔小声催促好像已经中了蛊的主子。
　　“嗯……”陆明轩漫不经心地应着，手中把转着酒杯，带着三分醉意睨着台下的苏小桃。
　　真是个奇特的女人。打哪来的？

　　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不禁“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大堂里离苏小桃最近的一桌坐着两个年轻人，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子。其中一个神情怯懦些，另外一个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小桃。
　　陆明轩本没有在意他们，但此刻两人像是起了争执，一个似乎想要阻拦另一个，但显然拦不住，一直盯着苏小桃的那个倏地站起来靠近琴台，陆明轩这才注意到他，不由皱起眉头。这人……似乎……

　　苏小桃收了琵琶，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正想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一口，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苏姑娘……”
　　苏小桃应声望去，琴台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净的小生。
　　她微笑着问：“公子有何指教？”
　　不想那小生说道：“能不能请你到我府上献唱一曲？”
　　苏小桃一愣，正要拒绝，旁边忽然有人冷哼：“凭什么？你算老几？”
　　却是另一桌一个锦衣华服却满身痞气的青年。苏小桃认得他，他天天都和朋友来喝酒，十足的纨绔子弟，几次想和她搭讪都被她巧妙躲过，估计郁闷了，今天一看有人和他抢就不爽了。
　　那小生扫了他一眼，眼里露出鄙夷之色，没有理他，仍面向苏小桃邀请道：“只要来一个时辰即可，酬劳一定让你满意。”
　　“这……”苏小桃有点为难。
　　锦衣青年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男生竟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顿时恶向胆边生，一摔酒杯，狰狞地欺压上前：“小杂种，你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是吧？”
　　满口污言秽语让那小生的脸顿时煞白，不理会同伴拼命拉他，冷冷斥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我邀请苏姑娘，与你又有何关系？”
　　“老子就管你怎么着了？”这锦衣青年摆明了仗着酒醉要闹事，一把揪住小生的衣领。小生突然面色大变，锦衣青年一抓之下脸色也一变，忽然露出了极猥琐的yin笑：“哟……嘿嘿，原来是个小妞啊，学着男人的样子跑出来喝酒，啧啧……”一边yin笑一边手在她胸口乱摸，吓得那“小生”花容失色，她的同伴也吓得哭了出来：“小姐——”

　　忽然一把琵琶横空隔在锦衣青年和那男装女身的小生之间。苏小桃用琵琶抵住锦衣青年胸口，冷峻道：“公子，请自重。”
　　锦衣青年见惯她笑吟吟的样子，何时见过这等冷艳的表情？不由心中一惊，继而更生轻薄之意，遂放开那小生，笑嘻嘻地想亲近苏小桃：“哎哟，美人生气了……”
　　忽然喉咙一紧，苏小桃的琵琶重重抵在他喉咙上，压得他差点喘不了气。
　　“你……”青年正要发怒，胡老板带着一伙保镖围了过来。
　　“哎，这不是郑公子么，您又醉啦，呵呵呵呵……”胡老板笑呵呵地一挥手，几个保镖围上来隔开了苏小桃和锦衣青年。
　　锦衣青年恨恨退开，张狂地指着胡老板叫嚣：“爷给你面子才来捧场，惹恼了爷你这酒楼别想开了！”
　　“那是那是，全靠几位公子赏脸。”胡老板仍是笑眯眯的，“不过我这的食客也有不少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郑公子，”胡老板故意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毕竟不是花酒，闹出事传到您府上也不好。”
　　郑姓公子哥心虚了一下，想起自己老爹有时也来这里，于是恨恨看了苏小桃一眼，又虚张声势了几句，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

　　胡老板笑眯眯送走瘟神，一回过身立刻拉下脸，呵斥苏小桃：“说过几次了，对客人不能来硬的，要软，要有技巧！”
　　苏小桃低着头不甘不愿地应道：“知道了。”但仍难免被胡老板耳提面命了一番。
　　那“小生”在一旁十分过意不去，等胡老板等人都散了，拉着苏小桃内疚地说：“都是我不好，苏姑娘，今天多亏你救了我。”
　　“小事啦，别放心上。”苏小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过以后你就算女扮男装，也别再得罪这种无耻小人，很危险的。”
　　“谢谢你。”“小生”感激地看着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那，你能来我家唱歌吗？”
　　苏小桃晕倒！

　　陆明轩扶着栏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握在身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七仔在旁边也探着个脑袋看热闹，那“小生”无意间正面朝他，他定睛一看，不由惊讶地嘀咕出声：“那位，那位不是林府的小姐么？”
　　陆明轩深深看了楼下一眼，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