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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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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梧。”
墨显点上油灯,把帷帐挂起来,小哥儿侧着身子睡得正熟,脸颊红扑扑的,腮上那点软肉被枕头挤压,半张着唇瓣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般精致,哪像个凡人?该是天上的仙童下凡历劫,让他这个徒有一身力气的凡夫俗子遇到了。
欣赏一会儿后,才抬手捻去少年面颊上掉的眼睫毛,又捏住他挺翘的鼻子,把人从梦中唤醒。
“该醒了。”
南梧眯着惺忪睡眼,看到昏暗的油灯,差点以为自己刚睡着就被喊醒,不耐烦地拍开捏着鼻尖的大掌,踹了脚被子,口齿不清地嘟囔:“大哥,这才几点啊就起床?天都没亮呢,刚高考完没多久,又不用上课干嘛打扰我睡觉。”
墨显听到那些一知半解的词汇,着实愣了一下,略一思索才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意有所指:“寅时不到。”
南梧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被flag击中,半垂的眼皮蹭一下张开,和似笑非笑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穿越了,把他喊醒的人不是任劳任怨的管家,而是他给自己找的未婚夫。
想到昨日大言不惭,说什么寅时起床的胡话,南梧真想扇嘴。
见人一脸窘迫,墨显见好就收,没真把人逗到恼羞成怒,捏捏他细弱的后颈哄道:“今天要去镇上,回来后继续睡。”
毕竟是正事,南梧分的清轻重,努力克服瞌睡虫去穿鞋洗漱。
因为脑子不清醒,跨过门槛时脚没抬起来,还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被一直跟在身后的墨显捞起来抱到面盆架前,大手拍了拍屁股提醒:“走路小心。”
南梧:?
男人用了些手劲,被打的那一侧略微发麻,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从未被如此对待的南少觉着羞耻,呲着一嘴小白牙,气恼地骂人:“你手怎么这么欠!”
墨显表情不变,摩挲两下手指,只觉得还残存着些许软乎乎的手感,转身朝着满脸愤懑的少年道:“让你摸回来。”
南梧默默蓄力,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男人裤子上多了个白脚印,但依旧不动如山,他只觉得踢到个硬梆梆的石头,不禁怀疑墨显练过金钟罩铁布衫,普通人臀大肌哪有这么硬的?
“臭流氓!谁要摸你那铁疙瘩一样的屁股?你崩人设了知不知道?”南梧白皙的小脸上秀气的眉毛拧着,一双猫瞳满是疑惑:家里的老实人被色鬼附身了?
墨显眸色骤然加深,面前浮现前天晚上少年身后白面团似的两瓣,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表情,直把南梧看的心惊肉跳。
不是说凌晨最容易撞鬼吗?这大块头不会真被鬼附身了吧?
不过在这个男人都能生小孩的世界里,有鬼也没什么稀奇的。
南梧想着想着,把自己吓得够呛,连忙从盆里掬了水撒过去,色厉内荏地威胁:“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不许吓唬我!”
墨显垂眸,将自己快要决堤的欲望尽数掩去,抹了把脸上的水,赎罪般将拧好的帕子递给南梧:“吓到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在发呆,别生气。”
南梧看他变回之前的老实人,立马又壮了胆子,恶狠狠抢过帕子擦脸,因此没能注意到墨显略微阴沉的面容。
小哥儿大概真是天上的神仙,时不时会蹦出些从未听过的词,提醒他这个凡人不要痴心妄想。
墨显语气没变,站在一旁不依不饶地问:“阿梧,什么叫崩人设?”
“就是你刚才做的事跟你的形象十分不符。”南梧把擦过脸的帕子往他怀里一拍,食指戳了戳男人胸口质问:“说!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赶紧从墨显身上滚下去!”
得到解释,墨显心中的不安散去,面色稍霁,转而看向这里最崩人设的小哥儿,永远都是张牙舞爪,和朴素勤劳半点儿都不沾边。
他握住那根纤细的食指捏了捏,“已经下去了,下次再犯你就揍我,我抗揍。”
南梧哼了声,拿起齿木刷牙,这里的牙刷是用杨柳枝做的,沾着牙粉,用起来很不方便,有时候还会戳到肉。
他漱完口后用手掀起嘴皮给墨显看自己红肿的牙龈:“这个一点也不方便,我以前都用鬃毛刷的,牙粉也比现在的香。”
这事儿的确是自己疏忽,他糙惯了,东西不管好坏也用不出差别,但南梧细皮嫩肉的,是顶尊贵的人儿,哪能迁就自己用这种劣质的东西?
墨显愧疚地摸摸他因为空气干燥炸起来的头发:“我们去了镇上便买,再带你四处逛逛,还有其它想要的一并买回来。”
南梧在宫里听那些小太监小宫女说过,鬃毛刷都是有钱的富人才用得上,有的普通老百姓连牙粉都买不起,只能嚼嚼树叶。
得了好的小哥儿立马变了一副面孔,也不计较那两巴掌了,软乎乎地胡诌:“墨大哥,你对我真好,我娘以前常说,要嫁就得嫁你这种有本事有担当的男人,遇见你,我可真有福气。”
墨显挑眉,捏捏他的脸颊肉:“我也很有福气。”
“那是当然了!”南梧一只手叉着腰,煞有其事道:“如果没有遇见我,你连夫郎都没有,谁帮你管钱?谁对你嘘寒问暖?谁操心你肚子饿不饿?你可得好好对我!”
墨显失笑:“本该如此。”
说完拉着人坐到桌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乔装打扮的头套,衣服,还有易容用的工具。
南梧好奇,嫩白的小脸凑过去,指着桌上那堆玩意儿仰头问:“这是……”
“前日问郎中借的,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会些江湖术法。”墨显拇指揉了揉他颊边的红痣:“只要改变一些特征,没人会查到你身上。”
南梧坐在凳子上,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梳顺,然后戴上假头套,脸上的桃花痣被遮住,用朱砂在眉心落下红色一点。
再换上提前准备的破烂衣服,脸上抹些黑,假发弄乱,便很像一个无家可归将自己卖入牙行的小哥儿。
南梧看着铜镜中的古风小生,再次感叹,他可真帅啊,古今相宜。
眼角余光扫过站在身后的墨显,想到刚才把水撒到他脸上,如果碰到伤口,肯定会发炎,要是留了疤,他就是罪魁祸首。
南梧多少有些心虚,起身把位置让给墨显:“你坐这儿。”
墨显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坐好。然后便感觉骤然凑近的馨软身体,几乎整个扑进他怀里,周边的空气似乎都萦绕着淡淡甜甜的暖香。
他呼吸一滞,随后瘾君子般大口喘息着,想要将那些香味尽数卷入肺腑……
“墨大哥。”
“墨大哥?”
“墨——显——”南梧拖长音调又喊一声,终于把人叫回神,见他看过来,当即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才有反应。你脸上的伤用不用上药?我帮你。”
墨显漆黑的瞳孔颤了颤,开口嗓音有些哑:“用,在衣柜下层的箱子里。”
南梧跑过去,打开柜门,箱子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他抱起来放到桌上,打开后发现很多瓶瓶罐罐,有些小瓷瓶甚至一模一样,也没个标记,让人根本分不清是什么药。
墨显扫了眼,熟门熟路地从右上角落取出个瓷瓶,摆到南梧面前:“这个。”
南梧打开一看,是深绿色的乳膏,他用食指挖了些,一手捧着墨显的脸,凑近给人上药。
小哥儿的指腹是软的,十分细腻,没有一点儿茧子,上药的手法也很轻,时不时吹一下。墨显自己上药往往随便一抹应付了事,没这么细致。
南梧盯着那条几乎横贯半边脸颊的红痕,自己都替他疼,但上药的时候墨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真是个狠人。
“这伤是怎么弄的?”
原本沉浸在被温柔对待中的墨显立刻警觉,谨慎道:“不小心被树枝刮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然而南梧只是随口一问,听他说完“哦”了一声,“以后小心点。”
随即把小瓷瓶盖好,跑去洗手。回来后还不忘继续对墨显PUA:“也就只有我会这么贴心,还关注到你脸上的伤,给你上药,别人家的夫郎哪像我似的?天天惦记家里男人。”
墨显十分配合:“谢谢夫郎。”
“不客……不是!”南梧连忙纠正:“还没成亲呢,不许叫夫郎!”
男人立马垂下头,老实人般呐呐道:“那便成亲后再喊。”
南梧满意点头,这么听话就对了,南少不需要被反驳。
两人闹了这么会儿,他已经不困了,还有些兴致勃勃:“我们快去镇上吧。”
永康村距离桃花镇有五里地,脚程快的人两刻钟便能赶到,骑马只需用一刻钟。
墨显怕惊动附近住的农户,导致计划生变,不打算骑马,但也没打算让南梧真走五里地。
昨日睡觉前他便将背行李的竹笈加固,改造成可以背人的小型遮阳椅,还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垫子,以防南梧娇嫩的肌肤被硌到,伤上加伤。
墨显背上竹笈,蹲在地上,反手拍了拍坐垫,招呼好奇的南梧:“坐上来试试。”
从未见过如此之简陋座驾的南梧:“真不会压坏吗?”
“放心,不会。”
在南梧心里墨显是十分可靠的,有他的保证,便没再犹豫地坐上去,把两边多出来的绳子系到腰上。
墨显将人稳稳背起来,问:“硌不硌?”
南梧动了动屁股:“不硌。”
之前夹到的那块肉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有特意去按才会钝钝的疼。
墨显得到回复便背着人走到院子里,天还是黑的,他怕南梧看不清东西心里没底,就让人举着火折子。
借着火折子的光,南梧能清楚看见蹲在门口埋头猛吃的咪咪。
“你什么时候起的床?猫都喂过了。”南梧的声音很小,语气也跟做贼似的,这副蹑手蹑脚的可爱模样让墨显冷硬的心塌陷下去一块。
“比你早两刻钟。”
“起这么早,你都不困吗?”铁人吧。
墨显当然不困,解决了南梧的身份问题,他们就能成亲了,拜过天地祖宗,将同心结挂到月老庙的姻缘树上,便是生生世世的缘分。
“心里装着事,不会困。”墨显锁上大门,踏上村道。
南梧扫了眼大门上还在叮铃咣啷晃的锁,仿佛是老天爷冥冥之中暗示自己这辈子都和背着他的男人锁定了。
“困了就睡会儿,到镇上再叫你,事情办完后带你去酒楼吃饭。”
“嗯。”南梧懒懒地应了声,也没合上火折子,借着那点光看这个男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村庄。
墨显住的地方靠着山,没有邻居,走了一段路才陆陆续续看到别的房屋。
这个地方真是破的可以,也就只剩下山清水秀一个优点了。
不过,墨显勉强算第二个优点。如此颠簸的土道,背着一个雄壮的成年男人还能走的如此稳当,南梧封他为南少专属库里南。
没有电子产品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南梧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听墨显不知道第几次叮嘱他之后的流程。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天际泛起鱼肚白,桃花镇也出现在几十米开外。
城墙下有大族联合组建的民兵守卫巡逻,管理治安。
墨显上次带人去镇上利用了巡防漏洞,天色又暗,没惊动守卫。这回不一样,南梧必须在这道关卡露个面。
他蹲下身将南梧放下,总是沉稳的眉眼之间笼罩着烦躁不安,微弯了身体按着他的肩膀道:“阿梧,等下会有一队车马经过,我提前跟牙行的主人打了招呼,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别害怕,我很快去接你。”
早在带南梧去看郎中那天,墨显就安排好了一切,但关心则乱,总怕出现意外。
“你路上已经说八百遍了。”南梧觉得墨显过于焦虑,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被好几个人追杀都能凭借聪明才智活下来,现在就是演场戏而已,根本没有一点难度好嘛。
他拍了拍男人比自己高很多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安啦,我真记住了,倒是你,别忘记给我买金镯子,要最沉的那个。”
古代没有名表,金镯子对消费降级的南少而言便是身份的象征,不可或缺。
之前从皇宫偷溜出来时,他带了不少好东西,但被那群黑衣人追杀时弄丢了,要不是怕小命不保,他真想返回去找找。
“好。”听他提起镯子,墨显心下稍安,一直紧绷着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两人刚说完,远处便传来马车吱扭扭的声音。
车队经过时,略一停顿,南梧腰间多了一股托力,视线再次聚焦时,已经被举上马车。
墨显和车内的人对视,双方点点头,车队重新出发。
直到马车经过检查后畅通无阻进了镇子,他才理了理衣服跟上,一直和车队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