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圈日常》卷卷斯基

5、【05】

　　洛安然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季星年时的场景，就像一卷老胶卷，黑白却生动。

　　那时才刚踏进高中校门没多久，陌生的环境，过快的教学速度，以及超负荷的知识，导致她各个方面都流露出了不适应。

　　入学考试，洛安然的成绩并不理想。

　　看到了班级张贴的排名表后，她的父母便有些坐不住。有些丧气的话语，无时无刻都在给洛安然施压。

　　她哥哥洛安诚说：“爸、妈，我和张老师联系下，拜托她在学校里多照顾些安安吧。”

　　潘琳芳听了儿子这句话，又看了看女儿：“只能这样了。安安啊，用功一点，别给你哥哥太大的负担。”

　　当时，洛安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饭桌上的父母兄长，眨了眨眼。

　　她没考好，就是哥哥的负担吗？

　　。

　　洛安诚找的是他曾经的班主任，当时正带着高三毕业班。

　　本就对学校都还不算熟悉，洛安然又被迫去到了对她而言更加陌生的教学楼。内心止不住地抗拒，然后她似乎无法拒绝。

　　洛安然还是有些在意，妈妈嘴里的那一句“负担”。

　　慢吞吞地走到高三教学楼，洛安然不停地看着写在纸条上的楼层与姓氏。身旁不停有成群结队的学长学姐走过，一部分随意的视线顺势落在了她的身上。

　　本就没有抚平的紧张感觉，更是因为这些聚焦而扩散。

　　上了楼，迎面而来的是更多目光。

　　在那一刻，洛安然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她带着些不确定，终于来到了办公室门外。抬起手，脑海里飞速组织着解释的言语。

　　“你好？怎么了吗？”

　　正当心烦意乱，陷入无形迷宫之时，洛安然听到了身旁的一声询问。

　　仿佛是茫茫大雾散去，终于迎来了和煦的日光。她转过头，入眼的人影逆着斜打而下的阳光，像是被细腻光圈包裹。

　　再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莫名的和谐好看。

　　男生留给洛安然的第一印象，是那双沉着的眼。内双收敛着气质，投射出的温和视线里此刻正反射着她的身影。

　　一时失语，她很快回答：“我……我找张老师。”

　　说话的同时，洛安然还飞速挪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然而那眼神过于深邃，居然在脑海里久久浮现。

　　男生的声音又响起：“跟我来。”

　　说罢，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顺手为洛安然指引了方向：“最里面那位就是。”

　　视线被男生的手吸引，洛安然看到了被他捏着的试卷，那上面写满了复杂的数学公式。

　　对方已经走向了自己的目的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说：“谢谢……”

　　声音很小，他应该没听见。

　　后来，洛安然撑着胆子走到了张老师那里，与她说明来意。女人很是温柔，立刻点头，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她就好。

　　课间的办公室本就吵闹，各门科目的老师学生混在一起。

　　洛安然却听到了，来自男生的那个方向，好像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大概声调。

　　四声，一声，二声。

　　-

　　回忆像是极其诱人的毒药，一旦深陷其中便难以抽身。

　　最后还是语音里凌深的声音，才让洛安然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嗯？什么？”她有些茫然地说。

　　凌深重复了遍：“我说，根本没想过你也会有过感情上的种种。”

　　游戏团队闲置时间过长，屏幕上跳出了摸鱼提醒。

　　洛安然往后一靠，双腿也抵上了椅子边缘。她的视线随意投向了另一处，看似心不在焉。

　　过了会，她说：“深哥，我们两个就谁也别说谁了。”

　　对于凌深的感情过往，洛安然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他说起过，曾经有个很喜欢他的女孩，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教会了他所有。

　　然后心灰意冷，一走了之。

　　至今，凌深都仍在寻找着那个女孩。

　　洛安然说完那句话，团队语音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就好像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默片，无声却有着各自的剧情。

　　最后，这厚重的沉默，还是被进入到团队的共同好友打破。

　　手上还有工作，洛安然清完了游戏日常后便下线。

　　等到录制完新的游戏实况，时间早已迈入深更半夜。窗外的风声终于消停了不少，从呼啸转为低吟。

　　摩卡到了跑酷时间，正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洛安然踩着毛绒拖鞋，洗漱完后立刻钻进被窝。

　　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她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拿出手机，洛安然打开了微信。

　　页面跳转以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下午才添加的好友。

　　【Free】

　　瞬间，白天里那一次又一次的偶遇，纷纷像是被放映的电影画面那样，在洛安然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想来想去，她还是点开了对方的名片，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

　　【季星年】

　　他的名字。

　　。

　　回想起来当初，洛安然曾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在高三月考放榜的那天，跑去他们的教学楼下。

　　只是想凭借印象里那模糊不清的声调，去尝试着能不能知道，那天那个人的名字。

　　洛安然原以为这是大海捞针，却在看到高三理科第一的那个名字时，知道上天也会偶尔眷顾一下她。

　　季星年。

　　当初在办公室听见的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洛安然连知道季星年的名字，都是一个巧合。又或者说，从她遇见季星年开始，都是书写在青春年华里的一桩桩巧合事件。

　　-

　　昨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连cp相关都忘了看（基本上都是洛安然自产粮）。

　　她第二天醒来，依旧窝在被子里不愿起床。倒是摩卡，早就已经在房间里迈着小碎步。

　　大概是饿了，在等洛安然给它喂食。

　　拿起手机，不要期望地点开了“要吃梨”cp超话。原以为看到的，还会是曾经自己发布的那些东西，可映入视野的，居然是star最新发布的一张同人图。

　　洛安然先是愣了几秒钟，瞬间垂直起身。

　　被子软软滑落，好在暖气充足，她并不会冷。

　　捧着手机端详着那张同人图，洛安然立刻切换了自己所有的账号，来给star小姐姐点赞。

　　榛榛仁：[超棒啊啊啊！]

　　榛榛仁：[小姐姐，你是我的神！！]

　　……

　　季星年还在给他的下一张插画打草稿，书桌上的手机响起了一连串的震动。

　　并且还都是微博的特殊提示音。

　　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消息来自谁。

　　手里线稿上遇到了些卡壳，季星年修改了好几遍都算不上满意。他干脆将数位板放到一旁，抓过手机。

　　star：[/抱拳。]

　　……

　　洛安然看到手机上的这条回复，突然皱了下眉。

　　总觉得小姐姐发的这个表情，有那么一点奇怪。但具体怪在哪，又完全形容不上来。

　　榛榛仁：[总之就是超级棒！]

　　star：[/黄豆微笑。]

　　洛安然：……

　　算了，人家是大触，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没有继续在床上消磨时光，洛安然翻身下了床。

　　洗漱完，加热了份便当当作是早午饭，她看了眼工作计划，发现今天并不忙。

　　余光瞥见了昨天去超市买的那袋烘焙礼包，洛安然双手叉腰，思考了好一会。

　　脑子里突然间，就浮现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她试试看做些简单甜品，然后送给季星年……？

　　就和昨天在超市时一样，洛安然被自己这大胆且没有边界的想法吓到。

　　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那包还未拆封的烘焙材料，她叉着腰陷入了沉思。

　　其实感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与曾经的暗恋对象成为邻居，内心有所感触好像也正常。如果自己能够主动迈过这道坎，那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洛安然只是站了一会，便手脚麻利地行动了起来。

　　先舀了勺咖啡豆倒去磨粉，给自己准备好每日必备的精神支柱。接着她挽起袖子，就根据教程上的每个步骤开始行动。

　　。

　　季星年仍然在为早上那个难以形容的卡壳发愁，数位板上擦擦改改，可屏幕上的线稿却始终没有进展。

　　这次的甲方，要求他画出成熟少女的腼腆感觉。

　　以前不是没有画过风格相似的稿件，可这张图却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手机再一次响起，可这回却是突兀的微信提示音。

　　季星年拿起一看。

　　松果安安：[我做了些蛋糕，要不要喝个下午茶？]

　　下午茶？

　　季星年看到那三个字后，挑了下眉。

　　Free：[嗯？]

　　在他的意识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三个字，除了工作就还是工作，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让自己赚钱。

　　过了一会，松果安安回复道：[作为昨天你帮助我的感谢，还有嘛，促进邻居之间的感情？]

　　嗯，还挺有道理。

　　因为这条消息，季星年罕见地笑出了声。

　　他回想起见到松果安安时的一幕幕，感觉她在现实与网络上似乎有些不小的差别。

　　发消息的文字风格……

　　倒是让季星年想起了star微博上，那个时不时会发消息给他的榛榛仁。

　　突然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块，他短暂一愣，虽然垂下头浅浅一笑。

　　可就在那一刻，季星年突然从无形中收获了灵感。线稿上那个几乎卡了他一上午的问题消失不见，灵感终于再一次通畅。

　　很快就将问题解决，他拿起手机回复：[如果你方便的话，看上去很难拒绝。]

　　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季星年觉得再去拒绝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太好。

　　就当是放松一下，看看下午茶是什么样的。

　　思考再三，他问：[地点在哪？]

　　-

　　下午两点，门铃十分准时地响起。

　　厨房里还飘散着刚出炉的戚风蛋糕的香甜味道，洛安然寄着围裙，快步朝门口跑去。

　　她仍有些手忙脚乱，却不是因为烘焙。

　　教程很详细也很到位，今日份的下午茶甜品十分成功。

　　只是不久前，季星年的那个问题，扰乱了洛安然的心思。

　　即便已经去开门了，她也在想，就这么邀请对方来自己家，会不会有些过于唐突？

　　当时，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邀请他来家里。

　　……

　　门一打开，季星年正端着一个礼物盒站在那里。

　　他格外地喜欢黑白条纹的运动套装，背着天光，镜片磨去了眼中的深沉，留下的是他一贯展露的温和。

　　“我可以进来吗？”季星年礼貌地问。

　　洛安然点头，弯腰帮他拿出拖鞋：“当然可以，请进。”

　　都到这一步了，顺其自然吧。反正自己也是抱着主动越过障碍的心思，且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下午茶的小甜点都已经被摆放在桌上，摩卡从房间里蹿出，看到这位陌生的客人后它先是明显的停顿下来，接着丝毫不害怕地绕着季星年打转。

　　洛安然有些想笑：“这是我养的龙猫，它……可能有些毛病。”

　　季星年却摇摇头：“它很有个性。”

　　摩卡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停下脚步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洛安然见此，皱眉道：“摩卡，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这样。”

　　听到这句话，季星年问：“怎么了吗？”

　　耸耸肩，洛安然回答：“这臭小子对我可狠了，不是半夜跑酷，就是不管死活地洗澡①。]

　　季星年又重新瞅了瞅这位不干好事的“坏小子”，之后微微一下：“该怎么说呢，的确看不出来。”

　　视线刚好扫过男人扬起的嘴角，洛安然有些紧张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她将摆放好纸杯蛋糕的盘子端过来，放到季星年面前。又拿过咖啡壶和打好的奶泡，十分熟练地拉花。

　　季星年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很好看啊。”

　　他说的是咖啡杯里的那个小爱心。

　　洛安然抿了抿嘴，慢慢将杯子放在他手边：“我特别喜欢喝咖啡，就学了一手，想着做视频吃不饱饭的时候还能去咖啡店找份兼职。”

　　季星年微微眯眼：“现在看来，这只是爱好。”

　　手上的招待事情做完了，洛安然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抿了口咖啡，她歪了下头道：“谁也不知道以后嘛。”

　　抬眼，视线扫向对方，恰好看到季星年捏起一块蛋糕送至嘴边。

　　洛安然承认，这一刻她又开始了紧张，并且同时也怀揣着期待。

　　终于，她忍不住问：“怎……么样？”

　　季星年慢慢咀嚼着，又端起杯子喝了小口咖啡。

　　洛安然忍不住解释：“我第一次烘焙……味道也许不怎么好……”

　　坐在对面的男人却摆摆手：“很适合搭配咖啡，味道很不错哦。”

　　原先已经组织好的话被打断，洛安然失去了放下。过了会，她干脆也捏了块小蛋糕，搭配着自己调好的拿铁。

　　……感觉蛋糕稍微有点淡，应该是糖放少了。但的确如季星年所说，搭配着咖啡，二者的味道会融合得很好。

　　明明是实话，可洛安然却忍不住感觉，这或许也是对方的安慰。

　　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些危险，她赶紧笑着点点头：“嗯，好像真的哎。”

　　季星年笑意加深，伸手，从小架子上取下一块草莓蛋糕。

　　一顿下午茶并没有占用多少时间，并且在即将结束时，季星年主动起身，将他带来的那个盒子放到洛安然跟前。

　　“这是礼物。”对上洛安然的视线后，他微笑着补充。“作为这顿下午茶，还有你帮我解决问题的答谢。”

　　洛安然疑惑：“解决问题？嗯？什么问题呀？”

　　季星年却摆摆手：“小事，不用在意。餐具什么的，我来洗吧。介意我用你的厨房吗？”

　　洛安然赶忙阻止：“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洗碗的，放着我一会收拾就好。”

　　季星年依然不同意：“也没有男生让女生洗碗的。”

　　……

　　一番你来我往的争吵后，还是季星年走到了水池旁。

　　房东并没有给公寓配备洗碗机，平时洛安然也不会使用太多碗。搬家以后的头一次洗碗大工程，居然落到了季星年的头上。

　　看着他熟练的背影，洛安然一时间居然难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悄悄将礼物盒的盖子掀开，没想到居然是一个黑胶唱片机。

　　就好像，轻轻将唱针放在唱片边缘，轻柔舒缓的音乐就能立刻书写洛安然此刻的不平静。

　　她忍不住问自己。

　　现在这心潮澎湃，算得上是尝试主动跨越内心那道坎的副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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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大家可以去看看龙猫洗澡，再想象一下不管死活地洗澡，家里会怎么样……
季星年只存在于小说啦，现实里一定不要随便请男孩子到自己家，尤其是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