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圈日常》卷卷斯基

23、【23】

　　一大清早，洛家就没有一刻是停歇下来的。

　　洛建生从冰箱里拿出几天前就准备好的熏肉，走进厨房埋头处理。

　　潘琳芳则拎着水桶与拖把，将屋子里外都请扫了遍，势必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洛安然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便被扔了包一次性抹布。

　　潘琳芳忙得额头有些湿漉，看都没看女儿一眼：“去你哥和你嫂子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脏的地方，赶紧再擦擦。”

　　这像是发布号令，说完，她又匆忙地投入进自己的忙碌中去。

　　手里还捏着吃了一半的肉包，仍有余温的甜豆浆也被装在软软的袋子里，束缚着自由，慢慢地冷却。

　　洛安然停顿了片刻，最后重新张口咬下。

　　看着昨晚就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间，洛安然找不到哪里还需要打扫。

　　内心又莫名浮升起了酸涩，紧接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像是伸进酸柠檬汁里的一根玻璃吸管，洛安然低头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微信消息。

　　季星年：[图片]

　　打开后发现，正是被自己落下的pad。

　　一早上迷迷糊糊没怎么睡醒，连昨晚想好的事都忘了问。

　　看着这张照片，洛安然莫名有些恍然大悟的错觉。

　　她拿起手机飞快地打字：[啊……果然是忘在你那边了。]

　　在同一时刻，季星年也发来消息：[是不是昨天忘记了？]

　　两行字撞在一起，像极了往昔，某年某日的阴差阳错。

　　确认过pad的踪迹后，洛安然只是短暂地放下心来。可没过多久，她又猛地想起自己并没有给pad设置锁屏密码。

　　甚至那上面还登录着榛榛仁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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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自己那个嗑cp的小号，和季星年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就算被看到了，也没什么。

　　想了想，洛安然习惯性地点开表情页：[/松鼠送花]

　　除了表情，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但又不想就这么结束他们的对话。

　　回信暂时还没有发过来，洛安然又划着屏幕，将刚才的这段简单对话看了好几遍。

　　文字仿佛与记忆牵连，只此瞬间，昨日白天的那些接触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飞快闪过。

　　落寂的房间里，洛安然在偷偷地笑。

　　“快点啊，你哥已经到西南区了，抓紧收拾好准备见人了。”

　　房门冷不防被敲了两下，急促的声响混合了潘琳芳的声音，扰乱了洛安然的那一丝窃喜。

　　刚好此时，掌心传来震动，她期盼的消息发了过来。

　　季星年：[年三十是不是很忙？]

　　洛安然有些收不住笑，回复：[有一点，从醒过来就一直在干活。]

　　说着，她抽出块一次性抹布，随意在擦得锃亮反光的床头柜上擦了几下。

　　丝毫没有撒谎的心虚，相反，洛安然有些报复性地想要和季星年说关于在家的一切。

　　季星年：[辛苦了。]

　　看到这条消息，她略微一顿。

　　刚才的那句话里包含着四分谎言，说出口的那一刻，内心怀揣着更多的，或许是压抑多日的不甘。

　　可季星年却对她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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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就有些撒谎后的心虚。

　　洛安然：[不辛苦，一会我哥要带嫂子回来了，多动动也是应该的。]

　　季星年：[你哥回家，你就要做很多事情吗？]

　　洛安然：[输入中……]

　　像是突然映照入内心的一束光，瞬间抓到了内心，她最渴望被发现、被看到的那个点。

　　这突如其来的清晰洞察，倒是让洛安然有些许措手不及。刚才隐约阻止好的言语，此刻又凌乱到不行。

　　打了删，删了又打。

　　磨磨蹭蹭了好几分钟，对话框里都没有一句完整的句子。

　　门外的潘琳芳又有些不耐烦，径直打开了房间的门。

　　“洛安然，听到没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虚犹如潮汐，铺天盖地从身后袭来。洛安然瞬间转过头，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

　　“来了。”她小声地应答了句。

　　潘琳芳看着女人，眼神里写着满满的无可奈何。又看了好一会，她摇摇头转身走人。

　　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嫌弃：“让办点事都磨磨蹭蹭的。”

　　母亲并未走远，留下的每一句话都传进了洛安然耳中。

　　她刚好站在门口，光影交错的位置上。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晃动了番，最后倔强地垂下。

　　洛安然发现自己对此，似乎没什么太大感触。无非是已经习惯了，冷漠的对待再也伤害不到她。

　　最后她抬起手，在与季星年的对话框里打下一句：[是呀，从小到大我都得为哥哥让步。]

　　将这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她选择点下发送。

　　撒谎也好，背后嘀咕也罢。

　　就这么一次，请让我发泄一下从小到大的不公平吧。

　　-

　　不知怎的，洛安诚居然在今天遇到了西南区的道路拥堵。桌上都已经摆好了午饭与碗筷，半天都等不见人，颇有种扑空的模样。

　　父母站在门前不断张望着，仿佛能看得见目标。而洛安然坐在暖气片旁，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管不顾，只是握着手机。

　　展现在眼前的，是不久前才收到的回信。

　　季星年：[以后可以不用一直让步哦。]

　　说实话，洛安然有些没看懂这条消息。但她将重点，放在了“以后”两个字上。

　　以后？

　　是什么以后呢？

　　稍稍向后靠去，背抵上了柔软的沙发垫子，可又触不及正确答案。

　　洛安然回复了一个可爱表情，以便填补此刻心里的茫然。

　　季星年的消息来得很快，好像现在他们的对话永远不会断一般：[怎么今天西南区还会堵车？]

　　洛安然先是皱了下眉，随后立刻想到了还被堵在路上的哥哥。

　　她打字：[我哥哥刚刚也堵路上了哎？]

　　洛安然：[等等，你怎么也在西南区？/松鼠震惊。]

　　赶紧打开导航软件，她看见那拥堵至深红的道路就在家附近不远。

　　这意味着什么？

　　季星年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洛安然看见提示的小红点，第一反应是抬头朝爸妈的方向看一眼。见他们依旧眺望着门外，无心关注自己，她这才点下语音，凑到耳旁。

　　季星年说：“我和你都是一个高中的，当然也住西南区啊。”

　　看不见他的模样，所以还有些不确定，可洛安然听到了很明显的笑声。

　　她突然像是看到了某日，丝丝日光下季星年的侧脸，他面向明亮之处，眉目柔和，嘴角泛着微笑。

　　这个画面一经浮出，便将阳光的温度一并传递给了洛安然。

　　“洛安然！怎么现在还在沙发上坐着啊，你哥回来了，快起来去厨房盛饭。”

　　潘琳芳的声音像是骤然降落的雷雨，厚重云层瞬间涌上，遮盖了刚才的一切。

　　楼道里的脚步声愈发明显，父母的期盼终究有了结果。

　　“安诚啊，等了你好久了，路上开车累不累？”

　　“来来来，快进屋做。”

　　响起一声陌生又甜美的声音：“叔叔阿姨好。”

　　洛建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你好你好，哎呀怎么这么客气……”

　　门口叽叽喳喳的，吵得很。

　　洛安然随意看了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自己。没有过多感触，重新点开与季星年的微信对话。

　　她说：[我哥哥回来了，我要去盛饭了。]

　　这一件小事，明明不用和他提起，可现在洛安然却偏要说。

　　她站起来，刚好洛安诚也带着女朋友崔安怡进了屋。三个人对上视线，洛安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的潘琳芳就有些不高兴。

　　“叫人啊，怎么现在还一声不吭了。”

　　洛安然视线移向后方，轻轻地扫过潘琳芳的脸。只是淡淡的一眼，寻找不到任何埋藏在深处的情绪。

　　她又重新看向了哥哥，微笑起来：“哥，好久不见呀。”

　　接着又转向了身旁的女生：“嫂子好。”

　　崔安怡被这一声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先是往洛安诚身后躲了躲，有些脸红地点头：“你好呀，先不要这么叫我啦……”

　　洛安诚伸手在洛安然的头顶轻轻一挥：“怎么感觉瘦了，是不是平时又只吃外卖了？”

　　他很是关心妹妹，可潘琳芳走上前：“开了这么久的车，肯定饿了，洛安然快去盛饭，咱好好吃一顿。”

　　洛安然没做过多回应，只是微笑着，转身走向厨房。

　　掀开电饭煲盖子的那刻，指尖被滚烫的蒸汽擦过，她缩了缩手。隐隐的刺痛感紧随而来，可无人注意到。

　　攥着手，洛安然缓了好一会，这才重新捏起饭勺。

　　午饭不过是父母换了个场合对儿子嘘寒问暖，洛安然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夹着菜。除了中途崔安怡主动找上来聊了几句，洛安诚继续着刚才的关心外，她没有开过口。

　　下午家中需要进行祭祖，潘琳芳担心准儿媳第一次上门会不习惯香火的烟味，便让洛安诚带着崔安怡回房间里休息。

　　“洛安然，来帮妈搭把手。”转头，她又这么对女儿说道。

　　洛安诚还没进房间，听到这句话后：“妈，我来帮你吧，让她们俩进房间休息好了。”

　　潘琳芳立马转头，对着儿子温和道：“没事没事，洛安然都歇息一上午了，让她动动。你赶紧带着安安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和妈说啊。”

　　说完，她见房间门还没关上，踮脚朝里笑了下：“安安啊，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有事随时叫阿姨哦。”

　　潘琳芳不由分说，一把将洛安诚推进房间，满面笑容地帮他们带上门。接着转过头，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的女儿：“别在那傻站着啦，冰箱里有刚买的车厘子，去洗个两碗，给你哥和嫂子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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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动静。

　　潘琳芳察觉到不对劲，又重新朝洛安然的方向看去：“洛安然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和你说话都听不见，做事都磨磨蹭蹭——”

　　话还没说完，女孩冷不防地开口，生硬的口吻将潘琳芳打断：“安安？”

　　潘琳芳看着洛安然，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什么？”

　　鼻尖已经能够闻到淡淡的熏香烟味，平视着前方，洛安然只觉得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你刚刚叫安安吗？”

　　潘琳芳这次听清了，皱着眉：“怎么了？现在让你做事不愿意，还要和我斤斤计较这些东西？”

　　洛安然笑笑：“哪会啊妈，我可是你女儿。”

　　希望你还记得，妈。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厨房里走去。

　　一旁的洛建生正手忙脚乱地摆放着祭拜用的碗筷，清脆的碰撞声里，传来了潘琳芳不满的声音：“莫名奇妙的今天，大过年的还跟我发脾气？”

　　洛建生全听在耳中，笑笑：“管这些干什么，今天儿子带儿媳上门，开心点。”

　　-

　　季星年几乎在路上堵了整整半小时，后来还是交警出动才得以舒缓。

　　停久了的公交突然发动，整个车厢都跟着在轻微晃动着。大概还有十来分钟才会到，季星年活络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视线向下，重新回到手机屏幕。

　　和洛安然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回复的“好”。距离这条消息发出，也已经过了接近十分钟。

　　洛安然没再回复，空显得自己的消息有些冷清。

　　季星年有些不愿就这么中断对话，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发什么消息好。他又打开了star的微博，发现榛榛仁主页的最新微博，早早地停留在昨晚。

　　隐隐察觉到，也许发生了什么。

　　季星年垂眼多时，最终打下了句：[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他并不擅长与女生交流，更何况这还是迄今为止的第一次喜欢。话题寻找得有些生硬，或许并不恰当。

　　可对季星年而言，已经达到了尽力的程度。

　　对方的状态显示了“输入中”，可久久都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季星年莫名地有了耐心，甚至什么都不做，独独捧着手机等待消息的到来。

　　洛安然：[希望可以被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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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没有持续过长时间，下一秒，季星年的微博弹出了私信消息。

　　榛榛仁：[小姐姐，在吗？]

　　榛榛仁：[我有些不开心，可不可以和我聊一会天呀。]

　　正在此时，公交车缓缓地停靠入站。

　　播报的电子女声传入耳，季星年随意朝外看了眼，瞧见熟悉场景后才急忙拎起背包下了车。

　　“呲——”

　　车门在身后关闭，气声连带着冰凉北风径直朝季星年面上灌来。

　　稍微清醒了下，季星年拿起手机，打下回复。

　　star：[当然可以。]

　　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他又切到了微信，用表明身份的大号回复：[会有的。]

　　我来喜欢你。

　　公交站步行回家只需五分钟，可季星年却希望现在，这是一条走不到终点的路。

　　年三十的空荡街道，搭配着阴沉的天，放眼望去颇有些萧瑟。

　　手机迟迟没有震动，不论是微信还是微博，洛安然都没有回声。

　　季星年难得走走停停，即便目视前方，心也总被掌心里的无线波牵动。

　　终于走到了家附近最后一个拐角处，他索性直接在信号灯下停住。正准备直接在微信上出手，正上方冷不防地弹出了来自榛榛仁的私信框。

　　她说：[小姐姐，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好像没有那么一个人，真正地喜欢过我呢？]

　　榛榛仁：[我总是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爸妈只偏爱哥哥。长大以后发现，明明我没犯错啊。那个时候就意识到，大概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关心我，更喜欢哥哥，甚至连对嫂子都对我好。]

　　天空似乎又开始降下飘雪，透明的小雪粒子掉到了手机屏幕上。

　　季星年的眼里愈发深沉，情绪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因那几行文字的笔墨而一点点飞速晕开。

　　榛榛仁最后发来了一条消息：[其实，我喜欢的男生就住在我隔壁。他刚刚问我，我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我心想的是，如果，如果他可以喜欢我一下就好了。]

　　看到这一条，季星年终于忍不住问：[那他说什么了吗？]

　　那一边停顿了一会，手机消停下来的间隙，头顶的信号灯转了绿。季星年抬眼掠过，笔直的斑马线突然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

　　手指已经点下了相册，选中了那种他花费大半个晚上赶出来的画。

　　季星年最终卡着倒计时的十秒，迈步朝前方走去。

　　当他走到路对面时，终于收到了来自榛榛仁的回信。

　　她说：[我没告诉他，就说希望有个人可以喜欢我。]

　　季星年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将那幅画发了出去。

　　紧接着，他直接用star的账号，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季星年说：“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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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