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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当初省城化肥厂筹备时，除了杨芳红不愿意回来之外，杨春光和家里其他几个人都申请服从调遣，愿意返乡回老家省城化肥厂。等杨春光从食堂回来时，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发小之交康达。当初省化肥厂招工，杨春光就通知了康达，有杨春光的关系在，康达也下了力气学习，杨春光媳妇王红美娘家兄弟没应聘上，康达反而顺利的留在厂里。
康达手里提着馒头和打回来的饭菜，一进屋就冲乐悠热情道：“哎呦，看看咱幺妹，这才小半年没见，咱幺妹又漂亮有气派了，回来咋不先招呼一声，我跟你哥去接你，一个人路上容易碰到坏人不安全。”
两人也是从小就熟悉，小时候爹娘下地干活，杨春光没少背着她跟一群半大小子一块玩，杨春光玩的好的哥们乐悠基本都认识，康达是跟杨春光关系最铁的，抓鸟捉鱼烤的那点肉也都会先给乐悠吃，跟对自家妹子都差不了什么。人长大后的思想掺杂了其他东西，但并不妨碍相交的好意和真心。
说起来化肥厂里亲戚还是不少的，除了杨春光夫妻带着孩子，乐悠的几个侄子也都拖家带口的在厂里干活，区别不过是有的是正式工，有的是厂里的临时工。乐悠在杨春光家第二天，侄子外甥都趁着晚上下班，各自在食堂打了两个菜，大家聚一起吃顿饭也算是给乐悠接沉了。
不大的两张木桌并在一起，桌上差不多放了十来个铝饭盒，大姐家的外甥除了老二话多些，其他都老实不怎么说话。杨芳红的两个哥哥嫂嫂也都带着菜过来，从四人进屋后两个侄媳妇就往乐悠身边凑，也不说其他什么事，只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谁家姑娘嫁人，谁家小伙子娶媳妇，要么就是村里和厂里谁家日子好，谁家日子不行之类的话。
自几年前的事，乐悠对二哥一家就敬而远之，别说什么都是亲人不该连坐迁怒。人心都是偏的，也都分亲疏远近，他们是一家人感情上更亲近这是不争的事实。有句话说的很对，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多的怒火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亲妹子也不能真的不管杨芳红死活，毕竟乐悠最后又没事，毕竟杨芳红好不容易存钱买到的一层小院也补偿给乐悠了。
这就是人心，乐悠能明白，不等于她就要大度的不计前嫌。两个侄媳妇跟一个坏了名声的小姑子能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家里公婆和男人漏出来的意思罢了。乐悠没有为难两个侄媳妇的意思，在大侄媳妇再次提到农村日子苦，嫁娶多不容易时，乐悠已经冷了脸。
“杨建成，你们家对杨芳红有什么安排我管不着，但是有一点你记住，对你们家我仁至义尽，她却把我当冤大头处处算计，我现在之所以没事不是因为她手下留情放过我，是因为我自己的不认命，她名声坏了不能开证明出村子也都是罪有应得。万事万物有因就有果，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承担结下的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跟她是仇人不是亲人，我没出手让她连村里都不能继续待下去，已经是看在你爷你奶的面子。”
杨建成脸颊因乐悠的话涨得通红，他媳妇讪讪的嗫嚅道：“小姑，三妞也是知道错了，从京都回来后公爹就把三妞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再说。。。再说。。。。你最后不也没事吗。。。三妞比你还大一岁，这不念书不做工的，留在家里也都成老姑娘。。。到底影响咱们杨家的姑娘。”
乐悠冷淡的勾了勾唇角：“说这么多，不过是杨芳红她不甘心留在村里种地，也不甘心找一个庄家人家过一辈子罢了。家里的情况在周围村子都是数的着的人家，就算坏了名声除了不能开介绍信，周围村子愿意结亲的人家不会少。”
影响家里的姑娘名声是假，不想继续养着个吃闲饭的倒是真，杨夏收夫妻和杨建成兄弟倒是真心替杨芳红打算。只是杨芳红自持是有奇遇的大气运的天选之人，早在最初就习惯于以高高在上的看待身边的人和物，又见识了外面的繁华，怎么可能甘心留在农村，更加不会愿意嫁个以种地为生的普通男人，一辈子辛苦操劳家里家外。
杨建平媳妇刚进门两年，又是杨建平进场后认识的城里姑娘，丈夫和公婆对她这个城里媳妇一直都挺重视，女人都是情绪大于理性的存在，不像杨建成的妻子进门早，对家里的情况了解的更多些。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大学生小姑，没有杨家其他人对她的敬重，这会听乐悠说的冷漠，心里就很不服气。
“在农村辛苦种地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那个机会谁愿意一辈子在农村。小姑你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大学生，懂的东西更多，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村里好不容易才出来，留在村里继续种地不是本末倒置吗，又不是在城里给三妮介绍不到合适的。”
乐悠放下筷子，冷笑道：“你们家对杨芳红有什么安排是你们的事，不用跟我说，不掺和不过问就是我的态度。”
杨建平媳妇一噎，没好气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学生更应该明白事理，没有一大家子供养你哪能去读大学，明明都是一家子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谁还没犯过错，领导都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乐悠这次是真觉得好笑，也没忍住笑出声，也不看一脸不忿的侄媳，只淡淡问杨建平和杨建成两兄弟：“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我都不知道我能读大学靠的是全家人的供养。”
杨建平被臊的脸涨红到能滴血，结结巴巴道：“没，俺们都没这样想，小姑读大学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跟家里没啥关系，你不知道家里的事别瞎说。”
乐悠讽笑：“行了，你媳妇没错，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对杨芳红的安排我不过问，不用专程跟我说。如果是想让我出面给她活动户口问题的话，趁早死了这份心。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她这种冷血无情没人性的东西，我不会施舍一丝的善良仁慈。”
杨建成杨建平两兄弟一脸为难，祈求的望向乐悠，期望乐悠能心软。杨春光筷子啪的一下拍桌子上，脸上带着怒色：
“你们兄弟带着媳妇回去吧，今后有事没事都别蹬我家的大门。你们心疼你们妹子，老子也心疼我自个的妹子。人要讲良心，你们家能有今天的日子，你杨建平能娶上城里姑娘，靠的都是你们小姑的拉拔。吃饭时给笑脸，搁了碗筷骂就娘，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气氛一静都停了筷子，谁也没心大到惦记着吃东西。王美红看看众人，到底还是扯了扯杨春光的衣服，开口缓和气氛：“建平建成都是好孩子，三妮以前也是老实孩子，后来出去进厂上班才慢慢心大了。咋安排三妞你们自己商量就成，你们小姑说了不管就不会插手，她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住几天，跟她说这些干啥。”
杨春光气得拍桌子：“干啥？你说能干啥，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是在城里有合适的安排，村里那边不给开证明，没证明就啥事都不能成。”
杨建成杨建平兄弟垂着脑袋不吭声了，杨芳红自从回来后，先后被他们爹和奶奶打了一顿，在家里养伤颓废了一段时间，天天闹死闹活的家里也不能真不管她。本来想着姑娘也大了说个人家嫁出去自有婆家管束操心，只是杨芳红被单位处分的事情也瞒不住，家里虽然没说因为啥事，但能被处分就不会是好事，到底坏了名声。
在农村说个人庄户人家也没啥，可问题是杨芳红死活不肯在农村里找对象，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能真把人打死吧。家里没办法想着两个儿子儿媳都在厂里上班，不拘男方家里有没有钱，只要有屋住能吃商品粮人品过去的就可以。可找到不嫌弃杨芳红农村户口的男方，户口证明现在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杨夏收私底下花钱想开户口转移证明，可能是京都那边给的处分太有威慑力，硬是不敢给开证明，最后没杨夏收缠的没办法，人家给指了条道。两口子私下里合计过怎么解决问题，在杨夏收夫妻心里，或者说在杨家几兄弟心里，乐悠都是个性格好体贴家里人又好说话的妹子，这事乐悠出面的话基本就没啥大问题。
事关闺女一辈子，再大的错也都过去几年了，一家子人哪能针尖对麦芒的顶着一辈子。人类的劣根性，总是以自己的价值观去揣摩去评判别人的所思所想，想想也是挺搞笑的，但身处其中的人却不这样认为。如杨芳红，如杨夏收夫妇，毕竟一辈子没出过几次镇子的人。杨建成杨建平兄弟倒是从村子里走出来了，受生长环境和亲人之间的羁绊影响，在乐悠看来也没聪明到哪去。
因为这事闹得糟心，乐悠第二天一早带着行李坐车回去，杨春光现在大小也是一个生产线的部门小领导，不能随时请假跟乐悠一起回去，只骑着自行车送乐悠去车站坐车，不放心的再三交代她路上小心。坐上车后，乐悠颠簸了大半天时间，才在下午三四点钟回到杨柳村的家中。
每次来回坐车乐悠都身心疲惫，真是太折腾人了，特别想念私家车，油门一踩去哪都方便。可今年才□□年，至少还要二三十年，轿车才能开始普及，那时候她都已经五十岁。。。，还要考驾照存钱买车，想想就无奈心酸，再次感叹没有时光穿梭机，不能穿梭时空隧道回道未来。
半学期没见到爹娘，回到家之后没聊几句，乐悠就在爹娘心疼的数落中，把衣服鞋子拿出来让他们试穿。杨老爹杨老娘嘴上嘟囔着说浪费，可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后，让乐悠在家歇息，两人就喜滋滋的穿出去了，看的乐悠忍不住偷笑。不用问都能想到，两人肯定是出去跟村里人炫耀去了。
为人父母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付出，儿女回馈的一点点好，都会被父母无限放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儿女的好，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放到屋里，给爷爷买的衣服拿出来，等会爹娘回来在一块去大伯家，把衣服给爷爷送去顺便坐坐陪爷爷说话话。老人已经算是高寿，都是看一眼少一眼的年纪。
衣服才收拾放好，还没坐下歇会，大门就被砰砰的敲响，乐悠在家里杨老爹杨老娘出去时就没锁门，只把两扇木门关上，乐悠刚从屋里出来到堂屋门口，大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杨芳红一身半旧的的确良红衬衫黑色宽松棉裙，迈着脚上的半旧皮鞋跨进院子。乐悠站在堂屋门口，冷淡的看着进来的人。
杨芳红抬头打量一下乐悠，一如既往的细棉宽松衬衣和裤子，撇了撇嘴嗤笑：“你还是这幅穷酸穿着，一点都不讲究，钱就是要花出去才算钱，你也就靠着脸能撑一撑。”
一如既往的肤浅和自以为是，乐悠冷漠以对：“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杨芳红低头看着地面，鞋跟使劲的在地上踩转，片刻后声音带着泣声道：“我现在工作没了，名声也没了，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我虽然干了糊涂事，可也没想害你，赵家那个小儿子虽然是傻子，可赵家的家势摆在那里，房子工作什么都能给你安排好，要不是赵家太挑，乐意结亲的人家不少。”
乐悠冷笑：“滚，别让我拿扫把赶人。”她算是领教了厚颜无耻究竟到什么程度。
杨芳红要是能听进去人话，那也不是杨芳红了，时间没让她长记性，反而让她自我催眠到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咱们农村的要留在京都本就不容易，我虽然有些私心可更多好处还是落你身上。更何况我想法子攒钱买的院子也赔给你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怎么才肯放过我，还嫌我不够惨吗。”
既然听不懂人话，乐悠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拿了门口旁边高粱头做的扫把，朝着她的头脸直直砸了过去。杨芳红还不算傻，被乐悠直接动手的举动吓得护着脸尖叫后退转身。扫把扔去砸到杨芳红身上，乐悠也快步走到她跟前，抬腿照着她的腰臀就是一脚。杨芳红本来就刚进院子没几步，现在更是被乐悠一脚给踹出大门，还被门槛给绊倒在大门外。
把大门咣当一声关好拴上门栓，透过门缝看向摔趴地上的杨芳红，语气冷漠没什么情绪起伏：“你如今只能说是罪有应得，知道为什么没人敢给你开证明吗？因为遣送你回来之前，我特意声明了几句，你档案上标注了大领导亲自审查。你要毁我一辈子害我性命，那么我就让你得不到想要的生活，只能被困在农村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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