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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斩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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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那位姑奶奶出关的日子吗?”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全黑的孩童,但是声音却仿佛是中年人士。
另一位身着全白的孩童伸出手指仔细数了数,同样也是以中年人士的声音回道:“是的,今日也是那位入新轮回的日子。”
“这两位可真是应了月老那句话啊。”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东海。
“澜沛——”一个古老的声音随着一个海浪传进了一处海蚀洞,一位女子正闭着眼安静地盘坐在一处礁石上。女子十分貌美,身着水蓝色的衣裳,整个人就如同阳光洒在海面上一样波光粼粼,甚至有一丝透明感,仿佛很快就要与这个世间融为一体。
又一个海浪滚滚而来,这次的声音比之前的更加雄厚,仿佛要把整个洞穴都填满,“澜沛——”
女子睁开双眼,她望向远方波涛汹涌的大海,轻声回应:“师父?”
“澜沛,该出关了。”
“师父,徒儿一点长进都没有,如何能出关?”
“你的缘,你的命,寻去吧。”
海面随着这句话逐渐平静,那位老者似乎已经离去,名唤澜沛的女子还是望着远方,低声重复着老者留下的话,“我的缘,我的命。”
“该往何处寻呢?”澜沛发出了一声苦笑,随后也消失在了茫茫天地之中。
鬼界,鬼祀殿。
“琅元!琅元!”澜沛已然换了一身衣裳,深蓝色与红黑的殿宇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仿佛就是为了这里专门换的衣服。
殿宇里无人应声,只见黑白孩童从地里慢慢探出头来,“姑奶奶,今日是中元节,主人正忙着呢。”
“平日看他游手好闲惯了,竟忘了他是鬼界正经的官。”澜沛手一抬,黑白孩童不再是只有头露在外面,而是整个身子都被提了起来,“鬼天鬼地,你们司一年就忙那么四天,你俩怎么搁这呆着呢?”
“姑奶奶,我俩可不敢偷懒,今日不是您出关的日子嘛,主人特地命我俩在此处候着您,等他忙完自然会来找您。”鬼天鬼地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鬼地穿着黑色衣裳,鬼天穿着白色衣裳,此时说话的是鬼地。
澜沛点点头,“今日是四大鬼节之一的中元节,他一个人不知道忙不忙的过来,你们还是去寻他吧,我自己随处逛逛。好久没有见过这人间了,还有些许想念呢。”
“可是……”鬼地刚开口就被鬼天打断了,“那您多加小心,今日鬼界设宴之地仍在西北极阴之地,切勿误闯。”
“了解了,过会儿见。”话音刚落,澜沛就化为一道蓝光飞出了殿宇。
“鬼天,主人明明是让我们跟着她,防止她碰到那个人,你咋让她走了呢?”
“你觉得他俩的缘是我俩就能断开的吗?让她去吧。”
人间,西都。
人间和鬼界有四天是相通的,也是鬼为数不多可以自由在人间游荡看望还在人间的亲人的日子,这四天被统称为四大鬼节,分别是上巳节、清明节、中元节和寒衣节。
中元节又称为七月半,在这一天,家家户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需要备下酒菜、纸钱以祭奠亡人。
祭奠自然是需要在晚上进行,此时还处于白天,街上大多是贩卖纸钱和纸物件的小贩,争相吆喝着自家的纸钱和物件比别家的优势之处。澜沛寻了一家酒楼,随意点了几个菜和小酒,就坐在窗边观察外面来往的人群,装模作样地分析他们是何身份在忙些什么。
“诶你听说了吗?”澜沛隔壁桌传来了熟悉的八卦开头。
澜沛扭头望去,是两个行头普通的男子,但是两人的身形十分板正,双手虎口也有老茧,应当是在军营受过训练的人,此时大约是两人休沐约至此处放松放松。
“你是说司霖将军被圣上以谋反的罪名下诏株连九族这件事吗?这件事情军里谁人不晓得。”
“哎,也不知当今圣上究竟是听信了何人的妖言,朝中谁都有可能谋反唯独司将军绝无可能,据说今日午时三刻在行刑场斩首,真是可惜这一位英勇骁将了。”
两人惋惜地摇摇头,不约而同地满上一杯酒对着北方颔首致敬,再把酒倒在了地上。
澜沛听到“司霖”这一名字的时候瞬间没有了任何兴致,低头盯着杯子里的酒,酒中的倒影随着一阵涟漪变换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英俊男子模样,他眉头紧锁,眼睛仿佛一双深潭,包含着世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惟独没有包含自己。
澜沛随手掠过酒杯上方,酒中倒影便恢复如初,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酒楼。
澜沛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要来行刑场,此时离行刑还有一刻钟,那名名为“司霖”的大将军此时正双手捆绑在头顶,脚尖勉强够到地面,整个人毫无生机地垂着头,发髻混乱地散落着,身上满是伤痕,想必在牢中定是受尽折磨。
行刑场已经围了不少平民百姓,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日就要身首异处的大将军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有受过恩惠不相信的,有早就看不惯落井下石的,不论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澜沛死死地盯着台子上的男人,男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却因为太久没见到太阳又把脸转向了一边,久久又没有动静。
随着行刑时间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行刑场之下。
“将军!”澜沛旁边一位高大的男子率先出声,将右手握拳放至左胸前,这是表达忠心的行为,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场下所有的人都向这位“逆臣贼子”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司霖在大家的呼唤中抬起了头,每一个右拳都仿佛是放在了他的心上,他觉得无比沉重,瞬间红了眼眶,他一位一位地看去,想要在生命尽头记住这些为他冒险的人们。
当他看到澜沛的时候,眼泪终究还是落下了,澜沛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痛苦,可是现在的他应当不认识自己才对。
监斩官紧张地看着下面的人们,生怕在临刑之时出了岔子,随着最后的香燃尽,灰烬缓慢地落下,如同花瓣凋落一样飘进泥土之中,“时辰到,斩!”
监斩官的斩首令牌落在地上又弹了起来,侩子手手起刀落,一代名将从此只会存在人们的回忆之中。
你还是如此,为了他们不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啊,你的牺牲真的是值得的吗?
“将军一路走好!吾等必替你反了这昏君!”此话一出,一呼百应。
不过还好,这次有人念着你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