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余远

5、顺子

　　妻子正在往箱子里塞着东西。
　　她发现了顺子，有些慌张，但手上还是一派从容、淡定。
　　“我为什么要道歉？”
　　“为了给我们一个好的生活。”
　　“哦，哦。”
　　顺子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时妻子已经收拾好了箱子、带着孩子走向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
　　“回家。”
　　“这里……”
　　“回我自己的家。”
　　“哦，哦。”顺子点点头，又慌乱地摇了摇，“你……我……为什么?”
　　“为了给我们一个好的生活。”
　　顺子颓丧地垂下了头。
　　“我没有杀人。”
　　“嗯。”
　　“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知道。”妻子对他笑了笑，“你能往旁边挪挪么——挡着门了。”
　　“……好。”

　　顺子已困家七天——为了不去面对红油漆以及臭鸡蛋。
　　他为自己第二十一桶没有调料包的方便面加上水，看着一个第五遍打来的电话。
　　他被这执着的精神所大为感动，一时竟觉得接受辱骂也无所谓。
　　况且，这么执着的人，应该，不，是肯定不会开篇便骂他毫无人性；兴许，会慢慢地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或者，诉说自己的经历。
　　是了，如此执着的人，日子想必一定过得很不好。
　　满怀着这样一种同病相怜式的悲悯，他按下了绿键。
　　“喂？”
　　“先生您好。”
　　“你好；不，你不好，你过得想也是很不好罢；实在是苦了你哇。”
　　“额……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节目想……”
　　“没时间；你呢，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整天整天忙忙碌碌而又无所获得吧；唉，你可真是个可怜人。”
　　“嗯……先生，我们节目是很真诚地邀请您参加这次访谈的，旨在通过您的自我剖析来提高众人道德素养、社会道德氛围。”
　　“我没有杀人。”
　　“这是自然；只是觉醒必伴随着少数虚幻；稿子已为您备好；您只需照背便可获得大量报酬；后续反应热烈的话还会……”
　　顺子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顾不上心疼这位可怜的执着先生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无助的、过不上好日子的妻子。
　　“你们电视台在哪、”
　　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柔弱的无助的妻子在看到自己时的惊喜表情了。

　　节目彻底火了。
　　顺子□□少主的身份以及强烈深刻的忏悔引起了众人疯狂的追捧。
　　越来越多的节目邀请了他。

　　这是一座八十八层的大楼。
　　秘书敲了敲顶层办公室的门。
　　“请进。”
　　顺子放下了手中的笔。
　　桌上摆着的，是一本本印有他签名的被誉为继卢梭作品后的第二部传世经典《忏悔录2》。
　　“先生，底下有一个警察想上来，说他曾错怪了您；说他找到了真正凶手的踪迹；他还说他需要您的协助。”
　　顺子皱起了眉。
　　“把他赶走——不，问他，他要多少钱；不要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是。”
　　顺子活动着自己有些酸痛的手，打了个哈欠，随意瞥向了窗外。
　　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飘飘悠悠，湛蓝的天空宁和深远。
　　他想着早已迎回的妻子，以及被他雇来专门剥瓜子的大娘，满意地点了点头。
　　顺子端起茶杯，吹了吹里面的茶沫，惬意地眯起了眼。
　　“今天的阳光可真灿烂呐。”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