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余远

2、第一朵梅花

　　4

　　10.3 晴
　　今天天气晴朗，看来我晚上的行动将会十分顺利！
　　10.4 阴
　　我迷路了，幸好碰上了两位好心的外乡人！他们不仅给了我食物，还找出了衣物让我换洗！他们真是大好人——果然祖训什么的，根本不可靠！
　　晚上就回家的我是一个人走的，没有让外乡人知道我回家的路——好吧我还是有点警惕。
　　……
　　10.24 晴
　　外乡人不仅没走，还来了更多……好像是这里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他们告诉我，我小时候看到的庞然大物叫做蒸汽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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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5 晴
　　他们好像很喜欢“粉红漏斗”和“□□球”（即烟草和罂粟），真奇怪，这种我们村遍地都是的东西有什么稀奇的？不能玩也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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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1 雪
　　外乡人说想贸易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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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小巴特，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
　　巴特看着对方手中的枪——新式的、他从未见过的枪。
　　他忽的想起村里的那些早已不能用的老家伙，想起了每年上山狩猎后被抬下的村民，想起了他们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巴特抿了抿唇，衣角攥起又很快抚平。他抓着头发走来走去，就到外乡人都抽起了烟斗，才慎重地点了点头：“我带你们进村。”
　　——反正他们是好人，应该没关系……吧？

　　5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巴特听着漫天的枪响，只觉得骨缝中都掺着冷气。
　　他努力控制着身体不再颤抖，咬着牙，一步步、一步步地走向那些倒下的村民，缓缓蹲下，粗喘着气，看着他们不再起伏的胸口，一滴又一滴的泪珠砸在地上，又很快与白雪混为一体。
　　巴特狠掐了自己一把，妄图从“梦境”中逃离，但无论怎样疼痛，也只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枪口对准的猎物，是阿坝村的村民。
　　漫山遍野的纯白之中，外乡人们近乎疯狂的抚摸着方才挖出的深埋于雪下的花的根系，喜气洋洋，贪婪地打量着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未来的种植园，大声赞美着上帝。
　　风呜呜吹着，也不大，恰好让巴特听到他们的全部谈话。
　　“果然和那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的人可没书上说的那么好哄！”
　　“吃一堑长一智嘛，谁知道呢？”
　　“不过也不晓得那书上说的路线图去了哪里，明明作者说记下了的……”
　　“或许是在逃亡的路上丢了？毕竟他可是被村民打了出来！”
　　“双方差不多呗，那时的村民天天出去，武器样式都当时流行的……不像现在，与世隔绝，倒是方便了我们，哈！”
　　……
　　巴特步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手中泛黄的路线图。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可是已经太晚了，晚到，再没有人可以传下祖训。
　　“对不起。”巴特闭上眼，不敢再去面对这些他熟悉之至的面孔，任凭泪水划过脸颊，腿因蹲久而麻掉，手于是胡乱地抓着，想以此稳住身子，却在触到冰凉后猛地收回，最终也只能跌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徒劳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向来对巴特很好的外乡人看着巴特懊悔的样子，嗤笑了声，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用枪挑起巴特的下巴，居高临下：“每次的开辟都必然伴随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况且这是为了女王、为了世界——你们应该感到荣幸的，小巴特。”
　　“砰。”
　　晶莹的血珠纷纷扬扬，洒在飘落的路线图上，形成了第二朵鲜艳的梅花。
　　——其实，山的远方确实是云，只不过那云，却一戳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