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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繁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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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这里的地是被犁了多少遍啊?”
说话的青年扶着树干,目瞪口呆地看着土壤被乱翻的地面,土壤上熙熙攘攘的蜈蚣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在一处略微塌陷的地方犹豫徘徊,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好似一堆人堵在红绿灯失效却没有指挥的十字路口。
那些异化蜈蚣个头一个比一个狰狞,距离塌陷最近的几只双头蜈蚣的身上布满了被灼烧过的白色斑点,双目赤红,精神状态也比其他蜈蚣更加亢奋。
塌陷中显然有东西既吸引着它们,又震慑着它们,使得这群蜈蚣凑近却又不愿真正的进入其中。
细微的风在林间流转,青年没有丝毫迟疑,翻身爬上最近的一棵大树。他身手算得上敏捷,只是被背着的长条形包裹所拖累,速度堪堪在来人之前躲藏好身形。
来者是一队特殊装束的小队,漆黑的风衣让小队的身影就像一群乌鸦,似带着不详之意。
见到小队出现,青年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在心中想到:“酒馆的高级猎人?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有秘密?”
他对酒馆的高级猎人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既然做了猎人证的买卖,自然也对酒馆的等级有了七七八八的了解。
作为雇佣制的代表,酒馆的势力大部分都是由赏金猎人组成,那些猎人能力高低不一,有走狗屎运捡到异兽尸体而获得猎人证的,也有真材实料能打的狠人。
高级猎人——或者换个说法,应该叫酒馆猎人,则比赏金猎人天然高一个层级。一个是自家人,一个是外家,谁更亲近显然一目了然。
而酒馆最吸引白骠的一点,便是其“赏金”的卡纹点,竟然能够得到近乎全部地下势力的认同,这其中没有联盟官方的默认,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种匪夷所思一直持续到酒馆猎人中为首的那一位露出的武器。
白骠在路上做过功课,知晓这一片区域是三级四级的中间地带,照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异兽群,以及这种虽然没有交手但这些蜈蚣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异兽。
结合自己之前贩卖酒馆猎人证、酒馆的赏金猎人质量水分大涨与酒馆驻地开展的猎人证补考,这三点五级森林的异兽异常,似乎是酒馆特意弄出的动静。
白骠挑了挑眉,想到:我这是被劳动力了?
然而蚂蚁多了尚且能咬死大象,蝇虫多了也能吞噬人心,这么一大波堵在这里的蜈蚣,是要毒了哪位绝代佳人?
此时此刻进入森林的哪一位准猎人,值得酒馆这般大费周章地绕一大圈?
一股凉意从树下升起,破空的刀锋将森林中的风声吸引而来。
白骠眉头一皱,橙红色的眼眸中看见了酒馆猎人中为首的那个提起镰刀冲进蜈蚣堆里库库就是干,一霎时断肢与血肉齐飞,刀锋与巨嘴共舞,谱写了一曲曲生死恋歌!
小队的其他人有条不紊地为提刀者辅助,白骠目光一错不错得注视着被挥舞的镰刀,巨大的钩刃在灰发人手上如同手臂的延展,丝毫不见凝涩之意。
光这片来者不拒统统斩断的刀光,显然并非常人所能挥出,如果不是其人天赋异禀,便是武器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柄锋锐尽显的镰刀通体银白色,并没有过于繁复的花纹装饰,是极其简约的风格,异化蜈蚣的血液飞溅上去也丝毫不留痕迹,崭新得就好像第一次打造而成迎接阳光。
白骠在内心思忖:“ 不会是联盟自然教派的‘纯白之镰’吧?这不是使徒才有资格使用的吗?嘶,仿造?我没记错的话,教派确实喜好银白色。原来自然教派和酒馆有这么深的联系么?”
联盟成立少不了自然教派的支持,官方和教派的关系向来不分彼此十分融洽,若是教派与酒馆有深入交流,那么便也能解释酒馆的赏金为何能够大范围的流通……更深一点,这一次切城异兽潮没有军方前来镇压,而是一群组织与纪律都说不上优良的赏金猎人,是故意在切城搅浑水想要图利,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鱼想引出来?
白骠将身形藏得更隐蔽些,对面的小队里有使徒的话,他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跟何况这个使徒还带了足足一队的辅助!
但是细数切城的城历,这片在联盟边缘的穷乡僻壤,除了异兽暴动这一事情,几乎可以说得上平平无奇,是联盟众多城邦中极不起眼的一块地。
除了切城城长——在黑市中切城人所言,那是个总是为了切城奔波、带着卑微的笑容希望各个城邦与各大资本增加对切城的年投资的傻子。白骠在黑市盘桓许久,虽然未曾与对方有一面之缘,却也听说过切城城长为了切城的发展不拘一格到了做黑市买卖的地步。
据闻切城城长已经在抗击异兽潮中失踪殒命,切城如今也千疮百的地步,难不成都是酒馆和自然教派的默认?或者说……推手?
在镜面上浮现出细小的浅蓝色字迹,白骠在宏大的数据流间筛选着近期在黑市中收集到的消息,却发现几乎找不到任何电子数据有指向酒馆与教派,若是单从数据流来看,二者几乎是毫无纠葛。
但酒馆猎人之首的使徒镰也绝非白骠错觉,在数据之外,酒馆与联盟有所行动,甚至于此时的行动需要联盟派出使徒前来压阵,那么这场猎人证的补考就绝非普通的补考。
“这热闹可真够热闹的,我才刚脱离中心所的追捕,酒馆的狩猎又抓着我买卖猎人证,要是自然教廷又发布禁足令,我可就成了身负三家嫌弃的逃犯了。”
白骠靠着树干,目光仍旧落在被蜈蚣群遮掩了大半坍缩的洞口,他沉下心神,本就放轻了的呼吸逐渐融入森林,如同一缕风、一片叶,存在感接近于无。
虞期若是目睹白骠此刻的状态,就会发现他身上存在着一个小小的领域,甚至是比她所见到的卡牌多了一个后缀。
蜈蚣群凶猛的反抗在使徒的镰刀下仍然不太够看,洞口渐渐清晰,在白骠的视角中,那洞口深处隐隐透露出微微的蓝色。
……
仿佛误入无人之境,原本跟在身后的同伴并不见踪影。
不需要虞期往四周多加探寻,属于海洋的气息便毫不遮掩地在深入地下的洞穴中央回荡,幽蓝色海水在她意识到之前便已经将她包围。
洞穴的中央如皓月当空,明亮得有些刺人,离中心越远,海水也越发深邃幽暗。
然而这明月并不温柔,薄情得有些尖刻——
虞期微微抬起头,她的身高不够,在巨大的骸骨面前只能以仰望的姿态面对。
那是一具完全无法拼凑出那是什么生物的骨骼,只能看出骨骼每一寸都布满无数嶙峋的骨刺,是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一眼就恨不得立马与世界割席说拜拜的密度。
骸骨整体白如新雪,散发着苍白的光芒,想来正是“明月”光辉的由来。
海水咸湿的潮气不可避免地笼罩住虞期,她眼眸一动,注意到牌桌的变化。
那张最为特殊而安静的[天平]此刻震动不已,连带着整张牌桌都随着[天平]卡牌而震颤,似乎只要虞期保持沉默,它就会不依不饶地一直催促下去,直到牌桌被震碎。
虞期被这份催促弄得心情并不好,她捕捉到了自己的情绪,并由此露出笑容:“你想‘交易’?那需要拿出你的筹码才行。”
[天平]卡牌翻开,蓝色的海洋幻境中,交易的场所依旧安如磐石地稳固,烛火常明——交易台并不是在牌桌上演化,而是出现在了领域的幻境之中。
巨大的骸骨仍旧居高临下,虞期却不再仰望。
在她的面前是金色的天平,她目光不再被虚幻的光所吸引,而是看向了交易台的对面。
苍白中透露出青色的面容美艳近似于妖,头颅之下的骨骼裸露狰狞如兽,躯干内部空空如也。
虞期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不可辨明的低语在刹那转化为了她所能够理解的字句:“这具容器不是你吧?”
“交易?有趣的领域,你又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呢?充斥着‘繁衍’的味道,一个空洞的躯壳,无型之人,你可以和我交易什么?”
虞期并不算意外,她此刻这具躯体确实并非她原有,恐怕之前在梦中见到的女孩才是本身:“此刻,我是她,她却不是我。至于交易,这得看你还拥有什么。”
“这种话能说出口,你不是繁衍的子民,”那颗美丽的头颅眼中亮起白色的火焰,“可你也不是我的信徒……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借予你力量,庇护你的存在。”
“难道你的庇护能够让我不受他人的注视?”虞期在天平一端放上崭新的卡片,[注视]的卡牌层层叠加,使得天平失去平衡,朝虞期倾斜。
在座位上,虞期能看见的东西更多了。
比如说在领域之外徘徊的是约与魏南,更远点的上方,一群人正在准备勘探这处洞穴。
来得太快,也太巧合了些。
从她能够感受到周边的注视,那些视线几乎全程跟随,切城内,森林中,酒馆驻地——直到此刻,虞期视角看向自己。
她的灵魂与躯壳分离出短暂的空隙,于是她能够看清自己的脉络,无数粉色的蝇虫蜷缩在她的骨血中静静的沉睡,是与血肉融为一体的紧密。
虞期心想:应该早一点借着[交易]看一眼这具身体的。
拥有“系统”的她姑且不算是普通,那么一直被注视、在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出现在切城的人,此时还能在领域中保持大量蝇虫的身躯,再和“容器”之说搭个边,那么原身能够拿出交易的筹码也就不算奇怪了。
酒馆驻地来往猎人数量繁多,可一来就遇上猎人证的考核,几乎算是给予了虞期莫大的优待,有备而来的是她虞期,还是酒馆?
此刻的她尚且没有属于自己的躯壳,然而对面的存在也并非完全体态——躯体的内脏不翼而飞,半身之下的骨骼支离,肩胛骨破碎又重组却依然保持着裂痕。
“我曾经听闻有人在寻找鱼类异兽,是寻找你的足迹吧。”虞期回想起在切城黑市中被醉酒后的猎人随口透露出的一点消息
虞期没有多少犹豫,说道:“显然,飞蛾的繁衍吸引了你的到来,你之前在躲避,此刻却迫不及待。”
“我想,是因为飞蛾出了问题,让你有机会吞噬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