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飞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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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期可以确定在进入市政厅时只有越知微和自己两个人。
她记得清清楚楚，市政楼内应该是漆黑一片的——除非，现在亮着的是感应灯。
但看越知微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感应灯应该是自动触发，而在她用“开灯”询问时，越知微并没有纠正这一点，反而是顺着虞期的“开灯”之说。
那么，在越知微的思维中，市政楼应该是需要手动开灯的。
从越知微和乌鸦市长的对话来看，越知微至少不会对市政楼完全不知，在这个夜晚略过垃圾点而直奔这里，显然他是知道市政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对。
并且……
牌桌上的[注视]在进入市政楼后同一时间内尽数消失，在虞期意识到灯光不对时，新的[注视]又出现了。
这一次的[注视]来得比先前一波更急更多。
而让虞期开枪的直接原因，则是越知微脚下的影子。
浅灰色的影子贴在越知微的鞋边，形状奇异不说，影子内部甚至还有难以辨认的白色与黑色的小点，像是一只合上翅静静贴在树皮上的蛾子。
越知微面色一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虞期方才开枪的落点处。
电冲器的子弹留下浅浅的一道白痕，地面坚硬的程度比虞期想的要高一些。
那道影子消失了。
来不及过多交流，一道声音出现在大厅内。
“是小越啊，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位小姑娘是？”
说话的中年人声音和蔼又亲切，是能够让人轻易生出好感的儒雅性格。
虞期感到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
空旷的空间忽然出现声音本就会让人神经紧绷，而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人能看的地方姑且还算得上英俊。
不过是全身冒着一层薄薄的黑雾，黑雾的黑色也不够纯粹，如同劣质的老旧电视闪烁着雪花屏。
一只手捧着一个保温瓶，给人一种接地气的微妙感。
五官能看出基础良好，还是很正气的那一种。
奈何英俊的面容上属于眼睛部位的地方是两团空气。
英俊了，但没完全英俊。
越知微神色一僵，这个声音和方才在厅外的乌鸦市长有七八分的相似度，让他迅速想起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的市政楼。
这位中年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越知微身上，反而直视着旁边的虞期：“诶呀，不错不错，你找的小姑娘真不错。”
“我的眼光一直不错。”越知微回答道，“我也算是她的前辈，今天带她在这边转转，市长你放心，不会乱跑。”
市长一点点歪动头部，缓慢道：“真的吗？”
他转动的幅度比起一些少女分外可爱的卖萌，更像是鸟类转动头部，一双空白的眼盯住虞期和越知微。
姑且能沟通交流，在不知有什么的室内不好直接跑路，并以免出现更多的奇怪人物，越知微的话语是为了稳住市长。
说是“不乱跑”，那肯定是要准备跑的。
虞期眨了眨眼，往越知微那边一考，腼腆道：“我对切城早有耳闻，果然，有这么好的市长才能让切城如此欣欣向荣。”
市长缓缓把歪掉的脑袋转回去，提议般的说道：“不如我和小越一起带你转转？”
虞期用眼神询问越知微，她已然确认这不是他们所进入的市政楼。
非要证明的话，就是她的牌桌上出现的状态牌。
【[低级领域]：介于现实与幻觉的空间，在荒野之时，它们曾被冠以领域之名。（构筑低级领域需以现实为基点。）】
这位市长和现实的市长显然有所联系，据虞期所知，人类不应该能那么大幅度地转动脑袋，除非脑袋和脖子没有其他支撑，只有一层皮连接。
那样的脑袋也只会像是一个被打折的沙袋。
但若是和那位鸟市长相似呢？
鸟类的脖子则灵活多了，很有可能可以像这位市长般幅度巨大地转来转去。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明晃晃地直接告诉虞期：“我不做人了，我和那鸟人有关系。”
虞期是比较偏向带着这只鸟市长一起走的，如果低级领域需要基于现实，那么应该还有点逻辑。
整个市政厅最熟悉的应该是市长，那么构筑领域的很可能就是这位市长。
就像在厅外，其他乌鸦大多在关注，而非直接插手。
越知微的语气故作轻快：“好啊，市长大人肯定是也想放松一下。”
“还是你懂我啊。”市长满意道。
虞期揣测这位市长之前说不定是个挺好说话的人，因为即使在失去眼眸的情况下，他的整张脸部表情在放松时就显得和蔼可亲。
越知微笑笑不说话，领着这位无论是智商还是外表都似乎不太正常的市长大人，往市政楼的深处走去。
虞期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听自己的上司对着在切城曾经的最高上司点头哈腰有来有往的交流。
市政楼作为切城的前政治中心地区，本身的占地面积虽然不算大，但该有的办公室都是有的。
越知微也没有再在虞期面前隐藏对这里的熟悉，略显敷衍地寥寥几句带过其他办公室，便轻车熟路地奔着环境保护办公室而去。
“要知道，我们切城的良好环境可是市长大人带头才好起来的，”越知微站在市长的左前方，略微侧身和稍后一步的虞期说道，“市长和站长曾经制作过一个小机器，玲珑又可爱，被我落在办公室里了，这一次顺路就给你看两眼，长长见识。”
虞期乖巧地点头，心想这个“机器”或许就是越知微要找的东西了。
她摸住手腕上的手环，强制打开雨衣，宽大的雨衣顿时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摸了摸雨衣的面料，虞期确认了这个领域中，他们所携带的物件还能正常使用。
市长注意到了虞期的动作，略微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虽然失去眼睛，但此刻他的表情中的暴戾却毫无掩藏，此刻流露出的愤怒也完全没有经过修饰。这种愤怒和他先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与越知微的关系不太相符。
越知微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她性格就这样，胆小得很，穿着雨衣让她有安全感。不用管她，那我就开门啦？”
语气恭敬的询问，让市长的表情稍稍好转。
虞期也不禁为越知微的演技感到一丝微妙，心中忽然生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扮演的猜测。
虽然从越知微一贯以来的行为来看，越知微本身就有点像是“两面派”——工作状态与休息时间完全是两种性格，前者沉稳，后者轻浮，在相处之后两种表现也不时交织着出现。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她在雨衣的遮掩下，重新将手指搭在电击器的扳机上，并时刻准备瞄准。
办公室的装横简洁大方，一张看上去分量颇重的办公桌摆在一旁，墙上有两扇玻璃窗，窗沿上还摆放着一颗焉了吧唧的多肉。
墙上非常符合消防规则，放了一个室内消防箱，透明的窗内还能看见可爱的灭火器。
办公桌上并没有堆积什么文件，只在靠里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类似于雪花玻璃球的饰品，浅蓝色的玻璃球体内漂浮着银色的亮片，在打开办公室的照明灯后闪动着光芒。
玻璃球下面则是简单的一个黑色弧形底座。
越知微率先一步走到办公桌旁，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玻璃球。
市长走到桌前，盯着那个玻璃球，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这个啊，我记得小越你当时还……”
大片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市长身体还保持着原来的方向，头却扭转向发声处。
“——嘭！”
用电击器的器托砸碎消防柜，虞期抡着灭火器，用打棒球的姿势直接打向市长的脸部，正好砸在市长转过来的正脸上。
一击正中红心。
市长摇晃了一下，虞期再度将灭火器砸向市长的肩部，用猛然爆发的[力量]强行将市长打趴下。
【[力量(灰暗)]：你已用尽全力。一段时间后方能恢复。】
鸟类为了保持飞行的能力，骨骼密度和重量往往走轻巧路线。
随后虞期左手握住电击器，将先前攒着的电球全部对着市长的躯体进行扫射。
焦味从市长的身躯上发散出来，那张脸逐渐变幻成鸟类的脸部，周身的黑雾不断变细变淡。
“你们、也背叛我……”被物理砸得瘪了一部分的鸟喙张开，鸟眼被虞期在扫射的时候“不经意”地射瞎了，“小越，我们明明是同伴啊……”
虞期原本就分了一半注意力在越知微身上，她不能保证越知微会不会在坑市长的时候也坑她一把。
此刻市长的话一出，虞期本就警戒的心提得更高了。
“咳咳、没用的，玻璃球没用的，”市长在地板上挣扎出血痕，胳膊变回翅膀后他无法撑起自己的躯体，何况翅膀的接连处都被子弹撕裂，“你和老家伙做的东西是没用的……救不了切城！”
越知微单手扣着扳机，随时准备补枪，手中还握着那枚水晶球：“怎么会没用呢？”
在光所照耀不见的地方，飞蛾的幼虫从四处爬出，纷纷聚集在市长的身下，汲取着对于它们可能是香甜之物的血液。
这些蠕动的幼虫和蝇虫不同，身上有着眼睛般的花纹。
虞期：“或许我需要一些解释？”
她的手微微颤抖，电击器的重量对于她现在的躯体来说，几乎是一种负担。
“别这样看着我，虽然我有很多秘密，不过你也有，不是吗？”越知微扬起唇角，在这一刻，他的表情并不故作搞怪或是沉重，反而有种释重后的轻松。
“小越，不要背叛……”虚弱的声音，若是不看市长的身躯，这一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长辈的低语。
“我把你的信息从酒馆注销掉了。”越知微眨了眨眼，将玻璃球砸碎在市长身边。
虞期：？
她想，该不会是越知微想让她也体验一下工资全无的感受吧？
蓝色的液体与银色的亮片溅开，一部分顺着血液冒出火焰，点燃了市长的羽毛与在血液中的飞蛾幼虫。
虞期看见窗上越知微的倒影不再是人的模样，而是一只巨大的、收敛着翅膀的飞蛾。
“玻璃球只是一个燃烧球罢了，”越知微微笑着，将手掌放进黑色的弧形底座，一声“咔哒”的声响，有什么开关被启动了，“我不眠不休那么久，把你和站长说的做不成的东西做出来了。我试过，造成的伤害不错，挺疼的。”
“不、嘎啊！”随着火焰燃烧的地方越来越多，市长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我可从没有背叛。”越知微手臂上逐渐蔓延出黑色的纹路，看着市长逐渐焚烧的身躯，目光猛的落在虞期身上。
虞期直视越知微，她没有从越知微的身上察觉出任何杀意，就算有，她觉得她也未必真的恐惧，至多不安。
飞蛾的影子逐渐在越知微身上浮现，属于蛾类的翅膀最先出现在越知微的后背，宽大的形状即使是收敛状态，也足以让人注意到。
周围出现了一种让人意识趋向于混乱的氛围。
“你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个体，天真无知，又机敏求索，按理说这么有好奇心的人肯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切城，你的性格应该会先进行一番了解才踏进这里。”
虞期在心中回道：没错，来到切城并不是出于我的自我意愿。至少不是现在的我的意愿。
“你猜你肯定有什么秘密，就像那些涌入的外城人一样，但你的眼神和他们不同。”
越知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现在！趁着我还活着，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窗户被巨大的声波震碎，玻璃碎屑洒满了越知微身侧的地板，而越知微似乎遭受了什么痛苦，猛的一颤。
走过的时候和踩着虫子的感觉截然不同，脚底是一种坚硬的感触。
虞期走过越知微的身侧，从窗户离开这片天地。
每一个垃圾点都是一个声波器，在满城传遍的声波中，虞期听到来自越知微的声音。
“我可是切城的垃圾清理员啊。”
虞期身躯微微晃动，她看着依旧停在原地的垃圾处理车，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任务：[飞蛾之心]失败。任务情况：[南辕北辙]：飞蛾渴望着混乱，然而人类却渴望微小的守护。】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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