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宁冬

1、初见

　　北宁市。

　　八月，蝉鸣声声夏同行，枝藤引光攀盛夏。

　　夏忻湉坐在集满三十人的教室里，寂静的教室里，桌上摆着几本练习提纲，一个水蓝色笔袋，她握着手中的黑笔，夏忻湉垂眸写着题目。

　　下课铃声响起。

　　等到台上的老师离开后，教室又再一次变得喧闹起来，夏忻湉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后，停笔，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有两条未读消息。

　　十分钟前。
　　【湉湉，下课了吗？】
　　【我在你补习班附近的游戏厅里，来玩吗？】

　　夏忻湉低着头，捧着手机对着聊天框发了几条信息。

　　【刚下课。】
　　【我记得你不打游戏。】

　　备注为“阿楠”的聊天框最顶上出现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片刻后。
　　【我哥在这里开生日派对。】
　　【湉湉，你知道的，我社死，你就来吧。】
　　【要不是他也在，我才不来呢。】

　　夏忻湉抬起眼皮，屏幕上的“他”字，是薛楠念叨了整整一个暑假的。

　　他？周燃。

　　听闻家庭背景特牛，成绩特棒，长相特野。
　　夏忻湉与薛楠是北华的交换生，一共有20名交换生，她们俩分到了周燃和薛白所在的班级里，高二（9）班。

　　难怪薛楠会那么激动去参加。

　　沉默半晌，夏忻湉便应下了，她把书本放进书包里，背起书包。一旁的同桌寂皖咬着笔头，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见夏忻湉起身准备离开，轻声问道：“忻湉，你不写题吗？”

　　平常这个时间段，夏忻湉总是一个人在教室里写卷子，也是最晚一个离开的。

　　夏忻湉点头：“我朋友在附近，我过去陪她。”

　　寂皖抬手提了提黑框眼镜，眨眨眼，懊恼地抱怨道：“老李今天出的题太难了，估计赶不上吃饭了，你帮我去楼下买饭好吗？”

　　夏忻湉点头，之前自己在教室里做题没去吃饭时，寂皖没少帮她买饭，淡声道：“好，咖喱排骨饭？”

　　寂皖轻笑道：“还是你懂我。”

　　夏忻湉离开学习机构，走到马路边，游戏厅里她补习班的地方就一条马路的距离。

　　一道女声从正前方传来，夏忻湉抬起眼，马路对面的薛楠挥了挥手，夏忻湉点了点头，从斑马线走到对面。

　　薛楠笑盈盈地走到夏忻湉跟前，下意识搂住她的胳膊，看着她身后的书包：“你怎么下来还背着个书包？”

　　夏忻湉眉眼弯弯：“刚布置了一张试卷，下节课要用。”

　　她站在薛楠旁边，暑假两人穿着便装，薛楠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条鹅黄色碎花裙，还化了淡妆。夏忻湉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短裤下是一双笔直，白皙的腿。

　　夏忻湉没化妆的模样也很能打，她长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透亮，右下眼的位置还有颗泪痣。

　　薛楠神色复杂了一下：“你们这补习班也够丧心病狂的，下课还要布置作业。”

　　两人没聊一会儿便上了楼，刚出来电梯口，只见游戏厅内有的玩，有的看，有的跃跃欲试，个个都兴高采烈。游戏厅里不时传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有兴奋的叫，有绝望的叫，有助威的叫……

　　薛楠喃喃道：“我听我哥说，这家游戏厅都是周燃他家的。”

　　夏忻湉低声问道：“他家很有钱吗？”

　　薛楠应道：“他家是搞房地产的，能不有钱吗？”

　　夏忻湉和薛楠走到了游戏厅正中央，只见几人围成一团，两位男生坐在对头，敲打着键盘。

　　薛白额间上冒出冷汗，双手不断地敲打键盘，心一颤一颤的，薛白翻起眼皮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每当敲打键盘时，都极其灵敏稳重，他低着眸，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

　　在日光灯的照耀下，他那层次分明的蓝黑色头发顶上居然还映着一圈儿很漂亮的亮光。凛冽桀骜的眼神，他的眼神一样闪着犀利的光芒，撒发出一股慵懒劲。

　　最后蓝色方高地水晶炸裂，游戏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瞬。

　　场上一整喧哗声。

　　周燃摘下耳机丢在桌上，抬起手，比了一个剪刀手，“两个月早餐。”

　　而薛白就不好受了，自己下的赌注，自己却输了，薛白靠着座椅，语气有些不甘：“哥，今儿我生日，让我赢一把助助兴啦。”

　　周燃说话带着点懒倦：“我放水你不觉得丢人就行。”

　　这话到这，聊不下去了。

　　薛白在半空中比了个大拇指：“得，周燃你是我大爷。”

　　灯光打下来，衬得周燃皮肤更加白，他蓝黑色的头发更加明显，利落的轮廓线条完全显露出来，拉扯出锋利的冷感和轻慢。

　　最引人注目的是，周燃左眉骨上那一颗的闪着黑曜石眉钉。

　　薛楠拉着夏忻湉笑盈盈地走来，打趣道：“哟，哥你怎么又输给周燃哥了，咱们家的钱就是被你这样败光的。”

　　薛白垂了眉眼，吐出一个字：“滚。”

　　薛白瞟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一旁站这个人，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扯着嘴角笑出声：“这小同学是谁呀？”

　　夏忻湉皮肤极白，晶莹白皙，宛若水晶一般，小脸粉嘟嘟的，脸颊上淡淡的粉色，看着十分乖巧，显小。

　　薛楠翻了个白眼，喃喃地说道：“我朋友，夏忻湉。”

　　夏忻湉温和地笑了笑，说话有些紧张：“阿楠说今天是你生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抱歉。”

　　薛白哼笑一声：“没事，人来了就行。”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狭长清冽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这妞长得可真正。”

　　“那可不，和十三中那些女的不太一样，要不是钢牙妹，眼镜妹，要不就是天天浓妆艳抹的虚荣女。”

　　“她的腿好细好白呀。”

　　只有周燃一人，根没听见有人来了似的，眉眼疏离冷淡，敲打着键盘。

　　*

　　这是周燃的场子，都是玩在一起的一帮兄弟，各玩各的。薛楠有些自来熟，没一会儿就放下戒心，跟着玩了起来。

　　而夏忻湉又是个慢热的性子，薛楠拉着她一起玩游戏，看得不明不白地，索性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来开始写卷子。

　　“喂。”

　　夏忻湉抬眸，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目光噙着极淡的笑意，散漫又随性：“喝不喝饮料。”

　　两人对视几秒，以夏忻湉先移开视线结束，她点头：“喝。”

　　周燃浅笑，屈指在桌面上轻敲，那吊儿郎当的劲儿：“自己来拿。”

　　夏忻湉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来到冰柜前，上下观摩着喝点什么，半蹲着，从冰柜最下端拿出一瓶玻璃罐装的豆奶，玻璃罐壁上挂着水滴。

　　起身，抬眼。

　　夏忻湉声音淡淡道：“这个。”

　　“嗯。”周燃轻笑。

　　夏忻湉看到桌上的开瓶器，顺势拿起，固定好支点，轻轻一翘，便打开了。

　　“出来玩还写作业？”他说。

　　“嗯。”

　　“写的什么？”

　　“化学。”

　　最后周燃轻慢地笑，他垂眸扫了她一眼，准备离开时，夏忻湉轻声说道：“你等一等。”

　　周燃扬眉，只见她走到桌子前面，翻找着书包里的某样物品，从中拿出一支派克钢笔又走了过来，递给他。

　　周燃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给我的？”

　　“不是。”夏忻湉应道，“今天薛楠哥哥生日，我想让你帮我把这只钢笔送给他。”

　　周燃身子没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喜欢他？”

　　她摇了摇头。

　　“生日礼物。”夏忻湉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一眼看到底。

　　他的声音很淡：“那货学都不肯上，别提拿笔写字了。”

　　“自己留着吧。”

　　夏忻湉抿唇，温声细语地回答：“总会用到的。”

　　周燃：“叫什么？”

　　夏忻湉认真，郑重地说道：“夏忻湉，夏天的夏，忻忻得意的忻，微涟风定翠湉湉的湉。”

　　说完大约过了三秒后，周燃嗤笑一声。

　　“真逗。”

　　钢笔最终还是没收下。

　　*

　　周燃在娃娃机那找到了薛白，薛白本对这些公仔玩具不感兴趣，却被薛楠硬拉着过来，让他帮自己抓娃娃。

　　薛楠抱怨着：“大哥你行不行啊？”

　　“都花了50个币了，怎么一个都抓不到？”

　　她哥无能。

　　“你催个毛线。”薛白左手扶着操纵杆，右手的食指放在按钮的上方。

　　他的左手不停左右挥舞，瞄准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娃娃机里的爪子，缓缓下降，正好抓住小猪佩奇的脑袋，小猪佩奇又摔落到了原地。

　　“呵呵，你就是不行。”

　　薛楠见周燃走过来，眼前一亮：“周燃哥！”

　　周燃走到薛白旁边，薛白没看他，弯着腰继续抓娃娃，淡淡道：“哟！我大爷来了？”

　　周燃低低应了一声，操纵杆随着他的动作变换位置，用食指按了一下按钮，爪子抓到了小猪佩奇的屁股，爪子慢慢地往上升，左转，爪子缓缓张开，掉进坑里，周燃半蹲下来，拿起娃娃，甩给薛白。

　　“抓娃娃得用脑。”

　　“得得得，我大爷就是我大爷。”

　　说着薛白把手中的小猪佩奇扔到薛楠手上：“诺，跟你长得很像。”

　　“……”

　　薛白微仰着头：“不过你跑着来抓娃娃，把你朋友晾在一边，你有没有良心。”

　　“湉湉她月底有个化学竞赛，现在再做准备。”薛楠说。

　　“月底？”薛白抬眼看了一眼周燃：“你不也有个化学竞赛在月底吗。”

　　“昂。”

　　薛白声音依然很淡：“那个竞赛怎么那么多人参加？方瑞涵也参加。”他说起这个女生的名字时，他扯了扯嘴角。

　　薛楠哼笑一声：“你懂什么？我听湉湉说这次竞赛第一名，不仅有奖学金可以拿还有保送资格。”

　　“有周燃哥在，你的朋友没希望。”

　　薛白没在玩娃娃机了，把手臂搭到周燃的肩膀上，抬了抬下巴：“你燃哥，连续三年第一，这次果不其然。”

　　周燃声音低沉，带着股懒劲：“你还挺骄傲。”他修长骨干的手指拿着可乐，随着动作喉结上下滑动。

　　薛楠抬起眼皮，看着周燃，笑容嫣然，抿唇：“周燃哥，你有女朋友吗？”

　　薛白顿了顿，嗤笑一声，从没见过自己妹妹笑得跟朵花似的：“你们女生都看上他什么了？”

　　就在女生的面前装酷，实际上狗的不行。

　　周燃一身傲骨，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凛冽桀骜的眼神，轻狂自负，顶着张渣男脸，却是个连手都没有牵过纯情男。

　　薛白扬眉：“他对女的压根没兴趣，别的女生跟他表白，他拒绝理由不是一般的离谱，说自己有家暴倾向，对异性过敏？更离谱的还说自己喜欢男的，这不滚蛋吗？燃狗可不是白叫的。”

　　家暴倾向？

　　对异性过敏？

　　喜欢男的？

　　理由？够离谱。

　　周燃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