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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深海(四) ...

  •   三个月的时光流水般飞逝,尤其在海底这样不见日月的环境里,时间模糊得让人分不清白日和黑夜。
      查西亚偶尔出去,大多数时间,他也待在泡泡屋里,和索依露一起看书。他有时会走到一扇屏风后做自己的事,索依露很少去打扰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查西亚达成了这样一种互不干扰的默契的呢?大概是那一天,索依露忽然意识到,她在这海底,某种程度上也是查西亚的人质和囚犯。
      于是她自行疏远了查西亚。

      最初的梦幻过后,索依露将某些事看得更清晰了。
      比如查西亚本质上是不让她走的。
      比如查西亚是她的敌人。
      的确,是查西亚救了她,是查西亚照顾她。
      但她是王城的吸血鬼,而查西亚背叛了整个王城。

      查西亚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二人共处一室,却彼此安静,几乎互不打扰。
      这一阵子,整个海底都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索依露极少出门,她所能见到的,只是门外那几只轮班看守的人鱼手中的长矛上系上了蓝色的丝带,他们裹在身上的轻纱也变得精致起来,纹上了金色的图纹。

      这一日,一只人鱼游到泡泡屋外,按了外墙上的什么地方,墙上某处忽然实化,凹陷,露出一块圆形的区域。
      索依露很少会把墙设置成不透明,从内向外看,墙似乎只有一层泡泡的厚度。墙体陷下去后,索依露才发现这墙非常厚。从凹陷下去的地方传出一个男声:“您好。”
      是机械音。索依露猜测,这可能是一个同声翻译的器械。
      “您好。”
      “我们是查西亚先生为您安排的保镖。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的存在。”
      “对。”
      查西亚从屏风后走出,来到了索依露身后。
      “是这样的,明天是我们人鱼族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我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查西亚道:“我明天刚好要出门,家里留她一个,会不会不安全?。”
      “这样的话,就算了。”虽然翻译过来的声音听不出情感,但透过墙壁看过去,人鱼的脸上清晰地写着失落二字。见状,索依露转头对查西亚说:“就一天而已,要什么紧?”
      查西亚长久地看着索依露,最终叹口气,点了点头:“那就一天。不管怎样,晚上必须在。”
      “真的吗?”人鱼惊喜得两眼发光。
      “真的。好好去休息吧。”索依露说。

      人鱼离开后,索依露想起什么似的:“你之前说这几只人鱼是人鱼族派来的?”
      查西亚躲闪着索依露的眼神。
      索依露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想也知道,海底的妖怪千千万,来避难的有不少。人鱼族能提供庇护所已经是万幸,不可能再派族人去保护。这几只在泡泡屋外巡逻的人鱼,只怕都是查西亚自己雇来的。
      一是怕有入侵者,二是怕她逃跑。
      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索依露已经知道,要离开泡泡屋去下面的海底通道,必须要查西亚亲自开门,而她没有权限。
      即使待遇很好,她最终也只是被囚禁的而已。放她走,等于向王城暴露了查西亚的位置,查西亚应该不会冒这个风险。要不然,她伤愈三个月了,查西亚也没半点要让她离去的意思。

      “你不准备放我走了吧。”次日,查西亚将要离去之时,明明心知不可能,索依露还是斗胆一问。
      查西亚已经走到打开的地板旁边,闻声又走了回来,他拉住索依露的手,眉宇间竟有悲色:“现在真的不能让你走,求求你了,好吗?”
      索依露抽出手,翻开了一边的书。
      “我明天就回来。”查西亚说着,走下了楼梯,地板咔哒一声合上。

      一日无事,直到深夜,索依露才放下手中的书,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桌上还有半包面包,海草酱也还剩小半罐,她刚把面包拿出来放在盘子上,就听得背后传来异动。
      异动来自脚下不远处,像是老鼠窸窸窣窣靠近的声音,但海里没有老鼠;又像是金属在一起摩擦滑动的声音
      索依露总觉得自己听过这样的声音。
      她走到墙边,室内开着灯,她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她将手掌贴在墙上,墙壁微微震动。有东西在靠近。脚下是那块可以弹开的地板,通往海底的通道。
      金属的摩擦声愈来愈清晰。并向她脚底那块地板聚集着。“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捅入了她脚下的地板里。
      她陡然想起来。那天她第一次离开泡泡屋,一只人头兔身的小妖怪,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钥匙,一跳一跳的时候,钥匙互相碰撞,就是这个声音。

      “咔哒”。
      脚下地板蓦地弹起,索依露趁势往后一跃。随即,一团圆滚滚的东西从地板下翻上来,在地上滚了两个圈,然后用两只后腿站立,两只前脚各抓着一把钥匙,高举过头顶:“嘿嘿嘿嘻嘻嘻嘻嘻嘻,没有什么锁能拦住我兔疯子杰基!”
      然后,一只指甲涂成鲜红色的手从地板下伸出,一把握住了兔疯子杰基圆球一样的尾巴。
      “行了,知道了,钱给过你了。滚吧——”一个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妖艳女子,踩着高跟鞋从地板下缓缓出现,随手就将兔疯子杰基扔回了地板下面。高跟鞋在空中一划,地板应声合上。
      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红绒白边大袄,却只扣上了领口处的扣子,胸腹到腿部一览无余,甚是妖媚。她向索依露缓缓走来,蛇信般分叉的舌头在唇齿间前后探动。血色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咔作响,每一步都逼近索依露。
      是那天遇到的千面鬼妖——路西太太。

      索依露往后退,后背却撞上透明的墙壁。
      “上次给你推荐的海藻泥,你好像没有用呢!”女人的手指勾上索依露的下颌,“这么好的一张脸,不好好保养,真是可惜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替你保养这张脸的——”蛇信倏然吐出,舔舐着索依露的脸颊。
      索依露无限想念她的悯尘。
      剑也好,刀也罢,随便给她个什么东西,能让她捅进这个女妖的肚子里就行!但她手边空无一物,事到如今,看来只能硬着来了。
      她横出一掌,劈在路西太太的脖子上。路西太太吃痛向后退去。看准时机,索依露双脚离地,对准路西太太横出一腿,并借势落到泡泡屋中间的地上。

      桌上放着切面包的餐刀,她随手拿起。
      路西太太被踢了一腿,一时没站稳,左脚连着高跟鞋歪在地上。她骂了一声,将两只鞋都脱下,赤脚向索依露冲来。
      索依露早有准备,餐刀高高举起,直候路西太太。
      五只指甲鲜红的手指直抓向索依露的脸,餐刀挥手劈下,鲜血溅向空中。然而,纵使手腕上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路西太太攻势不减,依旧狠绝无匹。
      索依露侧身闪过,路西太太只来得及揪住空中闪过的一点红色。

      长发瀑布一样洒下,那抹红色,是索依露一直佩戴在脑后的发簪。
      发簪尖端锋利,若用得好,确实可作兵器使用,索依露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她十分喜欢那簪子,实在不愿让它见血。
      此刻发簪被夺,若逆鳞被挑开,她红眸里燃起一点杀意,餐刀直逼路西太太。
      “还给我。”索依露单脚起跳,蹬着一边的餐桌向路西太太跃过去。餐刀飞旋着出手,直插在路西太太手腕上。路西太太吃痛,终于蹲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本事不小啊——”她生生将餐刀从手腕上拔了出来,鲜血四处迸溅,“不过,你以为这张皮我还能用多久吗?”
      索依露吃了一惊,明明手腕已经洞穿,路西太太依然没有倒下。鲜血从手腕处的洞口汩汩流出,路西太太露出一个阴森狠戾的笑,以惊人的速度跳起,转眼间发簪的尖直抵索依露的眼睛。

      “放开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平,沉稳,却透着热烈的怒火。
      路西太太反应极快,一把钳住索依露的脖子,将簪子的尖逼到索依露的太阳穴旁,转身面对着来人。
      查西亚,原本说明日才要回来,此刻却出现在了房间里,手执一把熟悉的剑。

      悯尘!

      自醒来后,索依露就不敢奢想自己还能再见到这把剑。但剑被好端端地握在查西亚手上,索依露几近恍惚。
      “放开她。”查西亚持剑就要上前夺人。
      路西太太早有准备,闪身一躲,将索依露置在胸前,讪笑道:“来啊——”
      她像是料定了索依露必不敢动,故而有恃无恐。但索依露早有准备,查西亚冲上前的一刻,索依露用手肘猛地抵住路西太太的小腹,然后反手制住,将她甩过后背摔到地上。查西亚持剑赶至,利剑出鞘,直抵路西太太的心脏。
      鲜血喷薄而出。
      随着路西太太的血流尽,她全身皮肤也迅速干瘪下去,最终,露出她原本的模样——一个老年女性。想必,这就是她上次的所杀的妖最终的模样了。

      “千面鬼妖本是人类,没有法力,为寻长生和美貌才使用这种邪魔外道。早该诛杀殆尽了。”查西亚摇摇头,“只是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容颜永驻,按理说,千面鬼妖没有法力,应该不会驻颜术的啊......”
      查西亚手上起了一团火,将路西太太的尸骸焚去。
      “她活了有上千年,也该是这样下场。只可惜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命已作古,肉身还存在于世间害人。”索依露道。
      “命比妖都长,不该啊。”

      寻长生者,大多没有好下场。索依露想起先前北辰月前身花茶姑娘的故事,花茶姑娘,不正是被一个追寻长生的妖道所害吗?好在那妖道最后还是被猫妖一白所诛灭。想起当时山间寻隐,江上访花,都不过是一年之前的事情,却恍如隔世。
      “这么早就回来了?”索依露捡起地上掉落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沾的血迹,将头发重新绾起,配上簪子。
      “我不放心,就早一天回来了。路上遇到兔疯子杰基,他好像是被那妖怪打了,才跟我报了信。”
      “原来如此。你这次出去,不会就是为了这把剑吧?你怎么找到它的?”
      “陈岚托妖给我报信说,他在山崖下捡到一把剑。被埋在雪里。”
      “他知道那是我的?”
      “陈岚帮你处理过伤口,知道你的血的味道。那把剑上有你的血。”

      “你是疯了!外面肯定都在通缉你!你不会真就为了一把剑——”索依露无端地愤怒,第一次,为了查西亚的安全而愤怒。
      “我们在中国见面的,不会有事。”查西亚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算了,再不处理,我的胳膊都快烂了。”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索依露眯起眼看了那伤口一阵,没来由地感到了些许心疼。她将查西亚扶到床上,掀开袖子,见他的胳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汩汩往外流,本就深色的袖子看起来一片濡湿。索依露将一缕法力凝在指尖,从伤口处灌入:“会有点疼。”
      法力灌入的刹那,查西亚浑身战栗:“嘶——你轻点嘛!我要是当初也给你这么处理伤口,你疼都疼醒了!”

      伤口在法力的作用下慢慢闭合,最后只剩下一道血红色的印子。这法力只能缝合表面的皮肤,并不能让内部的血肉血管长好,索依露拿起一边的绷带要缠上,闻言却愣住了。

      她脖子上的伤口,要比查西亚胳膊上这道深得多,可她醒来之后,除了初醒时伤口被扯了几下有些微痛,似乎并没有从伤口处感受到过多的疼痛。即使是换药的时候,查西亚的手法也总是令她感到舒适而不是痛苦。
      “你怎么做到的?”她不禁好奇。
      “这是秘密。”查西亚眨眨左眼。
      索依露叹口气:“不说啊,不说你就——疼着吧。”她将手上的绷带紧了紧,狠狠打了一个死结,“好了。”
      下手虽狠,但心里还是略有愧疚和感谢之意,索依露想着,还是决定跟查西亚说声谢谢。
      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亏你还在外面设了人鱼。”
      “我安排的那些人鱼是防从岸上来的追兵的。岸上的人没有通行证,进不到海底的地下通道里。就算是找到通行证了,人鱼族也有保全系统让他们绝对带不走躲在海底的妖们。但从海水里直接入侵不一样,只要法力够强,就能冲破建筑的墙壁直接将人带走。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千面鬼妖挑今天来,不是因为守卫的人鱼走了,而是因为今天人鱼族狂欢,各种守卫都会削弱一点,她才敢公然带着兔疯子杰基过来撬门。”
      “即使这样,依然是太大胆了。她怎么敢的?”
      “她寿命将尽,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海底逃犯居多,虽说不算穷凶极恶,但本事都是有的。”查西亚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转过头戏谑地看着索依露,“而你,年轻漂亮,身上有伤,战斗力不高,她寿命将尽,自然要铤而走险一番。”
      索依露先前的愧疚之意一扫而光,连说谢谢的心都没了。战斗力不高......
      “不服?那当初我第一次见你,你不就被我抓回去了?”
      索依露瞪了查西亚一眼:“你那楼里的墟阵,还不是被我破的?”
      查西亚忽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索依露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索依露被盯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查西亚如临大敌,支支吾吾道:“那天我......我不是给你喝了......遗忘水吗?”
      “对啊。”
      “那你......怎么会,记得?”
      “你傻啊,那种水,我怎么可能喝啊?”

      这句话,索依露是笑着说的,因为查西亚如临大敌的表情实在是好笑。
      然而,她猛地也触电般停止了笑容,回忆接踵而来——第一次认识北辰家兄妹,并在他们的帮助下脱逃;第一次发现哥哥的立场十分迷惑;以及第一次,被吻了额头。
      被......查西亚吻了额头。

      难怪查西亚脸色这么难看。
      她抬起头看着查西亚的面色一阵请一阵白,然后挑衅般地笑着说:“那个晚上,我一直都是醒着的。”
      查西亚的脸更白了。
      “所以,你知道,我......”

      查西亚话音未落,索依露就飞快地打断了他:“我尽量不去想这个。”
      “为什么?”查西亚微微蹙眉,“你明明知道我......”
      索依露不说话。
      查西亚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声音中带上了喜悦的颤抖:“难道你也——”

      索依露紧咬着唇,将脸别到一边,让查西亚看不清她的神情。
      查西亚皱起眉,看着索依露颈侧的伤痕,绷带虽已拆除,但伤痕尚未痊愈,仍有一层薄薄的,藕断丝连的痂。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指腹按在了那伤口上。
      查西亚的手指轻轻抚过索依露的颈侧,刺激了伤口未愈带来的轻微痒痛。因为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结的痂也掉落了不少,这种痒痛感几乎是安全而舒适的。索依露于是安静地呼吸着。

      “是又怎么样。”过了半晌,索依露终于讷讷地开口。
      ——是又怎么样。我喜欢你,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区别?我终究还是你的阶下囚。就算你放我走,那也是因为你的一丝垂怜。我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即使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我可以,吻你吗?”
      她听到查西亚在她耳边落下轻轻的气声。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查西亚双眉微蹙,衬得他眉眼间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忧郁更为好看。他将索依露慢慢地拥进怀中,索依露便配合着他的动作。
      索依露很少做太任性的事情。
      但今日,她却真正希望能任性一把。
      任性地选择自己爱恋的对象,任性地把自己完全交给唯一信任的吸血鬼,任性地不去考虑一切的是非对错争端立场,任性地让自己忘记所有的仇恨,还有任性地承认自己心底隐秘的欲望。
      就把这当作,她一生一次的任性吧。

      唇上一温,呼吸的去路便被更为柔软甜蜜的存在切断。一瞬间的窒息过后,索依露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几乎什么都忘了。忘了这里是海底,忘了她和他之间隔着深深的鸿沟——几乎是血海深仇。

      那一吻绵长而温存。直至四唇分开,各自都短促地呼吸着空气时,他们依然处在十分恍惚的状态。
      即使这样,查西亚依然紧紧握着索依露的手,始终没松开。
      “我喜欢你……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我以为你只是个人类……不对,按你说的,那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就是那一天,月光下我看到你,我就忍不住,只好吻了你……我简直是个流氓……”
      索依露愣愣地听着查西亚语无伦次,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几乎有些狂乱的查西亚,她却渐渐清醒过来。

      她在心里盘算了无数次他们的可能,答案都是一样的——这不可能。
      他们的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如果查西亚输了,他必死无疑,而且是罪有应得。
      就算查西亚报了陈沨的仇夺得了王位,那也是踩着数百个无辜孩子的尸骨才爬上去的。她的良心不会允许她跟随这样沾满鲜血的查西亚。

      她心中热烈似火,现实却是万古的寒冰。
      “就到这里吧……”她喃喃。

      查西亚却似乎没有听见这话似的。两唇分开后,查西亚没有松开环抱住索依露的手。他将头轻轻架在索依露的肩上,手指在索依露颈间摩挲。
      他眼睛里的红色忽然有了明亮的光。
      索依露微闭着眼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直到颈侧一痛,她感到血液汩汩流出,却被吸入了什么之中。
      她陡然清醒过来。
      “不要……”她极力想要推脱,声音却因为极大的恐惧而颤得无法辨识。

      情侣间的吸血在吸血鬼中其实是非常普遍的行为,查西亚的行为本质上无可厚非。
      但索依露不一样。
      她厌恶吸血。
      自从被救醒来之后想起自己吸干了北辰月的鲜血,她对吸血这件事,甚至是对自己是吸血鬼这件事就深恶痛绝,深恶痛绝至一想到就觉得恶心的地步。她在心里发誓即使是对同类,也绝不做出吸血的行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另一个吸血鬼按着肩膀吸血。
      对自己鲜血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只是,这味道她一点都不想再闻到,仅仅是血液的腥气冲击鼻腔的一瞬,她就仿若回到了那个漫天红云的血色之夜,仿佛又听到了那致命的令人发狂的蛊魅歌声,仿佛口腔里又盈满了那些令人作呕的滚烫血腥......
      她在幻觉带来的恐惧中极力挣扎,要把眼前的吸血鬼和幻境一并推开。
      “放开我!”
      颈上陡然一松,她终于睁开眼睛。而查西亚正看着她,嘴角犹沾着些血痕,茫然不知所措。
      “为什么……”查西亚的表情,像一个犯了大错却不知为何的孩子。
      “殿下......”索依露捂住脖子。吸血鬼的牙痕很小,吸血后几乎不会有血液渗出,但刺痛和眩晕依旧存在。她还没从莫大的震惊和恐惧中回神,就见查西亚猛然退后几步,满脸都是惊慌: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

      索依露难过地想要哭出来。查西亚,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查西亚根本不知道这个在吸血鬼之间表示亲密的举动会给她带来什么。是她自己太敏感,也没有提前说清楚——
      但现在,是查西亚在道歉。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我杀过一个人。”她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说。
      查西亚没说话。
      “我吸干了她的血。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罪,但,是我吸干了她的血……”
      查西亚身体颤了一下。
      “所以......”她的声音忽然就哑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求求你了。”
      查西亚低着头,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对不起。我,我要走了,可能,很久都不回来了。”
      查西亚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他停了很久,起身就要离开。索依露一把拉住他衣服的后摆,小声道:“总之,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查西亚微微侧过脸,最终还是没有回头。透过他微微侧过的侧脸,索依露看到了那张俊美脸庞上,掩抑不住的悲戚。
      他向前走,衣摆从索依露手中滑落,最后消失在地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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