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那些事儿》寒山遥

16、暴露

　　索依露感觉周身血液褪尽了。
　　不......不是，她做了任何足以暴露身份的事情吗？请假是走的正常程序，法力也完完全全的封住了吧......吧。
　　她不禁伸出未被辛拉住的那只手低头看了看——完全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的痕迹。
　　她壮着胆子垂死挣扎：“辛老师.......你在......说什么？”
　　“辛老师？”辛眉头一拧，“不出错的话，你应该比我还大。”
　　索依露更震惊了。
　　辛个子很高，拉着索依露，索依露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那张脸俊美非常，但怎么看都是彻彻底底成年人的模样。
　　吸血鬼的相貌其实是可以大致反应年龄的。身为“灵”，吸血鬼出生即有人形，幼年期很长，约有几十年，成年后的衰老过程亦非常缓慢，几十年内容貌改变不会很大。索依露现在刚过两百岁，面容也只是十六七岁人类女孩的样子。
　　虽是这样想着，但此刻，索依露再细细观察辛的面庞，却又发现，不是辛长得像成年人，而是辛自身的气质使那张脸显得成熟得多。
　　这张脸其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辛身上独有的那种冰冷，严峻的气质，使这张脸的棱角更加鲜明——也就显得更加成熟。
　　“你......多大了啊......”
　　“二百零四。”
　　两百零六岁的索依露：“......”
　　“哦，这么说，你承认了？”
　　“你连我名字都知道了，我......”
　　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啊。
　　不过索依露对辛并没有太多戒备是真的，按照她的推理，辛应该和她是同一边的人。虽然刚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拉走她那一幕实在是拉出了一丝反派的感觉，但此刻细想也觉得应该只是在不明就里的陈岚面前的做戏。
　　真正的紧张感是在进了菁莪楼之后才袭来的。不知为何这幢楼天生给人一种压迫感。上次深夜，索依露没找到正门，这次，他们却堂堂正在地从正门走了进去——上次索依露来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扇门。
　　虽是白天，这一次楼里也没有墟阵，但楼里光线晦暗，有些地方甚至纯黑一片。索依露想到此刻是白天，那些不常在学生们面前露面的校领导们或许并没有改变吸血鬼的作息，此刻正在菁莪楼里补觉也不一定。
　　晦暗的光线使菁莪楼甚至比上次到来时还要阴森不少。
　　校长的办公室在最高层，索依露熟门熟路，无奈她全程被辛拉着。她还想做出点害怕的模样，然后辛说：“不用再演了吧，你演技真挺好的。”
　　索依露哭笑不得：“哦......”
　　到校长室门口，辛才松开了手：“校长在等你。进去吧。”
　　说罢，辛往后面的黑暗中退了几步，一阵微风拂过，他消失在那里。

　　门内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索依露小姐，还在等什么呢？进来呀。”
　　校长的声音很温和，丝毫不带攻击性。这温和很迷惑人，索依露有一瞬以为自己真的脱离了危机。
　　下一秒她就冷静了下来，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称不上昏暗，却也称不上明亮——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将屋外的黄昏送进了室内。那落地窗外，是油画和水彩的结合一般大面积大面积的色彩，有层次和叠色，也有晕染和渲染——带微青色的天蓝，藕断丝连一样拉成一绺的浓郁云白，以及云白边沿明亮的粉。
　　在这蓝色白色和粉色之中，有一弯细得可以忽略不计，却明亮得教人挪不开眼的新月。这新月为落地窗构成的画卷添了神来一笔，而在落地窗的左上方，一缕由飞机勾勒出的白色尾迹云，恰恰为这幅画卷镶上了边。
　　再加上最低下几棵梧桐的剪影——校长的办公室内陈设非常简单，除了黑白色调的办公用具外，没有办公室里常见的一幅水墨画或一帧“天道酬勤”的条幅。现在看来，有了这一扇落地窗，这个办公室也根本不需要其他装饰了。
　　索依露上次夜探，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落地窗成了天然的镜子，教人看不清外面的夜色。此次前来，办公室没有亮灯，将落地窗外的风景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索依露眼前。
　　晃神了一会，索依露才幡然发现，这落地窗前办公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还侧坐着一个人。
　　不，一个吸血鬼。
　　这吸血鬼以一个非常悠哉的姿势侧靠在椅背上，右腿轻轻搭上左腿，左手隐在晦暗之中，右手手肘松松撑着扶手，手指弯曲几下，托住了一只酒杯。
　　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
　　光线微暗。
　　落地窗外的空气是氤氲的玫瑰金，落地窗内的空气却是淡淡的金黄，这黄色有一半落在落地窗前那人的脸上，使那张脸半明半暗，轮廓格外清晰好看。
　　“喝点酒吗？”
　　校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索依露未及回答，查西亚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为一边办公桌上的一个空酒杯斟上了一点红酒，兀自道：“先前真以为你是个人类孩子，现在倒是没事了。你也算成年吸血鬼了，不如陪我喝一点。”
　　他明亮中的那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唇角也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索依露思忖片刻，一歪头，眼睛也眯起来。
　　“好啊。”

　　辛坐在七班教室最后。
　　按理说，辛应该坐在讲台上，但后来他发现，总有女生，甚至男生偷偷抬眼看他。或许，他的相貌在依照人类的审美来说很好看？反正从那之后他晚自习的时候就一直坐在教室最后了。
　　更何况，那里离六班近一点。
　　他看着手机上最新收到的消息——他和王城也是依靠这种人类的通讯工具联系——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年轻男子，女孩穿着王城的传统淡紫色菱形格长袍，黑色长发有些微微的卷，显得蓬松可爱，额前有几缕碎发，长相十分甜美。
　　女孩的眼睛是暗红色，那是具有最古老王族血统的人才会有的瞳色，现在红瞳的吸血鬼大多数也属于贵族。女孩身旁的年轻男子证实了女孩的身份，那男子王城内无人不识——两位大祭司的长子。
　　所以这个女孩，居然是肖维的妹妹？
　　照片是王刚刚才发给他的，王附言：“你学校里这姑娘是我们的人，叫索依露，注意保护好。”
　　但辛两天前就知道这姑娘八成是吸血鬼了，当时校长的脸色冷得可以冻住王城火山里那些翻滚了数万年的岩浆。
　　事情最初还要追溯到上学期，校长把他和陈岚找过去，问六班一个叫陈依依的女孩的情况。
　　陈岚是班主任，又对学生更熟一点，就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个女孩——母亲早逝，父亲是本市一个新兴企业的总裁，为学校的创办捐了一点钱，所以提了个条件，要女儿单人独住，考虑到学校新建学生还不多，陈岚就直接联系后勤部的人了，校长那边只打了简短的报告。
　　学期过半的时候，女孩主动要求和另一个同学一起住。陈岚找了女孩询问原因，女孩悄悄告诉她那个同学的舍友经常欺负她。从此，他也更加关注赵真雅与吴佩间的关系，同时，对陈依依同学颇有好感。
　　辛的印象也大抵如此。
　　校长没多说什么就让两人走了。
　　后来校长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陈依依的事情——比如她性格有些孤僻，除了那个叫吴佩的舍友，没什么别的朋友；比如她的成绩在班级中等靠上，不算拔尖；比如她没担任什么职务，也很少主动参与班级活动。
　　但校长交代了一句话：“到了那时候，怎么说都把这孩子保下来。另外，这两年，照顾好她。”
　　他和陈岚都心底有数，却谁都不敢问——他也不太好奇就是了。陈岚挺好奇，问过他：“校长疯了？那小姑娘怎么好了？不是，我是说那小姑娘虽然人真的不错，也不至于......”
　　他说：“你管他。”
　　上周，陈依依爷爷过世，她父亲为她请了一周的长假，因为时间长，所以要到校长那边报备。
　　而恰巧校长又十分关心这个女孩，便又问了他和陈岚关于那孩子的情况。
　　陈岚说这学期陈依依的成绩好了一点，运动会之后，性格也开朗了些，朋友也多了。他没说什么，因为陈岚总是一个人回答所有的问题。陈岚对学生们太熟悉了。
　　校长听完陈岚的汇报，点点头。然后让陈岚送那孩子的全部资料过来。
　　次日，校长喊他们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那张冰冷的脸了。
　　“她的资料，她父母的资料，都是伪造的。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还把她的信息录入了一所初中的教务系统。她回来之后立刻带她来见我。
　　“我现在要去找个人，你们先回去吧。”
　　辛不知道校长要去找谁，他知道校长身边其实还有一位神秘的助手，但除了校长没人知道那个助手的身份，或许校长就是去找他。
　　他也突然有些好奇，发生了这样的事，校长还会继续喜欢那个孩子吗？
　　哦对了，现在已经不能再把那个女孩称作孩子了。
　　这一周校长没有再找他和陈岚聊过那女孩的事情，辛根本不知道校长查没查出她的身份。辛这周给王的汇报里，也有意无意没有提这件事。
　　但今天上午，他收到了王的简讯，以及那张照片。
　　不管怎么说，这张照片今天发到辛的手机上，都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