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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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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洛桐等了一会，看到民警带着女孩出来，她立马站起来想过去，但又觉得这样过去过于热络。
她听到女孩子问民警：“我爸会进去吗？”
民警说还在跟唐洛桐的邻居协调后，叮嘱女孩子自己回家，路上小心，便拿着文件离开了，留女生一个人站着发呆。
等女孩子慢慢挪到唐洛桐旁边，唐洛桐小声试探的问：“你还好吗？”
女孩子抬起红肿的眼睛，看见是她后，又垂下目光。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就是上次在湖边……”唐洛桐开始介绍自己。
女孩子打断她，说：“我知道你。”
“哦……”唐洛桐一时语塞。
“你其实不该救我的。”女孩子淡淡说道。
唐洛桐疑惑看着她，女孩子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像是没有生机的枯木，说：“你救我，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唐洛桐想着她应该说的是她爸的事情，正想说现在不正解决了嘛，女孩子继续说：“你没发现你的手上有我的头吗？”
唐洛桐被女孩的话吓得往后一推，赶紧看自己的左手，惊恐的压低声音说：“你说什么？”
女孩的目光突然变得阴冷，整个青雉的面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冷冽，微微抬起下颚，露出那绛色的双唇，缓缓地，慢慢地，像唐洛桐跳入湖中那次一样开始笑起来，嘴角越来越大，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唐洛桐捂住嘴，按下自己的尖叫声。
女孩子的嘴咧开到一定程度后，极其快速收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垂下眸子，像卸下了所有的力气，面容发白。
唐洛桐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脑中响起一个女声，有着清冷的声线，说：“我就是你面前的女生，她原本死了，但你把她救了。”
唐洛桐对于这种意念能传达的声音已经能淡然接受，毕竟在家铜大人经常用意念找她，她用意念问：“你是她吗？”
女声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唐洛桐追问道：“那你是鬼还是魂魄？到底是什么”
女生安静了一两秒后，说：“我就是她，也可以说，马上，我就是她了。”
唐洛桐问：“你把她杀了？”
女生说：“她已经死了。”
唐洛桐迷糊了，她不知道这个女声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是说她是一个魂魄，现在寄居在女孩子的体内吗？这不是很容易说通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直在强调她就是她，她马上是她，这声音在说什么呀？
“我们边走边说吧。”女孩子迈开腿往前，唐洛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往下瞥了眼女孩子的残疾的那条腿，其实从后面看，是看不出来她有残疾的，她应该把义肢用得很熟练了。
西边落日，染红了大片的晚霞，像一位艺术家，认真的涂抹着自己的画卷。
“我和她共生。”女孩子知晓唐洛桐在她身边小心的走着，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但我更多的是一个程序。”
嗯？程序？
游戏吗？
“不是游戏，就是一个程序，不过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那天我走到湖边，我听到湖中有声音在叫我。”女孩子停顿了一下，强调道，“是我。”
唐洛桐用意念说：“嗯，不是她吗？”
“不是她。”女孩子似乎也在困惑，“这很奇怪。”
“我只是一个与她共生的程序，我不能主导她的意识，围绕着她身边所有的事情与我并无关联。”
“但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湖中的声音，很清晰的在叫我。”
唐洛桐问：“它怎么叫你的？你也叫苏铭吗？”
苏铭的名字是唐洛桐从王姝可那边知道的。
“不，我叫——水。”
这个是什么名字？
没有姓吗？你不是跟苏铭共生吗？
“我是跟她共生，但是我叫苏水。”
苏铭知道你吗？
“她不知道，我最开始也只是一个程序罢了。”
为什么她会有程序？
“我不知道。”
算了，还是说回你说你听到湖里的声音吧。
苏水说：“当时苏铭的身体似乎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受到了我的控制，我直接就跳入水中了，然后我一下子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救我。”
“再后面，我时不时就会占领苏铭的意志，比如你救了我的第二天，我把她爸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另一个是在寺中，我看到你手上有我的头，所以我来找你，可你旁边有一个男生在。”
“昨天的事情我毫不知情，应该是苏铭的意识占据了身体。”
那你什么时候突然掌握意识的？
“刚刚看到你的时候。”
两人在路上一言一语的聊着，突然苏水目光一凛，用意念大声喊道：“小心。”
一股呼啸的风从唐洛桐的耳边略过，她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冰冷的手掌用极大的力气把自己往前推，她控制不住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快速坠地产生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出现眩晕的黑色。
苏水快速来到她的身前，非常警惕的环顾一周。
唐洛桐吃力的从地上爬起，苏水紧张的神色让她莫名的心慌，用意念问道：“是谁？”
苏水微微低头，侧脸看她，皱着眉头说：“不知道。”
唐洛桐也仔细的环顾四周，眼尖的看见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柏树下站了一个人，他个头不高，大概170，很怪异的穿着长袖和长裤，甚至把卫衣的黑色帽子戴着，唐洛桐示意苏水看过去，问：“是他吗？”
苏水疑惑的问：“那里有人？”
此话一出，唐洛桐觉得自己后背有了一层冷汗。
苏水拉着唐洛桐要往前走，从警局回小区的路上，是一条两车道的马路，旁边主要是绿化区，以前有很多人来这边是散步，但今天出奇的安静，整条道路上都没有散步的行人，只有唐洛桐和苏水，还有就是唐洛桐看到的男子。
苏水的脚步越来越快，显示出她的心越来越急，唐洛桐刚刚摔倒扭了下脚，因为苏水的步伐太快，脚就使不上劲，以至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苏水身上。
时空似乎出现了混乱，在慌忙中，唐洛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旁边草丛的树枝开始疯狂生长，像一条条毒蛇一样向她们袭来，带着满身的戾气。
唐洛桐惶恐问道：“这树成精了吗？”
苏水抿着嘴，嘴角压得很平。
眼看树枝即将把她们围住，苏水猛地回头，喝道：“你是谁？”
这句话用意念问的，像超声波般，让人耳膜刺痛。
树枝在唐洛桐和苏水四周都形成一堵墙，把她们围在中间，不断生长的树枝盘绕成结，在她们身边来回穿梭，带着一丝挑衅。
唐洛桐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嗝屁了。
不过转念又觉得是不是这样自己就能回到21岁的身体里，这场荒诞的故事终于要结束。
念及此处，她推开在旁边吃力支撑她的苏水，对着之前黑衣男子站着的地方，说：“你是不是要杀我？如果要杀我就麻利点。”
不要搞这些吓人的东西。
后面这句话唐洛桐忍着没说。
唐洛桐走神的一瞬，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她这才发现男子只比她高一些，除了一身黑之外，他还带着黑色的口罩，唯一露出来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是典型的琥珀色杏仁眼。
“你想死？”男子的声音响起，是很清澈的声音，出乎唐洛桐的预料。
这话问的很像主动找死的，唐洛桐有点尴尬，但是打商量的问：“我死了是不是就回去2022年了。”
男子哂笑一声，说：“你死了就是死了，你没有共生程序。”
……
唐洛桐愣住，磕磕绊绊的说：“可，可我，我不是2019年的人啊。”
男子突然低头，目光深邃但阴冷的盯着她的眼睛，说：“谁说你不是2019年的人呢？”
说完，唐洛桐就发现身边出现一根在扭动伸长的树枝，如同有生命的手臂一般，直接捏住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另一根树枝缓缓的伸进她的口中，顺着喉管逐渐往下。
树枝粗糙的表皮让她作呕，两眼甚至翻白，那感觉做胃镜一样恶心。
唐洛桐心想这次八九不离十真的得死了，两眼一翻，真的就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唐洛桐首先发现自己还活着，因为自己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温度。
接着，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卧室，习惯性摸到放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日期。
得！还是在2019年。
这都什么事？
难不成又是做了一场梦？
感觉身下的床微微抖了一下，是铜大人跳上来了。
橘色的小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正趴着睡的唐洛桐的大脸前，然后尾巴卷起来搭在前脚，慢慢的蹲下来看着她。
“你昨天怎么回事？”铜大人问。
唐洛桐皱着脸，叹了口气，用意念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铜大人很意外，让唐洛桐又回忆了一遍昨天看到的黑衣男子的外貌，唐洛桐尽力去回忆，但她只记得那人有一双琥珀色的杏仁眼。
铜大人揣起前脚，身子团起来，说：“这个人知道共生程序，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如果下次你再看见，一定用意念喊我。”
唐洛桐挑起一边的眉毛，说：“喊你你能帮我？”
铜大人沉默一阵，淡淡的说：“帮不了，但是我可以给你找帮手。”
“比如？”
“苏水。”
唐洛桐猛地坐起，惊异说：“你知道苏水？”
铜大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慵懒的说：“对啊。”
唐洛桐昨天才知道苏水是苏铭的共生程序，她都没有跟铜大人说过，铜大人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铜大人说：“周边如果有共生程序生成，我可以感知到。”
“共生系统还可以被感知？什么感觉？为什么我没有。”唐洛桐一股脑抛出好几个问题。
铜大人幽幽的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你们在说什么？”突然有个女声。
唐洛桐愣了一下，试探的问：“苏水？”
“嗯。”
唐洛桐无语的看着铜大人，说：“这又是什么情况，你听得到苏水的声音吗？”
铜大人抬起眸子看了唐洛桐一眼，说：“当然。”
“那岂不是以后我接触的人多了，谁都能用意识跟我说话了？”唐洛桐想了一下如果微信嘟嘟嘟嘟一直响的场景，太可怕了。
苏水清冷的说：“你可以把意识空间加密和设置。”
那不就是微信的添加好友及消息免打扰功能吗？
铜大人抬起圆溜溜的眼珠又看了她一样，带有一丝蔑视的意味，唐洛桐想着好女不跟猫斗，不耻下问怎么设置，铜大人说：“把手伸过来。”
唐洛桐丝毫不怀疑的把细嫩的小手伸过去，然后就挨了铜大人一爪子，一条血印显出来。
唐洛桐马上抱起自己的小手，埋怨说：“你干嘛！”
铜大人没理唐洛桐的气愤，说：“现在闭上眼睛，呼吸放慢，可以在脑中想象一张白纸，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像。”
唐洛桐虽然因为被抓而不满的嘟着嘴，但内心还是有点害怕铜大人的，只能乖乖照着铜大人说的去做。
想象一张白纸，是什么样的白纸呢？是A4的形状还是其他随意的形状？
随着唐洛桐仔细去想，她发现她进入了一片草地，放眼望去，会看到逐渐降落的红日和发着微弱白光的启明星。
那是一副很美的画卷，像极了唐洛桐以前无聊画的数字油画中的远景。
耳边传来铜大人的声音，慢慢引她看向四周，铜大人问：“你往前走两步，看到了什么？”
“嗯……有一片草地，还有一道石子路，好像有个人坐在那儿，穿着……”唐洛桐似乎不知道怎么样去形容，“像是国外贵族的衣服，他有白领结。”
一时间铜大人没有说话，唐洛桐尽量冷静的朝那人走去，她发现那人是坐在轮椅上，但依旧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装，外套胸前的口袋里还有这浅白色的装饰方巾，袖口上也有低调的袖扣，脚上穿着一双复古的牛津鞋。
只是很可惜，他坐在轮椅上，唐洛桐想，如果这个人站起来，个子应该很高，会很挺拔。
那人意识到有人走进，便回过头来，见是唐洛桐，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唐洛桐简直要沉溺在这笑容中。
“你来了？”
她看见那人有着深绿色的眸子，是她预料中的很绅士的英国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觉很是荒谬，为什么自己进入意识空间会看到这个人，是所有的人都会看到吗？她急需铜大人帮助她，但铜大人此时异常的沉默。
她最后只是支吾的“嗯”了一身。
那人向她伸出手，等待她走到他身边，唐洛桐被他指节分明的手掌吸引，不自觉的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手不是她以为的冰冷，很温暖，像是小时候自己去握父母的手时的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们沿着这条路走走。”他温和的说。
唐洛桐点点头，推着轮椅，慢慢的往前挪，夜晚微凉的风吹来，让她感受到轮椅上的人的脖颈处传来的温热，低头看着这个人，看到他注视着远方，目光璀璨。
她不认识他，但却像认识他很久。
她很想开口问问他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要坐轮椅。
她很想，蹲下来，直视他的目光，想去看看他干净的面容。
他说：“你怎么不高兴？”
他说：“你以前话很多。”
他说：“今天的夕阳真美。”
唐洛桐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不知为何，眼中噙满泪水。
她最后遵从内心，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他放在腿上的双手，看着他望向远方的目光，泪水一滴滴落在眼前的人的膝盖上，不一会便濡湿一片。
“傻孩子。”他宠溺的说道。
而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奋力的扔进身边的草丛，唐洛桐才发现虽然附近一米范围内确实是草丛，但稍远的地方尽是往下倾斜的峭壁，下方有一个很深的山谷。
小小的石子沿着倾斜的地面慢慢往下落，不知道落了多久，突然，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都飞了起来，刹那间，眼前都是闪着温润闪光的萤火虫，漫山遍野，如同璀璨流动的星空。
唐洛桐忘记了呼吸，睁着湿润的眼睛看着这幅场景。
“我们再往前走一走，到了分叉路，你就回去吧。”他说道。
唐洛桐心生许多不舍，不愿意站起来，执拗的站在他的身边，盯着草丛中已经停下来的萤火虫。
繁华一瞬。
“傻孩子”他轻轻的捏着唐洛桐的手，让她跟他对视，那眼眸温柔，真的像是看到一片静谧的湖水。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唐洛桐认输的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移动起来。
到了分岔路，那人说：“你往前走吧。”
唐洛桐瘪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的不舍，她只跟他见过这一次，但却似乎在他身上有着无法抑制的强烈感情。
或许很多事情，无法拿已有的认知去思考。
唐洛桐往前走，依赖的往后看时，他身着正式的礼服，抬着手向她告别，嘴角微微上扬。
夜幕已经来临，他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