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遇盛夏》兔爷不吃辣

6、春眠

　　　 病房里，金色的夕阳染上白窗帘的尾角，斜棱余光打在墙面上，延伸出梯形浅影，偶有几缕燥热夏风吹过来，带动光影浮动。

　　病床上躺着个白发老人，颧骨高高耸起，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一双凹陷的眼睛虽浑浊却聚光。

　　吴老眯着眼躺在病床上看报纸，时不时抬手推一下眼镜。

　　段凌杉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椅子上，人高马大，长腿敞着，微躬着上半身，正低头削苹果，光影落在他冷峻的面容上，被高挺的鼻梁分割开。修长有力的手指拿着水果刀将果皮完整削下来。

　　吴老爷子瞅了一眼他递来的苹果，瞪他一眼接过来嘟囔：“臭小子，与其天天往我这儿跑献殷勤，还不如赶快给我找个孙媳妇儿。”

　　“你说说你，长相也是万里挑一的帅，怎么就能一直单着呢，你看人家小宋，女朋友都要谈婚论嫁了，我看啊，明年老宋都能抱孙子了，就我这儿，八字没一撇呢。”

　　面对吴老千年不变的唠叨，段凌杉似乎已经免疫了般，冷峻的眉眼看着掉落在垃圾桶里的苹果皮，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起身去倒垃圾。

　　“你个臭小子，别敷衍我，给我回来，我那老院子别天天给我闲着，多两个屋子租出去还能赚点钱，听见没。”

　　段凌杉走到门口的脚步生生顿住，抬手蹭了一下鼻尖的汗，转过来挨训。

　　“听着呢没？听见了吱声。”

　　男人靠着门框，身形高大挡住走廊里散落进来夕阳，老老实实的“嗯”了声，嗓音低沉磁性，引得进门的小护士频频段凌杉的方向看。

　　段凌杉脚步一动，吴老爷子冷哼出声：“还有女朋友，赶紧给我找一个听到了没？”

　　“听到了，您还有其他吩咐吗？”段凌杉索性不走了，手掌根部撑在门口，手臂上青色的筋脉尽显。

　　“没了，滚吧。”老头子一摆手，话音还没落，男人人高腿长已经没影了。

　　吴老爷子眼珠子气得都要瞪出来了。

　　小护士捂嘴笑着边给他填写当天的病例卡边问：“这是您孙子啊？长得真帅。”

　　吴老：“长得帅有什么用。”

　　那小子天天跟着大冰坨子一样，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这时，病床边儿小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是段凌杉的手机，这小子倒垃圾忘记拿了。

　　吴老眯眼看了看，认出陈康的名字，拿起来接通。

　　“喂，三哥，租房的那小姑娘的被你吓唬走了！你要不要去找啊？”康子的大嗓门远在病房门口都能听到。

　　段凌杉刚好倒完垃圾回来，刚巧听到陈康的一嗓子，眼皮跳了跳，刚要开口。

　　吴老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问康子：“房子租出去了？”

　　听到吴老的声音，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吴爷爷？三哥没跟您说啊，那老房子前天就租出去了，租客是个小姑娘，长得跟天女下凡似得。”

　　“小姑娘？”吴老一下抓住了关键信息。

　　“是啊，但是早上三哥说话说重了，把人家给吓唬跑了这是，我来的时候院子里都没人了，咱们这小镇子晚上又不安全，夏星妹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啊.......”

　　段凌杉靠在门框上，漆黑凌厉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手指在墙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

　　电话那头的康子忽然一个寒颤，嘴唇翕动一下，后半截话自动消音。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三哥的手机，三哥都没告诉吴老这房子租出去了.......那他岂不是言多必失了。

　　康子顿时觉得自己这脑袋可能不保了，怂的缩了缩脖子，刚要找个理由把电话挂了就听到这边吴老爷子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臭小子别溜！”震得扬声器嗡嗡直响。

　　陈康吓得一哆嗦，把电话挂了。

　　-

　　落日像是山坡上橘红风车骨碌碌滚落，天色暗淡了下来。

　　夏星几乎跑遍了镇子才打听到一家干洗店，将衣服送过来，出店门时夜幕悄然笼罩。

　　小巷子里很安静，依稀可辨两侧人家窗户里温暖的黄色灯光以及轻微人语。

　　沿着两侧高大的梧桐树落下的阴影走到街尾，来回折返也没找到她进来时的巷子口。

　　炒菜的香气蔓延出来，夏星吸了吸鼻子，折腾半天肚子早就饿了，她将手抄进口袋里拿出手机，连摁几下屏幕都一片漆黑没电关机了。

　　有只橘猫从她头顶的树枝上轻巧地跃过，“喵”了一声尾巴蹭过她的头顶，吓得夏星一个没留神，绊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她呲牙咧嘴撑着坐起来，天色彻底黑沉下来，繁星满天，两侧街道陌生，仿佛在提醒着她也不属于这里。

　　夏星抱着膝盖不知道在台阶上坐了多久，坐到腿有些发麻，街对面路过一群勾肩搭背喝酒的男人，边嚼着口香糖边饶有兴致的频频打量她。

　　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感觉极度不舒服

　　她揉了揉发麻的腿正准备离开时，对面那群人朝她走了过来。

　　夏星心口一紧，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

　　一道刺眼的灯光亮起，白晃晃落在男人眼上，男人连忙闭眼连连咒骂着“艹！那个煞笔照老子眼！”

　　不远处传来摩托车轰鸣声，油门踩到底，震耳发聩，气流夹杂着夏风袭来，堪堪到他们面前刹车，热风扑了夏星满脸。

　　车上的男人身子压得极低，狭长黑眸冷峻，眉眼极低，他穿着黑色工字背心，薄薄的布料包裹着健魄肌肉，黑色半指皮手套，胸口前的冷玉微垂，随着他的猛刹车撞在摩托车车身上。

　　车子稳稳停在夏星面前。

　　段凌杉长腿一迈，支住车子，上半身直起来，漆黑深邃的眼眸落在夏星身上。

　　还好，跑了大半个长秋总算将人逮住了。

　　刚稍稍松了口气，想着可以和老爷子交差了，段凌杉目光一落，却看到小姑娘脏兮兮的鼻尖，紧抿的唇，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透，膝盖上还不知怎么地磕了一大块，杏眸水汪汪地看过来。

　　像是只可怜兮兮被人丢弃的小猫。

　　段凌杉眼神一暗，思忖着这是不是被欺负了，他忽然抬脚踢了一下地面上的石子，掌心朝上向夏星招了下手：“过来。”

　　夏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快要到段凌杉身边时，男人的手臂忽然落在她的腰间，收紧，将她轻巧地单手抱起，稳稳放在机车上，夏星刚好侧坐在油箱盖与座椅之间的位置上，肩膀手臂贴在男人胸膛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们欺负你了？”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耳际，带着胸膛发音颤动。

　　段凌杉有些不耐地微皱眉，倒不是因为这姑娘被欺负了义愤填膺，而是吴老骂骂咧咧让他出来找人，这人带回去满脸泪痕一看就是被欺负的样子又得赖到他头上。

　　夏星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身上清冷的松柏气息里，惶惶然有片刻的失神。

　　离得.......太近了......

　　段凌杉看在眼里，思及此，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沉声道：“坐稳。”手掌覆下来，宽大带着微微粗粝的指节掌控住她无处安放小手，带到他的腰间，“扶着。”

　　她下意识的圈紧他的腰身，感受到男人精悍腰身上肌肉起伏。

　　下一瞬，摩托车轰鸣，油门猛踩到底，震得夏星耳朵嗡嗡直响，推背感袭来，她迫于惯性，靠近他这一侧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摩托车离弦的箭的一样飞逝出去，车头直直地朝着为首晃着酒瓶子的男人。

　　“我艹你妈！你干嘛！疯子啊！”男的一愣，随即跳脚边破口大骂边仓皇逃窜地闪躲着。

　　段凌杉充耳不闻般，掉了个头车子一转又朝男人的方向撞了过去。

　　夏星小心地抱着他的腰身在他怀里抬起头来。

　　“你特么干嘛啊？！我招你惹你了？！！”那人凄厉的大叫着。

　　“道歉。”低沉声线从头顶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总行了吧！”

　　段凌杉低下头来，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姑娘身上，或许是那男人逃跑时掉了只鞋太过滑稽，或许是晚风太过温柔，他看到她极轻地弯了下浅樱色的唇瓣，杏眸弯了起来用手背悄悄地蹭干净眼角的泪痕。

　　他抬头，看到天边的弯月，似乎也跟着弯了下唇。

　　摩托车沿着街角拐过弯，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身后，夜幕降临，繁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