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传说》长河饮马

73、猫，我们走

　　萧离离突如其来的的举动让我不由得愣神，我以为这位盔甲小子若是抛出礼物，接收的对象，只应该是元墨那个傻小子。

　　苹果犹如一只折翼的青鸟，在我面前旋转着向下坠落。

　　“阿离，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萧半山的声音犹如炸弹般响起，“看不出我口渴吗？你看，你倒是看看我啊，小爷我的嘴唇都干裂了。”

　　我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于是，伴随着萧半山的抱怨，以及元墨的惊呼声，就在苹果距离地面几厘米时，我抬起左腿，向上用力一踢。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自下向上升腾的劲风。

　　劲风似无形的托盘，稳稳接住了急速下坠的苹果。

　　我伸手，抓住失去重力，从而向上飘浮的苹果，这时候，就听到元墨欢快的声音：“姐姐好棒。”

　　我心里一高兴，便把苹果抛向元墨，笑着说道：“小子，接好了。”

　　望着手上青翠欲滴的苹果，元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之后，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我，轻声说道：“还是姐姐吃吧。”

　　“你们不要，给小爷我啊。”萧半山笑嘻嘻的边打岔，边把爪子伸向了元墨手中的苹果，“小爷口渴，就不与二位客气了。”

　　“不给。”元墨弯下身子，把苹果紧紧护在怀里，语气坚定地说道，“苹果是这位哥哥送给姐姐的。”

　　“不要叫我哥哥。”萧离离说道，语气有些奇怪。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元墨不解，面色突然就红了起来。

　　“就叫名字。”萧离离说道，这次，语气平静如猫九般。

　　“行了，现在不是你俩套交情的时机。”我瞪了元墨一眼，接着说道，“傻小子，苹果姐姐转送给你了。快吃，可不能便宜了滑稽演员。”

　　天才少年哆嗦了一下，随后低头，快速咬了一口苹果。

　　“好吃不？”我问道。

　　“嗯。”元墨点了点头。

　　我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仿佛自己此举，带来多么大的成就感似的。随后我转头，望向远处的猫九，高声喊道：“猫，我们走。”

　　猫九无声无息飘到我身边，我感受着明显的寒意，也享受着看不见的暖意。

　　我的去意已决，便对罗达星首领点了点头，表示道别。随后，我想了想，对萧半山抱了抱拳，轻声说道：“萧将军，请善待他。”

　　首领对我与猫九颔首，眼神有些复杂，之后，便见他的七只触手在身子四周挥动。见状，萧半山与萧离离猛然后退几米，与首领拉开了些许距离，进入戒备状态。见上司此举，那些与我们保持距离的黑衣人，以及军人，也以高度默契的行动，向着我们围拢过来。

　　首领不为身周形势的变化所动，而是向着我与猫九迈出了步子。

　　“站住。”我对首领说道，首领的步子一滞，触手们随之纷纷下垂。

　　我顾不得解读首领凝视我的眼神，是想要表达何种意图，虽说猫九冻住了时间，但此刻，我真的想要去享用美食家林议员准备好的午餐了。

　　“萧将军，请你过来一叙。”我对着萧半山招了招手，露出了大概算不上和善，也与妩媚丝毫不沾边的笑容。

　　“姑娘突然如此客气，小爷我……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只是……”萧半山对着我迈出一步，在我注视之下，又迅疾后退回去，随后笑嘻嘻回应我，依然满脸的不正经。

　　“嗯？”我咧着嘴，尽量让笑容保持久一些。

　　“只是，若阿飞姑娘称在下为歌神，在下会很开心，在下若是开心了，对姑娘的吩咐，自然也就全力以赴的去办了。”

　　我收敛笑容，正待提醒萧半山，他还欠我人情，便听到萧离离打断萧半山，语气认真的说道：“姐姐请放心，在不违背联邦法规的前提下，我们会尽力保证人犯的安全。”

　　“我若是要求你们违背联邦法规呢？”我冷冷说道。

　　“姐姐，这样我们会很为难的。”萧离离低声说道，随后，转头看向萧半山。

　　萧半山对着手下挥了挥手，黑衣人与军人快速退去。

　　“萧氏……”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从不违背法规吗？”

　　我的语气没有疑问，只有不屑。

　　“是的。”萧离离的语气平静。

　　“不是。”萧半山莫名其妙叹了口气，然后对我抱了抱拳。

　　“你这是……”萧离离对着萧半山摇了摇头。

　　“阿离，阿飞姑娘不是外人，猫兄也不是外人，咱们不必遮遮掩掩。”萧半山正色说道。

　　“那就是说，萧氏并未如自诩那样，公正廉明，恪守法律法规了？”我似笑非笑说道。

　　“这个嘛……”萧半山沉吟着说道，“有时，为了维护正义，不得不使用一些非正义的手段。”

　　“你……”萧离离的语气有些急促，也有些恼怒。

　　我心里一乐，期待面前这两名萧氏子弟认真内斗一番，萧离离却后退了些许，似乎不愿再参与我与萧半山的对话。

　　我叹了口气，感到索然，看起来，这位盔甲小子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说不过萧半山，便闭口不言了。

　　不如，我再挑拨几下，让盔甲小子与滑稽演员用武力斗一斗？

　　我笑了起来，自信笑的讳莫如深，萧半山见鬼般后退几步，与萧离离并肩而站。我目光所及，突然就看到元墨低头抹眼睛。

　　“小子，不许哭。”我喝斥道。

　　“嗯。”元墨抬头，眼眶里噙满泪水。

　　我转头看向猫九，无奈的摇了摇头。猫九眼里平静如水，当然，不是泪水的水。

　　“之前向先生所说的，在下的诚意……”面对静下来的场面，罗达星首领再次对我与猫九颔首，之后开口说道。

　　“说吧。”猫九淡淡说道。

　　“看在我族与贵族的渊源，先生可否……”首领缓声说道。

　　“我答应你。”猫九打断首领，声音依然淡如水。

　　“老朽在此，替族人谢过先生。”首领再次颔首。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猫九说道。

　　“老朽明白。”首领点了点头，“老朽甘愿如此。”

　　我正感首领说话果然像个老朽般，又酸又朽，首领接下来的行为，却是让我暗道不好。这位罗达星老朽，又要哭了？

　　不出我所料，罗达星首领的眼泪又从他蓝色的脸上滚落下来，落入一只触手所托的白色贝壳中。

　　我哀叹一声，今天我所见到的眼泪，大概可以汇流成溪了。这世间的生物，难不成都是水做的？无论人类少年，还是罗达星首领，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可流呢？

　　“我说，你们伤心什么？”我实在不想面对流泪的人类少年与罗达星首领了，“就不怕哭瞎眼吗？说你呢，虽然触手多，眼睛可是只有两只，坏了就没了。”

　　“老朽谢过姑娘的关心。”首领笑了笑，表情却是比哭还难看。

　　关心？老人家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这是关心你的表现吗？

　　“阿飞姑娘大概对罗达星不怎么熟悉吧。”萧半山突然插话。

　　“关你什么事。”我瞪了萧氏纨绔一眼，“你很熟悉？”

　　“在下略懂一二，容在下向姑娘讲解一下。”萧半山不理会我的态度，正色说道，“据我所知，罗达星人的寿命比地球人类长了很多，因此，眼泪多一些，也算正常，再说了，若姑娘知晓罗达星人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大概就不会认为……”

　　“很多？”我打断萧半山的讲述。

　　“是的，很多。”萧半山点了点头，神情依然认真，“某些身份地位特殊的罗达星人的寿命，甚至可达万年。”

　　“为什么？”元墨凑过身来，打断了萧半山的讲述。

　　仿佛被元墨勾起了好奇心，萧离离也凑了过来。我叹了口气，转眼看向猫九，用眼神向他示意，睡前故事开始了，我们又被羁绊住了。猫九扬了扬嘴角，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对元墨挥了挥拳手，元墨缩了缩脖子，随后向我伸了伸舌头。我无声的笑了起来，元墨这小子，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也不知道。”萧半山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首领，“元家小子的问题，你来回答。”

　　“长寿，算秘密吗？”我自言自语道。

　　“不算，我说的秘密，得姑娘花钱来买。”萧半山一本正经说道。

　　我没理会萧半山，而是注视着罗达星首领，意图非常明显。

　　“我族生存的星球环境，与地球有着一些差异。”罗达星首领对我点了点头，随后仰头看向屋顶的窟窿，语音悠远，仿佛从数万年前传来，“又或许，是神明对我族始于朝生暮死的存在状态的垂怜。”

　　神明？

　　刹那间，我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不对，他们的目光其实是集中在猫九身上的。

　　除了仰头的片刻，罗达星首领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猫九身上，偶尔也会在我身上逗留。萧半山则不然，这位滑稽演员始终保持东张西望的行为，仿佛此刻我们身处的不二都市中央车站第五号站台，是他表演的舞台似的。而元墨这小子，被心目中的神明哥哥所吸引，自是不在话下。至于萧离离的注意力，则是追随着元墨。

　　被这么多人看，会不会被看坏了？我也转头，意味不明的注视猫九。猫九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唇角，没有说话，我却仿佛在瞬间，便已明了他的心意，于是我环顾四周，所幸，那些黑衣人与军人，处于距离较远的外围。

　　若有什么意外情形出现，杀光现场这些人，猫九是否会在所不惜？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我甩了甩头，心念一动，再次看向猫九，若罗达星真的是长寿之地，我们应该去那个神秘的星球居住。

　　“那个星球，并不适宜人类居住。”仿佛看破我的心思，猫九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为什么？”我开口问道。随后，我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从猫九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

　　“什么为什么？”萧半山仿佛大家的代言人般，诧异的向我问道。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些人，并不能听到猫九所说。

　　我没理会萧半山，也没在意那些含意各异的目光，继续向猫九问道：“为什么？”

　　“你来地球多长时间了？”猫九没有回答我，而是望着罗达星首领，淡淡问道。

　　猫九的问题很突兀，落在现场，很是跳脱，显得与氛围格格不入。罗达星首领的意外神情，比大家更甚一些。

　　“我不明白。”这次，我成为了大家的代言人。

　　“说吧。”猫九的语气依然很淡，甚至带有些许的冷漠，或许，是不耐烦吧。

　　我突然产生一股奇怪的念头，伴随一抹淡淡的苦涩之意，此刻，我这名随从，又让我琢磨不透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世间万物，唯有猫性无常，也唯有猫性，才能令我如此着迷。

　　“是。”首领垂下头，随后，却又仰起头，长叹一声之后，才继续缓缓说道，“蒙神明垂怜，我族得于开智，生命也得到更长时间的存在，只是，若是离开母星，我族便会快速衰老。”

　　“然后呢？”元墨好奇问道。天才小子对生命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极大兴趣，不自觉的打断了罗达星首领的讲述。

　　“然后，自然是快速死亡了。”萧半山在首领之前给出了答案，“小元墨，你可真是笨啊。”

　　“是的。”首领垂下眼帘，语音很是黯然。

　　“我明白了。”我面向猫九，轻声说道。

　　我明白我与猫九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仅仅是寒冷。

　　“我不明白。”萧半山说道。

　　我看着猫九，内心思潮起伏，对不甘寂寞的萧氏纨绔，竟是没有产生嘲讽的念头。

　　“猫，我们走。”我伸手去拉猫九的衣袖，忍受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