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难过 ...
-
“商大夫，请等一下！”
一个手拿病历本，身着白袍的男子闻声停下，回过头来。剑眉星眸，坚毅的外表被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的一副无框眼镜软化，带着些许斯文的味道。若是去掉那副眼镜，你会发现，他和商昊远，在眉眼间，有着三分的相似。他，就是商昊远的大哥，商源远。
“商大夫，蒋大夫负责的病人突发状况，他去处理了。可是他手头上还有一个病人，现在人都快进手术室了，他的手术别的大夫也替不了。蒋大夫说您要是没有急事，就请您赶快和肖护士长沟通一下，准备手术。这是蒋大夫让我给您的那个病人的病历。”
商源远的眉头皱了一下，接过病历，“我刚刚查完房，急事倒是没有。是台什么手术？”
“胚胎移植。”
商源远低头大致扫了一下病历，似乎并不复杂，男生，人造子宫，身体适应性良好，准备接受受精卵移植。“好的，交给我了。”
商源远转身向产科走去，心里早已将自己这个同窗加多年旧友骂了个遍。这个蒋礼谦，明明知道他的这些手术除了和他一样在国外研习过的自己以外，没人敢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落跑。到底是怎样重要的病人，竟然丢下快要上手术台的，跑去处理另一摊。没办法，他这个外科大夫也只好临时客串一下产科医生了。
这一边，前一天晚上蒋礼谦就把古航找到自己诊室里，希望从他口中再探听些商昊远的情况。可是古航却闭口不答，蒋礼谦知道，定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家伙猜到了自己病况外泄，紧急出的对策。无奈，蒋礼谦只好关照古航多注意商昊远，然后就放他走了。
想了一个晚上，蒋礼谦也想不出为什么商昊远这次的抵触情绪这么大。按说，商昊远这样注意身体健康的人，不会讳疾忌医的。他是好逞强，不愿在人前服软，可是也不是像这次一样，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避而不谈。
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边为早上的手术做准备，一边苦恼着商家小祖宗的事情。就在他要进手术室的时候，商昊远病房的小护士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商昊远晕倒了。不得已放下手上的准备工作，到商昊远的病房走一趟。临走前，蒋礼谦把早上手术的事情交代给另一个医生，让她转告商源远。
我帮你照顾着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你帮我应付个手术总不过分吧。
其实，晕倒这件事，可大可小。而且，商昊远晕倒的原因，蒋礼谦早已猜了个十有八九。他放下手术赶过来，主要还是希望能打开个出口，让商昊远解开心结，至少，让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别扭。
果然，低血糖导致的眩晕。
其实，蒋礼谦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预计到雌激素水平的突然提高可能导致的呕吐，让护士在给商昊远注射雌激素时，多加了一针营养针。可是，商昊远还是低血糖晕倒了。这说明，这几天下来，商昊远摄入的营养加上那营养针，几乎已经难以抵挡呕吐所带来的营养流失了。
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如同亲弟弟一样的男子，蒋礼谦心里，感到有些心疼。
从小到大，在外人面前，商昊远似乎一直都是那个有些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可是，只有亲厚的人才知道，现在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商昊远，走过了一条怎样痛苦的长路。记得商源远和自己踏出国门留学那年，商昊远只有十岁。之前，因为家里的变故，他总是喜欢缠着商源远，商源远也很是护着他。他们进海关的那一刻，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喊痛的商昊远。那时，小小的昊远，站在那一大群前来送自己的亲戚旁边，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紧紧锁着商源远。他没有留下泪来，只是那么看着，直到他们转身离去的时候，昊远的嘴动了动。自己怕了这种离别的时刻，拉着商源远急急忙忙入了关。坐在飞机上，自已以为商源远的默不作声源于除了弟弟，竟无人送别，却听他说着，“他说，哥哥，我会好好的。”直至八年后，自己和商源远学成归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商昊远，已然蜕变为现今这个仿佛从来都不会倒下，从来都没有痛苦的样子。
“嗯…”
床上人发出了浅浅的声音，打断了蒋礼谦的思绪。商昊远醒了。
“你醒了。”
“嗯？我…”商昊远的嗓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听起来有些喑哑。
“你昏倒了，不记得了么？”
“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预备告诉我你是睡着了么？你把我当成庸医了是吧？”
“…”
“你不说话了？很好，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你这般掩盖自己身体状况的后果。本来定在后天的手术，至少需要延至十天之后。”
蒋礼谦毫不意外的看见床上那人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皱了起来。
“我不同意。”强硬的话语带着商昊远此时的病弱，威慑力大打折扣。
“你不同意？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公司里谈工程么？你说不同意就不执行啊。在这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说的话，才做数。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你没有及时和我沟通。我不可能对你进行实时监控，你瞒我的事情，我知道，但不清楚。如果你早告诉我，我可以随时改变方案，那么计划不仅不会延长，反而可能提前。”
“提前？”
“你果然很在意时间。那么，你瞒我的原因，是不是就是时间的问题。”
“…”
“好，你默认了。那么我猜，你是为了鼎商集团季度例会的事情吧。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你出院的第二天，刚好赶上例会。怪不得当初和你制定计划的时候，到了这一天，就一步也不让了。你这么紧张这个例会，是因为商老爷子一定会出席。而这一切，都不能让他老人家有所察觉。我说的有错么？”
“…”商昊远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蒋礼谦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自己已经没有否认的必要了，至于自己心里那隐隐的不安，自是不能说与他的。过了良久，商昊远说，“那个例会，我必须出席。”
“既然这样，你就必须听我的。配合我的工作，我保证你赶上例会。”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蒋礼谦耐心的等着，他知道，商昊远在考虑。
“好。”最终，商昊远闭着眼，吐出一个字。蒋礼谦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知道，依你这个死性子，就算是你这么应了我，我也笃定，你不会愿意把你的身体状况原原本本告诉我。我好歹也研究这个这么多年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你只要在我问你的时候，如实告诉我是或不是，不要刻意隐瞒就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做个检查，我再决定接下来的方案。”
蒋礼谦看他没有接话，心知他身体仍然虚的厉害，便也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出了病房。
病床旁柜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再熟悉不过的铃声，商昊远深呼吸一下，强撑着精神，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昊远，想我了没？”爱人的声音让商昊远一下子来了精神。
“大木…”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就我一个人，闷得慌。”
听到韩沐这样说，商昊远的眉头皱了下，他的大木很少这么说话，一旦对他轻声软语起来，不是喝了酒了，就是犯了错...
“事情挺复杂，怕是近期回不去了。例会前我会回来。”
“例会啊，那不是要到下个月了？”
“嗯。”
“啊…你就舍得放我一个人在家啊…”
“大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忙，我开玩笑的。”
“嗯，我尽量早回去。”
两人又在电话里聊了好久，临放电话前，韩沐问了商昊远一个问题。
“昊远啊，我问你，你想不想要一个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嗯？”商昊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你别多想，我只是问问。”
“我，不讨厌孩子。”
“好了好了，你赶快去忙吧，记得早点休息啊。挂了啊。”
那头，韩沐挂断电话，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内心有些纠结，想了想从几日前就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爷爷，最终还是坚定了决心。
昊远，我这么做，知道你会理解，可是，你会不会难过？
下一刻，韩沐摇了摇头，转身向走廊尽头的窗边走去，商昊远，铁一样的男人，又怎么会难过...
这头，商昊远合上手机，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嘴角却是幸福的上翘。
大木，你想要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对不对？或许，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达成…
-------------------------------------------------------------------------------
第二天一早，护士给空腹的商昊远抽血化验。
中午时，蒋礼谦端着午餐，踏进了病房。
“怎么样，休息了一天，感觉好点了么？”把手里的餐盘放在病床上的支板上，蒋礼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商昊远靠坐在床头，身体还是酸软无力，但面上仍是习惯性的装作精神很好的样子。“报告出来了么？”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先把饭吃了。”蒋礼谦把餐盘里的白粥向商昊远面前推了一推，示意他先吃饭。光靠营养液和葡萄糖，他能撑下来才怪。
商昊远不愿意当着蒋礼谦的面吃饭，因为他怕自己会吐出来。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和这一段时间的食不下咽让他对于这餐饭本能的抗拒着。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蒋礼谦开口道，“头晕，恶心，乏力，都是雌激素水平突然提高和免疫抑制剂应用的正常反应。可是因为恶心不吃东西，进而引发低血糖，可不能算作正常范畴之内哦。”
商昊远盯着蒋礼谦看了一阵，觉得他似乎没有在骗自己，又觉得没有必要和自己的身体作对，于是，拿过汤匙，尝试着用些早餐。
强忍着胸口憋闷的感觉吃了小半碗白粥，商昊远就把碗推开了，捂着胸口，闭着眼靠回床头。
“嗯…”不断尝试着把已经溢到喉头的秽物压下去，商昊远按在胸口的手，已经暴出了青筋。不愿在人前这般狼狈，可这蒋礼谦偏偏不像古航那般会察言观色，就坐在一旁看着。以往总是在忍受不住之前就冲进卫生间内，今天，却只能在床上苦苦撑着。
终于，商昊远还是忍不住了，他推开蒋礼谦，冲进了卫生间。
“呃…呕…呕…咳咳咳…呕…”
听着卫生间里传出的声音，蒋礼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忧心。
看着商昊远回到病床上，蒋礼谦和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今天只能工作六个小时，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从明天开始，放下一切工作。”
“手术什么时候进行？”
“不出意外，就定在十天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难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