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别忆》萧之心儿

2、水龙吟

　　月亮很好。天空是梅清最爱的墨蓝色。月光被小巷两边的房舍挡着，在墙上画出大片的阴影。梅清不时仰头看看干净的天空-今天得了个好分数，心情不错！
　　有什么缓缓从空中飘落，姿势轻盈去一多云彩。梅清隐约看出那是个人形。那人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梅清略微皱起眉头。那人转过身，是向欢。他看到梅清，眼睛里闪过犹豫的光，最终却是浅浅地笑。“你在做什么？”梅清甩甩头，知道自己问得很傻，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向欢摊开掌心，那里似乎是缓缓流动的青色光芒。他说：“碰一下试试！”梅清伸出指尖轻轻触碰，感觉暖暖的，似乎有涟漪在指尖现出。向欢不易察觉地一阵颤栗，梅清感觉到了，忙缩回手指，却还是欲罢不能地盯着那团光芒。那其中现出的是她最爱的雪景。她的瞳孔微微地散开，仿佛迷失在其中的无涯冰雪里。
　　看到她入迷的样子，向欢满意地笑，“这是月光镇独有的月灵，我来找它们的！”梅清并没有将视线移开，她随口问道：“这里不是清水寨吗？你怎么喊她月光镇？”向欢无谓地耸了耸肩，说：“只是不同的叫法而已。”梅清把视线投向夜空，又移到地面。她皱起眉：“为什么我就找不到？”向欢小心地收回手掌，只用一丝神秘的微笑回答梅清。梅清也不理论，反而问道：“你会飞啊！能带我一起吗？”
　　梅清的手放在向欢的掌心。有一种温暖的力量由指尖漫向四肢百骇。梅清抬起头，看见明月银色的光辉在眼前铺展开来，沉睡的屋顶背着荧荧的光，一层层向远方翻滚。梅清看向月亮～她还是那么的清净遥远，却是换了一种温暖的色调。
　　脚尖传来坚硬的触觉。回头，已是在门前的葡萄架下。梅清满意地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缓缓飘落的暗影，好玩地摆出“飞天”的姿势。
　　“真好玩！下次还带我！”梅清兴奋扯住向欢的衣袖。向欢笑起来，用手轻轻地捏了捏梅意的鼻子。梅清拍掉他的手，奇怪道：“你笑什么！”向欢玩味似的盯住梅清，眼神里还带着丝丝的笑意，他揽住梅清的肩膀走上木梯，同时缓缓说道：“真没有想到能带你飞回来！从来没敢试过呢！我紧张得要死，你倒跟玩似的！”梅清侧过头，本想质问他就不怕摔了她，却听见他的声音随着上楼梯的节奏一起一伏，她的肩膀在他的胸膛上撞啊撞…
　　清水寨最盛大的活动就是四年一度的游花会。“护花人”举着各式各样华美的“花架”从老桥出发，环绕老城一周。人们盛装华服，从四面八方赶来，载歌载舞地跟着花架游城。不喜欢热闹的人也可以找到一些游人不多的地方，看到平时不易见到的各式民间小工艺品。
　　梅清拉着向欢朝老桥跑去。一路上，她都开心地跟向欢讲她小时候跟着姨妈参加游花会的情景。向欢却是眉心微皱，似乎有什么心事。再转过一个街角就能看见老桥了。向欢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了梅清。梅清诧异地抬头，却促不及防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觉。向欢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梅清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老桥跑去。是的，她暂时能像向欢一样拥有飞翔的能力，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老桥是廊式的，顶上铺着红黄两色美丽古老的琉璃瓦。桥面很宽，呈水泥灰色。大石板交接处可以看到脚下汩汩的流水。它很坚固。在清水寨人眼中，它是生活不可或缺的底色。婚丧嫁娶都要经过这里。桥下的沙河静静地流，在大多数日子里，它都是温驯如少女。上游的大闸把它变成了人们生活的得力助手。
　　梅清赶到桥头时，护花人们正在准备，其中就有梅清班上的体育委员杜磊，他的身边放着缀满绢制百合两米多高的花架。杜磊兴奋地向梅清招手，他说：“梅清！等下给我加油！季雨，陶丽晴她们在金水大厦地下商场兼职，都不来看我表演！”梅清挤出一丝笑匆匆跟他打了招呼便跑到桥边，向沙河看去。
　　水面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梅清看到桥畔有一个比桥面低很多的土丘。她翻过栏杆跳落在土丘上——她的身子轻飘飘地落下，引起了几声惊呼。她没有在意，而是立即俯下身看那河水。河水很混浊，似乎有谁在河底搅动。梅清抬起头，恍惚中看到如山样高的绿色河水拱起身子，向老桥压过来。
　　梅清惊叫着跳起来，冲着欢腾的人群大声呼喊——大闸被捣毁了，大潮要压过来了！人们诧异地望着她，却没有人动。梅清急得眼睛里涌出了泪花。她跳上桥面，抓住杜磊的手，颤颤地说：“相信我！大潮要来了！你们快走！”杜磊狐疑地望着她，然后转过头看向游花会的主持人——他的父亲杜成。杜成正皱眉看向沙河。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远处的河湾里，混浊而翻腾的河水像涨满的帆，向这边直逼过来！只是似乎有一股力量推着它，使它放慢了速度。浪头里，裹着一个类似人形的阴影。
　　人们尖叫着四散开来。梅清随着人流跑出两步，忽然想起杜磊的话：季雨她们还在金水大厦。她咬了咬嘴唇，翻身向大厦跑去。
　　地下商场那儿，似乎还没有收到大水的信息。而地面以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梅清翻手一按栏杆，从楼梯缝隙间跳了下去。她忽然觉得身子一沉，右腿一阵剧痛。她甩了甩腿，腿没断，却不能再像向欢那样飞了。她来不及懊恼，便又跑了起来。
　　季雨和陶丽晴正在值班室边玩单机游戏边聊天。“老板真是的，网都断了一个星期了也不修！”季雨抱怨道。陶丽晴笑着应道：“连广播线都不修，还提什么网线！”她话音未落，梅清“咚”地推开了值班室的门，不由分说拉了二人就跑。从电梯上去只会被水扑个正着，三人便从应急通道跑到了街上。
　　梅清让季、陶二人先回家，她要去找向欢。
　　街道上早已人踪罕见，空气中满是水的味道。梅清转过街角，只剩下闭眼的勇气～混浊的水流正携着千军万马之势朝她扑来！
　　原来洪流的感觉是这样的么？薄薄的，凉凉的，如此的轻柔！她睁开双眼，脚下，洪流已奔涌而过，水面渐渐平静。她的手，在向欢的手中～他带着她，稳稳地浮在半空中。
　　“幸好有你！”周身不染一丝水气的向欢对梅清笑道：“要没有你跟他们讲，我就压不了水流足够长的时间了！”梅清无力地靠着他微笑，“还说呢，都吓死了！明明都看到浪头了，它却来的那么慢，幸亏是赶上了。你果然不是人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