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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有岁该怎么去活 ...

  •   《去活着》
      文/岁岁无尽

      我叫宋有岁,没有的有,岁岁平安的岁。可我一点都不岁岁平安,没有也是一无所有。
      成年那晚我罕见的做了一个梦,不,不像是梦,我应该是穿越了,但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就像留在这世上的孤魂,四处飘荡,无家可归。
      然后,我就跟着一个神色疲惫的女人回了家。不,准确来说,是我被一股蛮力扯在她身后,不得不跟着她回去。
      她住在一个出租屋里,一个房间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客厅,厕所和厨房仅有一道门相隔,晚上就吃泡面,或者馒头加咸菜。
      洗完澡她就躺在沙发上,变换着各种姿势刷抖音,没到半小时她就放下手机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吃着小零食,追综艺再追剧,闹钟响了她会把一切收拾好,躺在床上轻闭眼睛,跟自己说晚安。
      第二天起来洗澡,去买早餐,走在路上吃,到了上班地点打卡进去做流水线。她好像不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枯燥。
      就这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一天又一天。我看着她做无聊的工作,看着她即使心累也要努力跟别人社交,看着她在这个小之又小的出租房里跟闺蜜说的开怀大笑,看着她跟男朋友甜甜蜜蜜讲未来,看着她生病到只能让同事替她请假,看着她最后走向死亡。
      不应该啊,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每次别人喊她时,我耳边就会出现滋啦滋啦的声音,我还在想是不是我耳朵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待很久,我发觉她好像能看见我。
      有时候她总会在这个屋子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如你所愿我确实离开那个家了,我确实没办法释怀”还有一些“你看吧我真是个自私的人,过年都没回过一次家”这类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怕我开口了她又听不见,那我不就尴尬了。不行,反正不能开口,绝对不做让自己尴尬的事。
      她会每晚都朝着空气说晚安,早上说早安,中午说午好。我还是怀疑她有精神疾病,除非她是对自己说,但是真的会有人每天都对自己说吗?
      我想应该没有吧。
      很奇妙的是,我发现她有些爱好和我差不多,哦好吧,她要比我成熟的多。看起来才二十五六,然后我就说出声了。
      哦救命啊,我能深刻的感觉到,那家伙的眉头皱了又皱,她不会真能看见我吧?
      行吧,再次确定她看不见我。
      星期天她终于可以休息了,连上了四五个星期,又转到夜班,打工人太辛苦了吧。
      而后我和她来到一个餐厅,看见她那个长得还行的男朋友。按照我的目光,我绝对不会看上这种男人,没有一米八,直接pass掉。
      好吧说正事。她跟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男朋友分手了,没有原因,她说她很累,需要休息,那男的也没有挽留,点头道好。
      啧,没有一点爱。
      回家就接到大姐的电话,又接到她妈妈的电话。也没听清是什么事就给挂了,看得出来挂完电话的她很难受,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她终于无声地哭出来了。
      我早就觉得她该哭了。
      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一直在憋着心里的痛苦。
      说实话,哭出来多好啊,哭出来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哭出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然后她拿出手机带着哭腔就开始发语音。
      她说,我哭出来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的难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就是心里闷,就是不舒服,好像所有的事都不如意。
      她说,妈来催我今年回家,大姐说今年再不回去就真的不让我回去了。我从十八岁开始出来,前两年还是会回去的,直到自己有钱就再也没回去过。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他们,但跟家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我知道,这是我有意想断开的。
      她说,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活,我?还是家人?我想要的真的是自由吗?一切自由都要被冠上自私的名号。我真的很自私吗?我给他们寄了钱,只是不回去,只是不联系。
      她说,我还是我,只是一切会变。我从生病开始就在痛苦,我深陷在无尽的深渊里,我觉得我的前方没有道路,可我还在盲目地走,盲目地冲。
      她说了很多很多,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能脱离她身边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随便走动,再不用跟紧她身边了。
      然后她哭累了,关掉手机洗完澡就去睡了。
      只是我没看到那个黑掉的手机里,微信上的备注正是她本人。
      从那次之后,我和她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里,只是我不在紧跟她,我可以去别的地方随意看,随意玩。
      一两个星期我疯够了,才发现她死了。
      出租屋交回了房东,里面的物件都寄回老家,她也辞了工作,把所有的存钱都给了父母。
      我觉得不可思议,她那么积极向上,除了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失态过。为什么会死?为什么突然去世了?
      很多很多,无数个疑问在我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说我应该去做些什么。然而我突然发现,我连她老家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突然难过起来,好歹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她单方面看不到我。
      不知为何,我在她的小屋子里待了一晚,然后就发现一张写满字的信封。我不免失笑,该不会是遗书什么的吧,应该不太可能。
      打开看,第一行就出乎我的意料,她还是能看见我啊。
      致宋有岁:
      你好,我是未来的你。
      我想没有错的话这封信你能看得到,也能碰得到,所以就写了。
      其实没有什么内容可以说,毕竟我是你,有很多事他们无法理解,但到最后我们却是互相理解。
      现在,我要非常感谢你的到来,没有你,我就不会这么快做出决定。
      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是为什么死亡,我没有留下任何遗书,这些事说出来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我太迷茫了,从生病至今,家人们觉得我好了,我也觉得我好了,我每天都在努力向前,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不要让大家为你担心,我每天都在想自己要是死了怎么办,父母会怎么办,他们一定会为我哭的,所以直到今日才敢死掉。
      你应该懂的,我说的每一天。
      很多时候我刷到那些生了重病的人们,他们都在积极配合治疗,他们期望着自己真正好起来的那天,他们期盼着生命延长的那天。
      这时候我就想起来我自己,我也在积极面对生活,我也期望自己能活到老去的那天,可是我为什么活不到那天呢。
      你明白的,从掉的第一根头发,过的每一年生日,吃的每一块蛋糕,看了一本一本的书,换了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每天早上的早安晚上的晚安,都在预示着,你长大了,你又在成长。
      有一段时间我都会想是不是长大了就没有这种想要死亡的强烈想法,事实证明忙起来确实没有想过,所以我一直在给自己找活干,我不想自己闲下来,简单来讲,我想好好活着。
      这个想法是宋有岁十七八的想法,这个想法是二十五六的宋有岁继续的想法。
      宋有岁,我很想知道你没有选择继续上学后悔吗?
      如果是这个时候的宋有岁,她会说刚开始后悔过,后来就没有了,因为宋有岁不需要后悔,因为宋有岁只需要按自己的想法而活。
      其实不然,二十五六的宋有岁也没有为自己而活,二十五六的宋有岁照样没有自由,二十五六的宋有岁依旧是那个自卑敏感又爱胡思乱想的家伙。
      我和家人断开联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后悔,哪怕他们后来问你是不是在恨我们这种话。我都没有回复,其实不恨,只是想离开了,只是突然想自私了。
      宋有岁,自私没有错,无私也没有错。
      看来我们都要好好想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个圣人一样那般无私。
      我想你肯定会问现在的宋有岁恨不恨那个家庭,恨不恨父母曾经的忽视,恨不恨他们所说的一切。
      不恨。
      有幸恨过,到最后的理解,然后渐渐抛弃自我,在生死边缘来回游荡。
      写到这里我突然笑出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其实我的本意是想写点好的东西,后来写着写着就变成这种鬼玩意儿,就跟画了个鬼画符。
      我应该是在笑自己前半生都在清醒又愚钝的活着吧。
      我会想是不是自己的错,无论是病因还是自己本身的性格,乱七八糟的自责总是会莫名涌上心头,我知道我不该自责,我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毛病。
      我们永远在逃避,无论是上学,还是面对各种事物。遇到麻烦我们心里全是下次吧赶快走,人类真是个复杂的生物,一边想面对一边又下意识的逃避。
      所以死亡也是逃避,我很高兴我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子里不再出来,也极其高兴自己用好了一次。
      自杀大概是我最勇敢的一次吧。
      曾经我脑内活泼,总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小时候追过蝴蝶,就想变成漂亮的蝴蝶,放走过一条金鱼,就想变成灵活的小鱼,感觉我们什么都想过。
      我想变成一只小鸟,可以自由飞向。
      我想变成一条小鱼,因为我向往大海。
      我想变成一朵花,这样就可以绽放美丽。
      我想变成一棵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但我更想变成一具尸体,一具浪漫且随性的尸体,因为我死了,身上的肉也会在历史下腐烂殆尽,这样我就可以随性的变为任何东西。
      有时候,死也是一种浪漫。
      就这样,慢慢的,直到最后,想自由,想死亡,想一切,想所有爱。
      我至今认为,我是带着爱死去的。
      或许只有你,才能明白现在的一切。
      十八岁的宋有岁,你还好吗?今天心情怎么样,中午吃了什么饭,晚上是不是又吃面条了,半夜应该没再emo了吧,听的歌是不是孙燕姿的《我怀念的》还有告五人的《爱人错过》,你该还不会没写完一本小说吧?不不不,你写完了。
      当然了,还是要敬这个世界,让我们相遇,这奇妙的旅途马上要结束了。
      最后祝你我,今年也要幸福。
      ——来自未来的宋有岁绝笔。

      我也会带着爱离开的,无论是十八的宋有岁还是二十六的宋有岁,直到最后,只有自己才是最理解自己的。
      然后我又穿越了,这次是直接穿到娘胎里。
      当我降临在世上,第一声是哭喊,我看见我所谓的父亲,我又在病床上看见我那一脸笑意的母亲,我顿时明白这不是我真的父母。
      我不再姓宋,我姓杨。
      第一次会走,第一次长牙齿,第一次喊的是妈妈,第一次自己穿衣服,第一次说爸爸辛苦了,第一次牵着妈妈的手去幼儿园,第一次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体验飞起来的感觉,第一次完成作业,第一次受到老师表扬。
      很多很多个第一次。
      在这里我有一个弟弟,父母做到不偏心很公正,我有新衣服弟弟也会有一件,弟弟有新玩具我也会有。
      弟弟对我特别特别好,他总是会用笑容抚平我的脾气,他就像个小绅士一样,什么都先让着我,明明很怕黑还要站在我前面喊姐姐我保护你。
      我很羡慕这样的家庭,很庆幸我居然穿到这样的世界里。
      有钱、不偏心、家庭里不存在任何pua,有什么问题父母都是当面解决,从来都不言而无信,对两个孩子也极其尊重。
      我真的很想永远呆在这个世界,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个过路人,被灌满了希望的种子又要回到满是压抑的环境里。
      原生家庭无法改变,痛苦会伴随一生。
      我离开了。
      回到原世界,醒来还是十八岁的宋有岁。

      我幸福吗?
      是幸福的。
      那为什么还会想着离开?
      生病了。
      就像信封中写道:家人们以为我好了,我也以为我好了。
      直到现在我都没好,我一如既往的觉得累,哪怕睡眠不错,我依旧没胃口的吃上一碗饭,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其实很早就该走了的。
      没人知道我听到爸爸因为我跟他吵起来的事而吐血,没人知道我听见妈妈因为我的事而半夜哭泣,没人知道在我听见姐姐说要和我一起死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可以死,你不能死,你不能跟我一起死。
      明明这一切都值得让人心疼,可我就像个外来者,我没有任何感觉,我甚至认为我对待家人跟对待陌生人是一样的。
      网友对我说不一样,父母是生养,陌生人什么都没做。
      我当然认同他的话,但我依旧没感觉,我对陌生人也可以这样演起来。
      我仅仅是觉得他们不能死,如果他们死了妹妹怎么办,我死不打紧妹妹还小,还需要人照顾。
      我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了,所以我没有死,也没有再提自杀的事,我就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反正怎么样都行。
      我无数次在妈妈那里提过醒,往后出去只会给他们寄钱,我就不会再回来了,没那个必要。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我想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我很感谢姐姐的陪伴,很感谢她在我生病时一次又一次的为我做出选择,但有时候强逼一个人是没有结果的,很多事情只有自己体会了才明白。
      我会想我什么时候可以自由,我会想很多东西,当然,在想这些的前提下,我是幸福的,我心甘情愿的说出这话。
      只是活着这个词,说困难也不困难,早上起来晚上睡觉,一天就这么活着过去了。去活着对我而言才是最困难的,怎么该去活着呢。
      只有去活着,才能活着。
      我不再陷入悲痛的过往,就如前面所说,我看到我的家人,忽然发觉我是为了他们而活,说到底我应该为自己而活。
      只是为自己而活多少有点困难,很多动漫角色都是为自己而活,结果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当然,现实世界不能跟动漫里做对比,我也不能跟动漫角色对比。
      所以,我才去活着。
      只有去活着,我才能活着。
      我眼前突然看见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最后祝你我,今年也要幸福。
      看了看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啧了一声,好吧原本新年过完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呢,这么一说把我搞得心惊胆战。
      算了,今年也要去活着,明年也要继续幸福。
      那么——下辈子再见吧。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宋有岁该怎么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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