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糖楂

58、chapter 58

　　从十几度的空调屋里出来，室外温度高达35度以上，接触到外面空气的那一刻，裴欢感觉头脑轰的一下，站在原地缓了十几秒，才下了楼。

　　哪怕到了傍晚，哪怕有风，依然不是很舒适，还好一趟旅行拍了不少素材，所以她不需要在高温天气，去拍素材。

　　晚霞着实炫丽，她还是举起手机拍了几张。

　　天气热，人也变得浮躁，经常能听到隔壁几家传来的争吵声。

　　譬如现在，隐隐传来骂小孩的声音，又是说看电视，一点作业不写余余。

　　室内外的温度差异，让裴欢整个身体都出了一层汗，但额间却是冰凉的，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一味的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空调底下。

　　感觉人都要被融化进地里。

　　碰上端菜进餐厅的万峥，他腰间还系着围裙，黑色上衣的衣领一圈被汗洇成更深的颜色。

　　见到她下来只是颔首，道：“快洗手吃饭吧。”

　　裴欢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内心。

　　可能是知道他不多时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很有可能再也吃不上他做的饭菜，所以今天的万峥在她眼里，好像浑身散发着光亮，充满魅力。

　　应该会有人因为这个心动吧。

　　至少裴欢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的欢快，好像是对面前这个人心动了。

　　她的脚步慢下来，追问还有没有要端的菜，听到他说这是最后一盘菜，并不需要她去厨房端菜时，便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舒适的一楼客厅。

　　她瞥一眼立式空调面板上的数字，好吧，26度，有外边的气温对比，裴欢也满足地喟叹出声。

　　餐桌上是两荤两素，还有一个鸡汤。

　　就两个人吃，这过于丰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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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欢迟疑地坐下，脑子里闪过N个想法，心说，这不会是最后一顿饭吧？

　　意识到这点，她内心像一瞬间长满了杂草，迫不及待想去清出一条路来供自己走。

　　而且要赶在他之前走，才不算被抛下。

　　万峥同往常一样摆好两人的餐具，才坐下来准备吃饭，忙忙碌碌，也短暂地将烦恼事抛至脑后。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享受。

　　裴欢沉默地吃着这顿丰盛晚餐，一如既往的美味。

　　两人之间接触最多就是相对坐着或者并排坐着吃饭，而除去吃饭时间，也很少一起坐下来聊什么。

　　荒岛那次，裴欢单方面叽叽咕咕，等后面知道万峥已经发烧头脑昏沉，想来也没有听进去太多。

　　正是太多太多这样的情况，裴欢才这么怀疑，万峥真的喜欢她吗？

　　她不急着去求证什么，毕竟挑明就面临着选择，或者说结局。

　　互相喜欢，在一起。不喜欢，那她也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究其内心，她是很喜欢万峥的。

　　于她而言，有万峥存在，就有了安全感。

　　可是，又该如何证明这不是轻浅的喜欢。

　　她无法将这样的喜欢宣之于口，更明白，无法对此负责，所以只好趁这次，他要走的机会，割舍掉这一切。

　　裴欢迅速从繁杂的思绪中，扯出一个念头，做下决定。

　　好不知情的万峥频频看向明显心不在焉的裴欢。

　　还以为，再怎么她也会对今天的晚餐感到惊喜，这些都是她爱吃的，结果却是一声不吭。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心情不好吗？

　　在同一个场景下相处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即便沉默也是一种对话，他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那等他去A市后，要怎么办？万峥也不由思索起来。

　　他想，每周回来一次，给她填满冰箱……总不会叫她再像之前那样，吃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度日了。

　　*

　　饭后，裴欢坐在沙发上，万峥收拾着残局。

　　门窗紧闭，空调制造出来的噪音显得格外醒目。

　　“万老师，我准备去南市了，你什么时候走？”

　　裴欢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万峥以为自己幻听了，然而，她就坐在不远处，这个空间，独属于她的香气也还萦绕在鼻尖。

　　他抬眼看，映入眼帘的是裴欢有些炙热的眼神，甚至在他与之目光对视后，她也没有第一时间转移视线，反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好像一定要得到他的答案。

　　万峥怎么也没有到她说出的这话能让他头脑一下变得空白，毕竟他才规划好未来，他还想过再次跟她表露心意，在她清醒之际。

　　但是，他很快又想，现在难道就不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了吗？

　　却没想到，她说她也要走了，去南市。

　　南市，是一个很悠闲的城市，气候也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近几年很火，很多人在厌倦了都市生活，都会选择去南市。

　　却跟A市有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坐飞机都要四五个小时。

　　他愣愣地看着桌上没有吃完的剩菜，想问怎么突然就要走。

　　下一刻感觉到的却是后悔，他不该做下回A市的决定，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

　　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按照原有步伐，给她做好吃的，让她每天吃饱，她才有精力应对这个世界。

　　等她清楚的意识到，他对她有好感了，如果她也喜欢自己……

　　现在好像，搞砸了。

　　万峥垂着眼眸，从裴欢的角度看过去，他额前的头发遮挡了一切能被观察到情绪，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裴欢也不知道他这个反应在表达什么，只好语气有些失落道：“不想跟我说吗？那算了，反正我下个月走。”

　　万峥放下东西，几步走到裴欢面前，终于把想说的说出口：“为什么突然想着要去南市？是因为我走吗？”

　　裴欢嘴硬，“不是，是这里的景色拍差不多了……”

　　“那，如果我不走了呢，你还去南市吗？”

　　裴欢：“我真的不是因为你，而且你怎么能不去A市呢，你最近不是都在弄资料，为这事忙活吗？”

　　等意识到万峥在退缩，她开始着急了，不遗余力地劝说。

　　最后她道：“原本你就做下的决定，不要轻易放弃。”

　　万峥心下苦笑不已，他原本做下的决定何止这个。

　　各自沉默，气氛沉寂下来，室内只余空调运转的声音。

　　适中的温度，吃饱喝足了的裴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两天着实没睡好，眼下青黑又隐隐浮现。

　　令万峥更加担忧，她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成年人做的决定不容轻易反悔，他准备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半，有田莎以及恩师的助力，进度更加的快。

　　困顿的裴欢眯着眼睛，看到他这幅模样，倒是笑了，“万老师，你是在后悔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万峥说：“两者皆有。”

　　坦诚的吓人。

　　裴欢随便给自己找了条路，内心反而安定下来，听到他这么说，莫名感到有一丝雀跃，原本去南市只是个借口，现在想了想，倒不失为个好选择。

　　她如今做的视频内容，是以她个人的视角去记录，并不聚焦为人文，太过主观，就不局限某固定的场景。

　　只要呈现是她眼里的云，她眼里的山与雾，她看到的一草一木，吸粉秘诀是适当的背景音乐，恰到好处的变速剪辑，场景切换，画面清晰，也没有高饱和滤镜，从而成了独属于她的视频风格。

　　家乡。

　　如果万峥走了，她恐怕会再次陷入某种情绪，反复回味，反复挣扎，这对情绪敏感的她来说，是很不妙的。

　　裴欢抱着不软乎的抱枕歪倒在沙发，喃喃一句：“不怕，这肯定是不错的选择。”

　　困意让她声音有些轻，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万峥说的。

　　万峥没有说什么，饭后就躺下的诸多不好，只转身回房，拿了个薄毯给她盖上，随之收拾碗筷的动作也轻下来，拿到室外清洗。

　　收拾好了一切，再进屋内，裴欢还没醒，盖的毯子已经滑落在地，万峥靠近想重新给她盖上，看到她鼻子上细密的汗珠，睡的也好像不是很安稳。

　　万峥犹疑片刻，拿遥控器调低了温度，又把毯子盖好。

　　裴欢没正经躺下，半个身子歪在沙发上，这么睡肯定不舒服，万峥纠结了一会，还是轻手轻脚，让她整个人平躺在沙发，抱枕也垫在了她脑后。

　　怕不小心吵醒她，以至于动作放的再慢再轻，脑门都出了一层薄汗。

　　如果不是裴欢眼下的青黑明显，他定要叫醒她，让她回二楼房间睡去。

　　外面很热，他身上的汗，干了又湿，黏腻不堪，裴欢说的话推翻了他原有的计划，思绪也变得乱糟糟。

　　唯有此刻，她双眸轻阖陷入梦中，才能让他安静地思考。

　　万峥蹲在沙发前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重新定了什么样的计划，最终的最终，他只是去拿了衣服洗澡。

　　*

　　裴欢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已经十一点多，这是她摸了半天手机，才知道的时间。

　　头顶的灯被人关掉，只剩立式空调面板的光，黑暗中，她慢吞吞坐起身来，一时有些懵，不知身处何地。

　　裴欢的鼻子有些塞，呼吸不畅，不知道是刚醒的问题，还是怎么，头脑也有些昏沉。

　　裴欢敲着脑袋，试图敲醒自己的灵魂，下一刻，灯亮了，敲脑袋的手改成捂住眼睛。

　　万峥出现，万峥端来一杯温水，万峥温声问她睡的怎么样。

　　裴欢皱了皱鼻子，也做了一个决定。

　　要在位数不多的日子里，尽情享受万峥的贴心。

　　她跟万峥说：“我可能感冒了，鼻塞，头疼。”

　　万峥眉头一下蹙紧，平淡的面容也随之传递出不赞同的信号，他转身走了。

　　裴欢穿上拖鞋，看着他的背影直乐。

　　然后，她把自己的笔记本搬了下来，要看的书，本子，笔，还有水杯都拿到一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