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糖楂

5、chapter 5

　　　万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有事没事就看一眼微信里的好友状态的习惯。

　　应该就是某次因为群里一直跳信息出来，不用他回复，但是又不得不在群里这种状态，无端地让他感到心累。

　　扒拉界面半天发现了这个状态设置，恰逢下雨，心情也阴郁不已，他就点了个【等天晴】的状态。

　　退出来后，出现了一个小红点，点进去发现能看到朋友的状态，而与他一同等天晴的是前两天自己接回来的，住自己楼上的，弟弟的小青梅——裴欢

　　这还是为了给她发wifi密码而添加的微信好友，除此之外就没发过其他的消息。

　　这个南方小城雨水格外充沛，接着好几天，他都在用这个新发现的小功能，然后就看到，那个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的姑娘也同他一样等天晴。

　　但今天，万峥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与晃眼的太阳，不禁蹙了蹙眉。

　　隐约觉得他们两人表达的好像不是同一种意思。

　　已经十来天了，她一直窝在楼上没怎么下来过，从门口垃圾桶里就能够得出她是靠网购的速食品度日，由此可见，这人吃的正经饭菜还是自己上次心软给她打包的吧？

　　万峥很好奇这样不热爱生活，作息不规律的人，甚至对吃都不积极的人，是怎么记得天天给自己设置微信状态的？

　　他已经逾距过两次，不会再去多管闲事了，万峥内心如是想着，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往墙角，然后把这些都撇在脑后。

　　那么，今天吃点什么呢，他的思维一下跳跃开来，

　　他收起手机，转身朝校外走去，下午本来有一节课的，但有别的老师要赶进度，跟他换了，所以没去食堂吃午饭的他可以去街市上买点吃的，比如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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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雨放晴，笼罩山顶的雾也散去，此起彼伏的山都显露出来，使得人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裴欢的房间光照尤为充足，白天她要是想睡觉必定要拉好窗帘才行，而她准备自己做自媒体的这些天里，时常日夜颠倒，白天她的门窗都是紧闭的，生怕一丝光一点声音渗进来打扰她的睡眠。

　　普通人自己做自媒体前期的工作是很耗时耗力的。

　　特别是像裴欢这种，以前有专门负责剪辑的，她只需要出镜，不需要她有太多的想法，那时她也懒得有什么想法。

　　团队叫她在镜头前化什么妆就化什么。

　　而现在她需要自己摸索软件，各项都亲力亲为。

　　所以这段时间她想题材，想内容，忙的日夜颠倒，废寝忘食，平日里萎靡的精神也格外亢奋起来。

　　发布完第一个视频后，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还在深夜里忍不住欢呼出声，不为别的，只是突然感觉自己很厉害，仿佛领悟到了人生的意义。

　　虽然，这次视频内容很简单，也不用怎么剪，她还是觉得成就感十足。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那些人闻着味来，她不用贴纸挡脸会更简单。

　　发完视频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脑一关，手机一扣，去舒舒服服地泡澡，甚至还点起了香薰，然后好好睡一觉，直到睡去，都没再碰一下手机，这些天盯着屏幕好像成功让她戒掉了网瘾。

　　她给自己做的安排是，拿着相机多出去走走，因为发的第一个视频主题为：为什么会选择回故乡。

　　那么接下来她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呈现她在故乡生活的日常，美景、人与事，至于美食……

　　裴欢很有自知之明，选择放弃这个内容。

　　这一切的好心情，在睡饱后的第二天结束。

　　尽管她对数据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在看到已经过了十来个小时的播放量只有个位数。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忙活十几天成果的成绩。

　　裴欢抓了抓已经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盯着手机里的数据翻来覆去的看，刷新键都快被她摁烂了，但是数字还是没变。

　　数据很现实，她忙活的这些天好像都白费了。

　　她原本以为，作为新人有流量的加持下，可能没多少评论，但播放量是不至于这么惨淡的，这盆冷水一下浇到她的头顶，将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与行动力都泄了个干净。

　　洗漱时特意播放的音乐已经被关停，没了欢快的音乐，房间显得格外死气沉沉，一头长发披散在肩的裴欢低垂着头，坐在床上兀自懊恼了许久许久，直到肚子传来一阵声响，她才转动了下眼睛瞥向手机上方的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

　　而她这一天里，还什么东西都没吃。

　　裴欢再次翻动着后台，终于认命，忿忿地关闭了界面，几下把身上的家居服换掉，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觅食去了。

　　她记得，学校附近有许多苍蝇馆，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还营不营业。

　　*

　　裴欢语气颓丧地跟视频那头的人道：“我好失败啊。”

　　说完灌了一口水，把矿泉水喝成了酒的架势。

　　在说话间还不住地来回踱步，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簌簌作响，是她没找到还在营业的饭馆，去超市买的饼干打算用来垫垫肚子，却不想几口矿泉水给灌饱了。

　　万林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就看到她这副模样，沉默了一阵，然后忍不住啧的一声说：“就一条视频能说明什么？你啊就是想太多，不过说实在的，我是不大建议你走这条路的，你抗压能力也太差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裴欢的不开心，于是止住了话头，本想打趣她一下缓和气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只好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但并没有挂断。

　　裴欢站在街角，转了转手中的瓶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等他做完了工作再接着聊，而是识趣地点了挂断。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妥的，不顾时间地点随意call一个异性，对方还有女朋友。

　　想她最初坐个车都怕给万峥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到了万林这，或者可以说她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样是不好的，但她还是在遇到烦心事就找他诉说。

　　裴欢不禁唾弃起自己来，像她这样的人，是要上818被网友们骂的，想到战斗力十足的网友，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无论怎样，她以后都要少联系他，保持距离了。

　　不能变成之前自己都讨厌的绿茶。

　　裴欢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但好像一切又都有迹可循，小时候镇上和她年龄相仿的有好多，那些人却更具有纪律性，更优秀，从不用像她，要奶奶扯着嗓子去喊在外疯玩的她回家写作业，吃饭。

　　分散在各个班的他们包揽了许多奖状，大人们时常笑称枫叶镇的水土养人，而她与万林总是被撇除在外的存在，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陈芳芳总觉得是奶奶太过溺爱她，没教好吧。

　　裴欢不止一次与母亲抗争，是她自己的问题，与奶奶无关。

　　可春去秋来，每当她做了不好的事，或考试，或忤逆，都会被这么骂，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感知到母亲嘴硬心软下，有满心为她的爱。

　　后来考上大学，去到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一切都好像好起来了。

　　可如今啊，万林也算事业有成，没出息的就只剩自己。

　　*

　　裴欢犹如幽魂一般拎着东西慢慢穿过大街小巷，自小穿梭在此，闭着眼她都能找到出口，就是以前熟悉的那些店没留下几家来了，途经几个还在装修的店铺，机器的轰鸣声时不时响彻整个街道，她被吵的有些火大，正趿拉着不适合走远路的拖鞋想赶紧逃离这条街时，视线被一家装修极其粉嫩的店铺牢牢抓住。

　　粉色主题的招牌上，大大的甜甜圈以及各式甜品印在上头，配色十分之土，但是也很抓人眼球，店铺名为：粉色回忆。

　　裴欢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家店好像是小时候镇上的唯一家甜品店，但她幼时并不嗜甜，所以一时就没想起来。

　　店前有几人在排队买单，有男有女，其中那个高瘦背影看着尤为眼熟，站在粉色店面前十分地突兀，但也只瞥一眼就没再盯着看，她不喜欢盯着一个人看，再说，毕竟在自己老家，出门碰上几个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的目光倒是被他手里纸杯蛋糕给吸引。

　　裴欢抿了抿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想吃，想要甜点给她身体补充些许快乐因子。

　　不一会儿，就剩最后一个人在买单了，她走上前，跟店员小姐姐说要两个纸杯蛋糕。

　　“啊，不好意思，纸杯蛋糕已经售罄了，可以看看我们家其他的小蛋糕呢。”

　　裴欢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感兴趣的东西能转移下她颓废不已的内心，结果发现这也成了泡沫，以至于其它的甜点她也不想看了。

　　"那好吧。"说完便想转身就走。

　　却发现旁边的大高个买完单，还没走，眼前出现一只手，手上是她想要的纸杯蛋糕。

　　裴欢纳闷抬头，“额……万老师？你怎么在这？”

　　她是想说，这会儿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身为人民教师溜出学校，出现在甜品店里。

　　万峥不说话，将蛋糕往她面前送了送，顶着店员小姐姐有些炙热的目光，裴欢不想在这来回推脱拉扯，只得接过。

　　万峥的表情明显舒展了下，“没课。”然后转身就要走，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走就走，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裴欢莫名有些气，再看一眼手里的蛋糕，又全部消散，跟看戏小姐姐要了两个勺子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