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侠》守旧小人

6、一家客栈

　　“哟！二位爷——”店小二肩搭毛巾，手提茶壶正要迎上去，却被柜台后站着的掌柜拦住。掌柜急急地出来相迎，店小二知趣地退下，想必是大主顾。
　　掌柜的谄媚地笑道：“九爷，六爷……”那被唤作九爷和六爷的两人皆是看起来身强体健的中年人，都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从穿着打扮上看，一看就是江湖上有头面的人物。一人持刀，一人持剑。持刀者着青衣，持剑者着黑衣。除此之外，两人看起来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嗯。”来人懒懒地答应着，其中持刀者问道，“是否有一个男子和两个女人住在你们店里。”
　　“六爷，”掌柜的老实回答，“小的确实没见过来住店的这男女三人。”
　　“嗯？”六爷似乎很不高兴，“你也没见过？”然后他转头对另一个人道：“九哥，他们没有来。难道他们爽约了？要不要上去搜一搜！”
　　听他这么一说，那掌柜着急地说：“两位大人，小店还要做生意呢！确实是没有一男二女来过这里。”
　　“六弟，你莫要这么慌张。他东门沽酒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在这荒郊野店还以真面目示人呢？”那黑衣男子很镇定，又问那老板道，“掌柜的，你细细想想，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呢？武林大会在即了，应该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来照顾你的生意吧。”
　　“哦，”掌柜的道，“前几天，倒是有一对父女来住店。说是要住一段时日，等着看武林大会。那父女二人看着衣着并不光鲜，却一下掏出两锭金子。最奇怪的是，那老爹要了两间房，说是和女儿住在一起不方便。”掌柜的使劲地想，“我当时还想，他们一定是有钱的大爷小姐，穷极无聊来看别人打架。”
　　“想必他到了。”那黑衣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九哥，你是说东门沽酒就带了一个侍姬来。”青衣男子面露疑惑之色，转头铁青着脸问那掌柜的。“我问你，他们长的什么模样？”
　　“嗯，嗯……”掌柜的明显被那六爷吓到了，“那个老的虽然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但却是红光满面。他个子不高，背有点驼，还柱了根拐棍。那女人么，也有三十多岁了。马脸，小个子，一脸病恹恹的青色，长得一般，也没有盘发髻，似乎没有嫁出去。本来么，她喳喳呼呼的，又丑，又没有女人味……”
　　“胡说！”青衣男子听了他的形容，突然大声叫道。“虽然十五年没见了，可东门沽酒怎么会长成那个样子。还有，宇文焘不是说他的两个侍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么？怎么会又老，又丑……”被他那么一嚷嚷，掌柜的吓得躲回柜台后面。
　　“六弟，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黑衣男子呵呵笑着，制住他道，“现在的东门沽酒恐怕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东门师弟了。早就听说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骗过这些常常劣劣之人罢了。”他倒很有礼貌，问那吓傻了的掌柜的：“劳烦问一句，他们住在那间房里，怎么走啊？”
　　掌柜的指指楼上：“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上三楼右转到底，挨着的两间。”
　　“多谢！”黑衣男子笑着说道。说罢，两人倏得窜上楼去。刚上三楼，在楼梯转角就听到了有人弹琵琶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烛光从窗户里撒出来。而最里面的房间，门却是开着的。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似乎是要去捕鼠的猫。当他们到达房间门口的时候，琵琶声骤然停下了。里面传出一个如银铃般优美的女子的嗓音：“可是麻九畴，麻六神两位到访？”
　　“正是。”麻九畴依旧摆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和焦虑不安的麻六神比肩来到房门口。他们向里面望去，但见东门沽酒手持琵琶，左右站着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麻六神啧啧称奇，感叹那掌柜的话实不可信。而更让他们惊奇的是，那十五年没再见过的小师弟看起来依旧年轻英武，神采不减当年。在反观自己，已经是头发稀疏，肚子鼓起，中年发福的模样。
　　“二位师兄，”东门沽酒正色道，“小弟有病在身，就不给二位行礼了。望两位师兄见谅。”
　　“东门先生说的什么客气话，你我虽同出六合派，却不是一个师傅教的。能得到你这声师兄，实在是不敢当。”麻九畴道。一般情况下，这种奉承人的话都说他说的。他的胞弟麻六神为人耿直急躁，是说不出这般话的。此时，麻六神正痴痴地看着两位女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师兄言重了。二位已经是武林中无人可及的有身份地位的人物了，今次的武林大会还不是借着二位的威名才能举办。”东门沽酒眉毛一挑，冷冷地道，“武林中人得了此武林帖，还不竞相而来……”
　　“东门师弟，”麻六神也不客气，“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么主要还是为了……”
　　看这弟弟又要闯祸，麻九畴忙打断道：“东门先生，你看当今天下战火四起，那金狗夺我江山，毁我家园……我们举办这次武林大会就是为了要唤起天下武林人士保家卫国之心。以功夫见高低，选出武林第一者。好有人带领我众，高举义旗收复失地。”
　　东门沽酒冷哼了一声，道：“这天下姓金还是姓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过来随便看看：这武林中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么……”他指了指麻家二兄弟，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们这些前浪都得死在沙滩上了吧！哈哈……”
　　“这些武林后辈，怎么能及得上东门先生当年的风采！”麻九畴忙说，“我们兄弟二人与东门先生也是多年未见了，得知您来了就赶忙过来拜见。”
　　“对！”麻六神道，“我们还带来了一份大礼。”
　　麻九畴的老脸笑成了一朵麻花：“能烦请二位姑娘熄灭蜡烛么？”说着，他掏出了一个用黑色麻布紧紧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偷香和窃玉对视了一眼，虽然熄灭了烛光，却握紧了手中的剑。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可那黑色麻布包裹里却透出些幽幽的绿光。麻九畴一层层地剥下包裹，里面是一颗硕大的珠子。在黑暗中，这珠子兀自发着光，一下子就把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见此情形，偷香惊声道：“夜下明珠！”
　　“不错，”麻九畴幽幽地说，“这确是含珠山庄的夜下明珠。早就听说东门先生喜欢奇珍异宝，所以特将此珠赠与先生。”
　　“当真么？”东门沽酒淡淡地说，“据我所知，这夜下明珠价值不下万金。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莫非……”
　　“我们确有所求！”麻九畴道，“东门先生与我们也算是同门之谊，可否行个方便？”
　　“天书——”东门沽酒说出这两字时，语气肯定，不带怀疑。
　　“东门师弟啊，”麻六神抢着说，“你是不知道：这《天圣元隆书》啊甚是神奇，有人从中悟出了极高的武功。如果能落入我们手中，那么对于我们必然……”
　　东门沽酒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联手？”
　　“东门先生，那天书不仅记载着武林秘籍，还有可以治愈奇症的良方。”麻九畴道，“先生不是正好也可以靠着天书医治多年的顽疾么？那丰子和怎说也是武林后辈而已。他虽靠着天书武功有所精进，可是始终还是江湖经验粗浅……”
　　“所以么，你们寻我来参加这武林大会，趁乱夺下他的天书。”东门沽酒口上怎么说，心里却冷笑着。他想到当年他也是个江湖经验粗浅的后辈，也是这样被前辈暗算。以至于一离开冠云峰，就……
　　“没错！”麻六神老实回答。
　　“那……东门先生的意思……”麻九畴问他。
　　“呵呵……哈哈哈哈……”东门沽酒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冷冷地说：“把夜下明珠留下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麻九畴也得意地笑了。他心中暗想着，等你东门沽酒用阴招干掉了丰子和，夺了天书，我们再从你这废人手中夺过来！他瞥了偷香窃玉一眼，自信这两个女流之辈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样，天下人只依旧会唾弃你这个阴险毒辣，残杀同门的恶人。麻六神见他们成功说动了东门沽酒，便也喜气洋洋地和大哥一起走了。
　　偷香窃玉二人一直盯着那宝珠看，似乎要把里面的珠光宝气全吸到自己身体里。东门沽酒叹了口气，只好自己站起来把蜡烛点亮。他自言自语道：“女人啊！没有一个不爱珠宝的。”
　　二人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窃玉红着脸娇嗔道：“主人说什么呢？”
　　“我真希望自己认得一个不爱珠宝的女人！”东门沽酒道，“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我必然是要取她为妻的。把珠子收起来吧。”
　　“主人当真要帮他二人对付丰子和？”偷香问，“那丰子和也算是蜀中第一高手，本来武功就不差……”
　　“不。”东门沽酒道。
　　“不？”
　　“丰子和不会来了。”
　　“他不会来？”偷香惊讶地问，“难道他已在路上被高手偷袭，失了天书？”
　　“失没失天书就不知道了。”东门沽酒冷笑道，“失忆倒是真的。他恐怕也记不得要来参加这狗屁的武林大会了吧。”看偷香迟疑地把夜下明珠收进锦盒中，东门沽酒叹了口气道，“我只花了五十两金子问戚梧桐买了这个消息，却换得这价值万金的宝贝！这笔生意真是合算啊！”
　　“就是那个隔岸观火戚梧桐？”窃玉兴奋地问道，“这么说，他已经碰到丰子和了？”
　　“没错。这家伙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半都不可信，真的半句还得出大价钱买下来。”东门沽酒冷笑道，“他说那丰子和已全然失去了记忆，还跟些江湖混混在一起行走。他似乎还被那丰子和追着打，弄得一身家什都落到了别人手里。所以才向我要价五十两金子好重新置办。照戚梧桐说来，丰子和没向东行，反而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