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侠》守旧小人

4、村子

　　那妇人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那村子看着不远，山路千回百绕的却走了好久。刚到村子入口，那妇人却神秘兮兮地对他们说：“两位恩公，进了村就说是我的远方亲戚，千万不要说是过路客啊！”见那妇人紧张得千叮万嘱，龙叔心中顿生疑惑，见他这样，妇人解释道：“现在世道不太平，我们李家村在宋金边界。村里遭过好几趟灾了，就怕有陌生人进村。”金戈却也满不在乎，点头同意了
　　那妇人住在村子最里面的一家，一路上村里人都朝她到招呼。那时正好是家家户户升炊烟的时候，但很快王大婶家来了两个远房亲戚的事情还是很快穿遍了这不大的村落。主要是龙叔一身白衣飘啊飘的，实在是太扎眼了。金戈只好打岔说：“我这个叔叔啊！别的没什么，就是喜欢臭美！”
　　王大婶笑着问：“小恩公出来济世行医怎么还带着叔叔啊？”
　　“没办法。”金戈双手一摊，“龙叔稍稍练过几天武功，说是要在路上做我的保镖。”龙叔暗笑，还好他没有吹牛说我有什么绝世武功，要不然我就要在这里摆摊耍把式了。
　　到了家里把阿宝一安顿好，王大婶就忙活开了。她男人李阿九是个典型的庄稼汉，看起来老实沉默，不像王大婶那般开朗，看起来总有些心事似的。
　　晚上，三个爷们坐在一桌吃饭，面对着王大婶烧了一桌的菜，三人皆吃得尽兴。吃得最多得就是龙叔了，吃了四大碗米饭才觉得肚子刚刚垫了个底，本还想添饭的，却被金戈看得不好意思了。金戈暗地里撇撇嘴，冷哼了一声道：“这饭桶！”龙叔知道他还在生气，也不好发作。
　　最后李阿九还亲自烫了壶自酿的酒和金戈龙叔好好地喝了一场，好好地谢谢救了儿子命的大恩人。李阿九喝了不少，黑黝黝的脸上泛着些红色的光。龙叔心里有事，没怎么喝。倒是金戈连连夸自酿的酒好喝，醉得是一塌糊涂。
　　晚上，金戈和龙叔就在外屋随便搭了个铺子睡下了。李阿九和王大婶到里屋和阿宝一起睡。整个村子随着夜幕降临也睡过去了。
　　夜里，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天凉了些，蚊子似乎又多起来了。金戈喝多了，在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可龙叔就是睡不着。他总觉得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是想不起来。半夜，他轻轻爬起来到屋外解手，却在墙根听到了王大婶和李阿九的对话。本来夫妻的床笫之言是不好偷听的，可是他却听到了金戈的名字。
　　“你真是糊涂，怎么能随随便便带陌生人到村里来呢？要是被那王大仙知道了，定是要和他们一起遭殃的。”李阿九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那李三就是给村外的一云游和尚吃了点剩饭，结果就被活活烤死了。你一下带了两生人进来，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
　　“可是，”王大婶委屈地说道，“他们救了宝儿的命啊！什么生人不生人的，我嫁到你们这鬼村子来之前不也是个生人么。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规矩，连就命恩人也不能好好招待。”
　　“正是因为是救命恩人才不能让他们遭这样的难啊！”
　　“那明天一早就送他们走，不就没事了吗？”
　　“你说得简单，要是被村里其他人知道了。我们终有一天还是会遭罪了。”李阿九在黑暗中叹气道，“我是怕阿宝那孩子，万一和其他小孩玩的时候说漏了嘴。这可不是过了明天就不追究的事啊！我看我们还是先老实告诉王大仙吧，他说过的，如果能帮村里找到祭品就可以消灾免厄。”
　　“这怎么行！”王大婶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小声说，“他们就了阿宝的命，我们却要他们的命……”
　　“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好。”李阿九粗暴地打断了她。之后，就听到他沙沙地披上衣服的声音。龙叔心里一惊，他果然要去告密，看来今晚凶多吉少了。
　　他忙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躺下假装酣睡。李阿九先从里屋出来查看了一下他们，然后偷偷地出门去了。龙叔本想推醒金戈一起抹黑溜走，怎奈何他醉得一塌糊涂，怎么也叫不醒。不得以，只好抱着他踏夜潜行，直到行出数里之外，龙叔才在一处空地放下金戈，径自打坐休息。
　　到天明太阳出来的时候，金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躺在露天的草地上，吓得立刻坐起身来。“我……我，你……你！”龙叔一副笃定的样子，在旁边保持着五心向天的坐姿。然后，他才慢慢悠悠地告诉金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实说，他对救了金戈的命这件事还是相当得意的。
　　金戈安静地听完他的叙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他远远地看向那村子，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龙叔惊讶极了，还以为金戈没有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我们可能会被杀死的。”
　　金戈微笑着说：“我知道。”他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的自信。“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那孩子就要没命了。”说着他转头凝视着龙叔，道：“我金戈既然花费力气救了他的命，就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龙叔被他的目光震慑了，想不到这小小少年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有这悲天悯人的情怀，将来必成一代名医。
　　他们回到李阿九家的时候，阿宝已经被抓走了。王大婶独自在家里已哭成了泪人，突然看到他们回来，又惊又恼。她几乎是质问道：“你，你们去哪里了？”
　　“你心知肚明，”龙叔冷冷地道，“我们还不想死。”
　　听他这么说，王大婶愣了一下，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我也不想害两位恩人。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村里究竟有什么秘密？”金戈问。
　　“这李家村本也不是什么会杀人祭鬼神的地方。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吧，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嫁到这里。听我男人说……”王大婶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总之，来了一个异乡人，说是要在村里借住一宿……”
　　那个异乡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岁，脸白白净净的，模样俊俏的很。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日子，而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也被人打得开了花。尽管如此，据说初见他的女子都被他的美貌所震慑，甚至有人因为看到了他的脸而晕倒。村子里有些个年轻的姑娘，悄悄搭救了他，把他藏在村子里的破庙里。那些姑娘都还没有嫁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嫁人了。
　　江湖之中总有些这样的人，他们因为长得漂亮，自然就会靠脸蛋吃饭。而这种饭通常不太好吃，得罪人也是自然的。第一种得罪的人就是他们迷惑的那些女子的丈夫们。这也就是为什么村里的男人们都不同意收留他，姑娘们只好自己偷偷把他藏起来。红颜祸水的故事对漂亮男人也同样适用。
　　至于第二种得罪的人就是那些凭着自己的实力辛辛苦苦往上爬，然后被他占了位子的。这位年轻的帅哥似乎也占了不少人的好处，后来就有不少人追到村里要杀他。
　　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的人们追杀到这里，而那些年轻幼稚的姑娘们不愿告诉那些人他的所在。那些是江湖中人，似乎武功都很高明。他们循着那男子的血迹寻到了他的藏身处。而那个人却消失了。那些杀红了眼的江湖人立刻把愤怒发泄到了李家村无辜的村民身上。
　　“那群人中一个被唤做西方的女子，看起来只是个弱质女流，却是这般恶毒。”王大婶悲戚道，“她说，这村里人之所以会藏匿这个六合叛徒，定是因为那些女子为色所惑。于是她让那些禽兽绑了村里的男人，将所有的女子蹂躏奸杀。然后，他们扬长而去。”
　　“怎么不去报官？”龙叔问。
　　“怎么报官？”王大婶眼泪淌下来，伤心道：“那时这里正在打战。宋朝的官不管，金朝的也不管。男人们能不被抓去打仗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去报官啊！”
　　“所以，那王大仙什么的就说那男子是带来灾祸的人。”金戈似有所思的说道，“村里再有陌生人来，就会被抓起来偷偷弄死？”
　　“对不起啊，恩公。”王大婶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们说要一定要把两位交出去，不然就要把宝儿抓去祭天。我的宝儿……”
　　金戈道：“我们回来就是让你把我们交出去的。宝儿身体刚刚恢复，不要让他受惊了。”龙叔惊讶地看了金戈一眼，但见他面色从容，似乎把握十足。他便不言语了。
　　于是他们就被抓到村里的神仙庙里，被绑起来像熏肉一样挂在梁上。确实很像熏肉，下面还点着蜡烛和香什么的直熏着他们。王大仙向众人宣布，明天早上就把他们两个绑上石头，扔到村后的深潭里去淹死。宝儿么，平安地被王大婶抱回去了。
　　晚上，就他们两个在庙里面，外面有两个人影晃动，是王大仙派了人把守。金戈被吊着，睡不着觉：“龙叔，我看这庙修得不错么？那个什么帅哥来的时候却还是个没有人的破庙呢！”
　　“不要讲些废话！”龙叔说，“你有什么办法逃脱？”
　　“没有。”金戈老实回答。
　　“那……那你刚才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唉！”金戈叹道，“龙叔你武功那么高，没事还老飞来飞去的。我还以为你有办法么！”
　　“什么？你……”
　　“看来我金戈最后……竟然……还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啦！”金戈大叫道，“我怎么会死在那个死肥猪手里。”龙叔知道，他指的是刚才那个王大仙。他肥头大耳，一看就是被那些善男信女给喂肥的。
　　“你别嚷嚷！”龙叔说，“让我想想办法。”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王大婶的声音。“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看看他们，就算要死也要吃饱了饭啊。”龙叔的肚子咕噜噜地叫着，表示同意王大婶的话。可是，那看门人却不然王大婶进去。这最后一顿饭也没了下落。龙叔无奈地对金戈道：“我饿了。我想不出办法。”
　　金戈笑道：“算了，过一天算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了半夜的时候，却来了一个人。那男子已到了花甲之岁，灰白色长须飘飘，穿的青布长衫也飘飘的。看门人也不阻挡，还低声下气地向他行礼。他们叫他“李大夫”。龙叔想，这就是那个给宝儿开方的李郎中罢。
　　那李大夫进门前，还神秘兮兮地打发看门的两人走远些。然后他才走进来，关好门。金戈累得半死，但这种姿势实在不适合睡觉。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
　　李大夫向他们二人作揖道：“敢问哪一位是金戈先生？”龙叔朝金戈努努嘴，没有发声。李大夫转向金戈，又作一揖道：“在下李明堂，是个村里行医的。”可当他抬头看金戈时，发现他的脸竟如此稚嫩，刚才的恭敬变得简慢了。但他为了一解心中的疑惑，他还是耐住性子问道：“我听说，小金兄弟只用一根银针，半个时辰就医好了李宝儿？”
　　“哦。”金戈淡淡地承认了，在他看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时候，宝儿高烧不止，已经连药也喝不下了。我虽开了方子也没有办法灌下去。”李明堂皱着眉，明显对金戈满不在乎的态度很不满意。在他看来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要严谨，要认真，要锱铢必较。怎么可以这样率性而为。“请教小金兄弟用的是什么针法？”
　　金戈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诚恳，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用的是自创的针法，叫做‘冷暖针’。”
　　“冷暖针？”李明堂疑惑不已。行医多年，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针法。“这倒奇了！不知小金兄弟可否传授？”
　　“反正我也快被你们弄死了，就告诉你好了。”金戈道，“麻烦你先把我放下来。”
　　“这万万不可。”李明堂却道，“王大仙的话，我也不敢违背。我只是可惜小金兄弟这一身医术，希望能得承传以造福一方百姓。”
　　“那就算了。”金戈挣扎了几下，却只落得吊在梁上摇来晃去。“其实也不难，主要花些功夫仔细研习就是了。其实我的针法是家传的，所以练习指力是童子功。针法最重要的就是把全身的精神集中到一点，然后通过针尖而出。李先生年纪也不小了，但只要花个十年八载的练习，估计指力就合格了。再念一下《皇帝内经》，对奇经八脉……”
　　那李明堂原本想从金戈这里知道些奇方秘术之类的，谁知道他却叫自己练指力，看《内经》。这还用他教，摆明了这小子根本不想把自己的真功夫告诉自己。于是他气愤道：“够了！你这小子，真是顽石一块！既然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说罢，他忿忿地离开了。李明堂心想，还好我把那小子的青囊藏起来了。里面想必有些好东西，我日后研究一下，一定有所收获。
　　“你干嘛不告诉他？”龙叔后来问金戈，“那秘籍什么的。”
　　金戈冷哼一声，道：“我说的就是秘籍啊！你们武林中人也有什么武林秘籍吧，还不是要细细研读，苦练多年么？还是孔老夫子有先见之明啊！”
　　“哦，他老人家说过什么名言么？”龙叔虽被吊着，却显得比金戈轻松自在地多了。
　　“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