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7、大礼 ...
-
孟禾心里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可笑。
她摇了摇头,虽然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但抿唇的时候,仍旧尝到发咸的苦涩。孟禾避开他的手,“可是我不能跟你耗一辈子。我只想平平凡凡地工作,嫁人生子。跟你在一起,没有那种月岁静好的感觉。”
柳新一等了半晌,没成想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全身如至冰窖,他的眉峰眼底,都是寒气,“嫁人生子?你想家给谁,跟谁生孩子?我们之间,我说的开始,就算结束,也得我答应!”
他怒气冲冲,转过身,顿了一下。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形,没了往常的神采,只剩落寞。
柳新一阔步走到门口,似乎想把那些绝情的冷言冷语甩在身后。
孟禾望着他,忽然开口:“柳斟时,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手刚好握住门把手,听到她的话,手上陡然用力。只是一秒,他又恢复了平静,扭头,荒诞地看着她,面带不解:“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孟禾几乎要被他脸上的迷茫骗了。她苦笑着:“从我演奏《燕衔枝》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你知道我生病不喜欢甜腻腻的果脯,只爱吃咸香的肉脯;你知道史书上关于范江与梁文举的谬误。对了,还有那张你亲笔画的小像。孟思瑾何德何能,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上辈子的恩怨,没必要继续纠缠。忘了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柳新一脸色骤变,这一次,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心脏却好像缺氧缺血,又似乎寒气在里面无限膨胀,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开。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但看到她脸上的防备,好像忽然被人捅了一刀。脚步不知不觉定住,“我在这个世间等了这么久,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我只当你生病糊涂,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柳新一转头离开。
是啊,这才是柳斟时的本性。理性又专治,你根本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晚上,江云溪回寝室,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孟禾桌上。
纸袋上印着京城有名私房菜馆的徽章,里面的食盒典雅精致,菜品更是色香味俱全。柳新一曾经带她去吃过两次,挺合她口味。
江云溪笑嘻嘻地:“不用我说是谁准备的吧。”
孟禾点了点头:“谢谢。”
江云溪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让她吃了继续休息。
其实这会儿时间还早,孟禾躺了一天,根本睡不着。
她重新洗漱一遍,换了衣服,来到食堂。
点了一份砂锅米线,等餐的时间,遇到了出来觅食的周南和。
周南和坐到她对面,仔细瞧了眼她的脸:“用不用我给你买俩鸡蛋?”
真是,专门往人痛处戳。
孟禾声音有气无力:“不用。”
周南和叹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叫你不要往西北方向去,偏去。长记性了吧。”
孟禾心里一动,像是头一次认识他那般,仔细审视着这个时常神神叨叨的青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南和撑着脸,表情无辜:“我能知道什么。就是免费替你卜了一卦,你要是过意不去,给点儿小费也行。”
要不是知道他人品还行,孟禾都该怀疑他是不是个无赖。
“人嘛,都得往前看。知道怎么样能好受点儿吗?”他一副很有传道受业解惑的劲头。
“嗯?”
“把你的米线干掉。”
好像他说的也没错。吃过晚饭,身上添了不少暖气,孟禾脸色红润了一些。
周南和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搁下后,继续狼吞虎咽,“餐后水果。”
孟禾没胃口,摇了摇头:“你留着吃吧。”
“我难得大方一次。”
孟禾成功被这个理由说服。
回寝室的路上,孟禾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知道是谁打来的,放任不管。
来到寝室楼下,便看见柳新一站在那儿。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头发和肩上,他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沉在夜色中的雕像。
孟禾背过身,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顿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当年的孟思瑾,没一点儿长进。只要和柳斟时之间有了问题,就想着回避。
似乎注意到她的存在,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朝她靠近。
孟禾捧着那枚苹果,就像捏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闭着双眼,掩耳盗铃般装死。
柳新一在一米外停下,嗓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更显得飘忽,“好些了吗?”
孟禾垂下的右手攥紧几秒,才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答:“我好不好,你应该最清楚。”
柳新一扫了眼她手里苹果,“这两天不要吃凉的,对胃不好。”
“太子殿下,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接近我。我自认驽钝,也没什么可图的。你的好意我接受,我也试图忘记上辈子的恩怨。所以,不用一再提醒我,你的存在。我也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孟禾跪下,朝他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永远臣服,永远柔顺,这是柳斟时的太子妃,需要做到的。
她最后一次行这样的大礼,是想他放过自己,放她自由。
哪怕当年自己被谢良娣一同架在城墙上,被他舍弃的不甘,也在这一跪中烟消云散。
她向柳斟时和孟思瑾告别,从此只是孟禾。
北风夹杂着雪花,化作利器割在脸上和心头。柳新一怔怔看着她的发顶,喃喃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孟禾额头贴在雪地上,“是。”
良久,柳新一的脚步远去。
孟禾失了力气般,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她索性不再强求,坐在地上蓄了几分钟力气,才蹒跚着走进寝楼。
孟禾原本以为,在雪地里呆了会儿,病情会加重。谁知吃了药,一觉醒来,身体还松泛不少。
这两天的学习任务很紧凑,解剖课尤其费神。孟禾也就没时间多想,专心记笔记。
江云溪上学期有一门必修课挂掉,这学期奋发图强,紧跟孟禾的脚步。
见孟禾这两天都在食堂吃饭,她奇怪地问:“怎么没见柳新一来找你?”
孟禾轻描淡写地答:“我们分开了。”
江云溪快惊掉眼珠子,“啊?不是前面你生病,他还挂心得不行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语气挺惋惜。
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柳新一是个潜力股。光那张脸,就让人垂涎三尺,如果珍藏一辈子,肯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孟禾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江云溪自己脑补了挺多。
回到寝室,孟禾将柳新一曾经送给自己的东西装进一个盒子。
暖手袋,戒指,珠宝,衣服......
他送东西很随性,可能在路过某个地方,不经意一眼看到什么东西,不自觉联想到她,都会买下来。
孟禾如果不收,他就各种威逼利诱。
到最后,发现一个盒子根本装不下。
隔了一天,她提着一个行李箱,到了柳新一寝室楼下。刚好遇见蒋岩。
蒋岩手里拎着打包餐盒,看到孟禾,不禁眼睛一亮,“你来了!”
孟禾不明白这个小伙子为什么看到自己这样激动,“柳新一在吗?”
蒋岩点头,“在呢。”
孟禾往楼上瞧了一眼,收回眼,“麻烦你把这个行李箱给他。”
“你不上去?”
“男女有别。”
蒋岩这种老实人也着急了,“我们男寝很人性化,不会赶你出来。这两天柳新一也不知道怎么了,状态很不好。该交的论文也没交,罗教授很恼火。”
他说的罗教授是数学系的院长,从不隐藏对柳新一的赏识。说他思维灵敏,为人沉稳,很适合走学术路线。明摆着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孟禾心里一揪。
又觉得以柳斟时的心智,不至于会被感情左右头脑。
下一秒,她又懊恼于自己对柳斟时的担心。
上辈子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蒋岩见她眼开口,心脏一提,赶紧把餐盒塞进她手里,“我突然想起系里还有点儿事,午饭你帮我带给柳新一。我先走啦!”
他火烧眉毛一般,很快跑远。
“蒋岩......”孟禾叫人都来不及。
她灰心地锁了下眉,没了退路。深呼吸几口,到了柳新一寝室门口。
没等她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
柳新一穿着件白色T恤,一条直筒牛仔裤。不管这辈子还是上一世,他的腰都很窄,显得肩膀宽阔,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比例。
上辈子不管朝服还是常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不太看得出来。晚上褪去衣衫,才知道多么惊艳。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睑泛着乌青。眼底的血丝不太明显,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又直直撞在人心口上。
孟禾喉间微梗。
柳新一目光扫见她手里的餐盒,抿紧的嘴唇松了片刻。
孟禾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在楼底碰见了蒋岩,他让我顺便带上来。”
“进来吧。”柳新一侧过身,嗓音哑得像很久没喝过水。
孟禾进去便看见散落在他书桌上的烟盒。
抽烟对身体不好。
但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柳斟时的过去式,又把到喉咙口的话给咽下去。
她看了眼行李箱,低声说:“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