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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唐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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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尴尬得要命,果然是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报应来得如此迅速。
她不再出声,默默跟在柳新一身后,进了夜焰金碧辉煌的大门。
宋序亭进去,便有人热情招呼,一看就是这里一掷千金的熟客。
重金属音乐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无限膨胀,撑开人的听觉和触觉。荷尔蒙在四周乱窜,花枝招展的男女,相互送着眼波,眉眼挑逗,不经意便剥掉一本正经的外皮,只剩下肆无忌惮的狂放。
这里的女人穿得尤其少,火辣的曲线被紧绷的衣料包裹得前凸后翘。画着大浓妆,攀比着谁更有辨识度。
孟禾这一身白裙就显得格外打眼,纯净灵透的眼眸,清媚娇嫩的面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花花世界。
羊入虎穴一般,异常无辜。
有时追光从她身上掠过,恍然间,似乎她是浓墨重彩的底色中,唯一的净土。
转眼,就有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人凑上来,向她要微信。
孟禾垫着脚,从人群缝隙中看到柳新一的后脑勺。
她怕跟丢了,赶紧摇头:“抱歉,我跟男朋友走散了。”
“走散就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中一人调笑道。
孟禾摇头:“不会的,他会来找我。”
“哪儿呢?哟,还真是个小可怜,不会真信混夜店的有什么好男人吧。”
孟禾脑袋往上仰了一下,“你身后。”
男人回头,就撞上一道黑沉沉的目光。身后的青年块头不大,个子很高。俯视而下的视线,迫人的沉重感压在肩头。
柳新一将孟禾拉到自己怀里,长臂揽着她的肩膀。明明音乐很吵,但他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不巧,她男人是濒危物种。”
男人一见夜焰的总经理陪在柳新一身后点头哈腰,就知道遇上的人背景不浅。既然惹不起,便只能讪讪离场。
有柳新一护着,孟禾跟随一行人来到四楼包间。
刚到门口,柳新一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序亭也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赶紧溜之大吉:“就说你没见过我。”
宋序亭之前和家里大吵一架,连改姓这种混账话都说出口。这几天家里正要逮他回去修理。想到他从小就喜欢跟着柳新一,便一个劲地追问柳新一他的下落。
柳新一让宋序亭看好孟禾,自己则走到安全通道接听电话。
包厢视野开阔,装修奢华。饮食男女玩儿得更开,情歌对唱算是幼儿园级别,角落里的几对玩儿得更过火,嘴唇黏在一起,揉搓着对方的身体,下一刻就要表演限制级画面。
孟禾哪儿见过这阵仗,连忙撇过眼去。
宋序亭来得晚,大家起哄,非得让他自罚三杯。宋序亭在酒池肉林里泡惯了,知道不如这些人的意,灌酒更厉害。
半瓶威士忌下肚,他酒量再好,也有点儿飘飘然。
宋序亭这会儿自顾不暇,自然管不了孟禾。
窝在沙发里的江乘御松开身旁的女人,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朝孟禾走去。
“你就是红姨说的袅袅?果然腰肢袅袅,风情袅袅。怪不得连领班都要藏着掖着,轻易不让你出来见人。宋序亭就算那张脸长得好看,你也别先下定论,万一他床上不行呢?”江乘御就好安安静静的古韵美人,清凌凌的目光一扫来,让人酥了半截身子。
现下有多贞洁烈女,在床上就有多带劲。
孟禾见宋序亭已经脸上熏红,也不指望他能来解围。淡声道:“我不是什么袅袅,你认错人了。”
“不是你往我们包间钻什么钻?”江乘御垂涎的目光仍黏在她身上。
孟禾顺着竿下,“哦,那就是我认错路。”
说着就要离开。
江乘御却闪身挡在她面前,“别啊,来都来了,一起玩儿玩儿!你要是觉得吵,我单独带你出去玩儿也行。”
柳新一握着手机进来,立在门口,笑吟吟问:“你要带我未婚妻去哪儿玩?”
江乘御脸色微变,瞪着眼,好似不相信面前的人真是柳新一。
一群高门子弟,顿觉怀里的女人都不香了,齐刷刷往这边看。灯红酒绿的氛围好似被冻住,和方才的歌舞升平截然不同。
“未婚妻啊,怎么没听宋序亭说起?是哪家的大小姐?”江乘御长大了,自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谈“柳”色变的少年。
“柳家。”
“怎么跟你一个姓?”
“冠夫姓,没听过?”柳新一闲闲反问,明枪暗箭泯于一笑。
江乘御听得出柳新一在跟自己打太极,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作罢。他抿着薄唇,轻笑道:“柳新一,见你一面不容易啊。我向宋序亭打听你好几次,结果你都不肯出来。听说你考上京大,这次不准备走了?”
柳新一惜字如金:“嗯。”
江乘御也不恼,仍旧保持风度:“小时候你就力气大,骑马如履平地,揍人眼睛都不眨。现在看起来比小时候好多了,是不想在自己女人面前表现得太野蛮?”
说是叙旧,但江乘御话里话外都透着挑事的意思。接着,他又遗憾道:“不过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好处,少不更事,没人会当真。老一辈也只当小孩子玩闹,不会深究。我倒是挺遗憾的,一直没机会跟你比划比划。不拘什么,哪怕射击打靶也成啊。”
也不怪江乘御想跟柳新一一较高下,实在是以前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
江乘御小六毕业之后,逐渐成长为大院儿一霸,他试图占山为王,把大大小小的男孩儿都收在麾下。就宋序亭新来的表弟不鸟他。
威逼利诱都上了,柳新一仍旧不为所动。江乘御觉得自己被冒犯,准备把柳新一揍服为止。
谁知他一出拳,被柳新一拧了圈胳膊,手臂就疼得像要断掉。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到医院照影,没有任何伤口,家里的大人还以为他作怪,把他结实揍了一顿。后来见江乘御疼得晚上睡不着,这才找了位骨科跌打师傅给他瞧病。
师傅一看才说江乘御的手的确脱臼,但已经被接好。但接的位置又不完全吻合,虽然慢慢会好转,但仍会吃不少苦头。
江乘御一口咬定柳新一是故意的,但大家都不信。谁让柳新一身世可怜,又体弱多病呢。
更气人的是,不管江乘御怎样在柳新一面前挑衅,后者就三个字,不搭理。
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江乘御早已忘记柳新一带给自己的屈辱。但这次柳新一到京,又成了长辈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两人年龄相当,难免被拎出来比较。
“场地受限,施展不开。”柳新一不太有兴趣。
江乘御皮笑肉不笑,“别啊,好歹让大家重温一下你当年的风采。我奶奶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你读书用功,都毕业了,可不得好好松松筋骨。”
说完,他拿起果盆里的水果刀,往空中抛去,又惊险接住。引得大家纷纷往这边看。
江乘御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架势,“飞镖总会吧?”
柳新一笑了笑:“比较生疏。”
说完,拿起果盆里的另一把水果刀,和一颗苹果。将苹果往上轻轻一抛,闪着银光的水果刀利落出手,扎进苹果的中心那点,那股冲劲急速往前,连刀带过,狠狠定在墙壁上飞镖盘的靶心。
苹果的汁水顺着墙壁细细地往下流。
包间鸦雀无声。
江乘御脸色暗得发灰。
柳新一离飞镖盘的距离最远,他随手拿起桌上钢制的水果叉,朝飞镖盘掷去。锐利的叉尖划过苹果表皮,所到之处,将果皮犁得一干二净。
等苹果四周均匀地围上水果叉,半个苹果皮已经被削没了。
在场的人看得瞠目结舌,其中,江乘御的嘴巴张得最大。
柳新一上前,拔着刀尖带出苹果。经过江乘御面前时,柳新一将苹果塞进他嘴里。
手上用力一寸,刀尖便往里一分。直至穿透整个苹果,江乘御喉结稍微一动,便能感觉到刀尖挨在自己的喉咙壁上。
他一动不敢动。
舌尖被动麻木地浸润着苹果汁,品尝到的不是甘甜,其中更像是淬着让人遍体生寒的毒。
下一刻,柳新一已然松手。再也不看他一眼。
江乘御拿出嘴里的刀和苹果,喉咙间那股异物感仍在。他奔向洗手间,快把胃给吐出来。
就算那把刀还差一厘米就扎破江乘御的喉咙,可从其他人的角度看,瞧不出什么异样。
大家仍旧该吃吃,该喝喝。
宋序亭缓过劲来,对上柳新一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睛,酒立刻醒了。
虽然刚才他迷迷糊糊,但外界的声音还是比较清晰。喝酒误事,差点儿让江乘御这孙子把柳新一的人给唐突了。
他陪着笑,见孟禾对骰子感兴趣,便教她怎么玩儿。
没两把,宋序亭就不安生,提出新玩儿法:“我们每三次为一把,你赢一次算你胜,我赢两次才算我胜。输家必须回答赢家的一个问题,如何?”
柳新一还没来得及给孟禾递眼色,她已经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