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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圆之夜(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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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众人眼中的少时发达、青年才俊、明珠千金,她平步青云,年少有为,风头无两。
她出入高阁,来往名流,廿年余便得到了常人穷尽一生都罔得的名利、金钱。
深夜,月光逐照冷翡翠餐厅,水彩鸢华。
她静倚窗边,仰头望着映得烁灿的窗子外的夜空,大开的窗户吝啬地送风,空气发干、发冷。
在应有尽有,门庭若市之时,难以自抑的名利场恹恹。
白日逢场作戏,夜晚倚窗抱膝。她搬了很多次家,却都在某一眼刹那,生发似曾相识。
她活过这一生,她这样想到。
北方县城,飞机落地,流风的冰凉爽清让她如释重负、怀抱半开。
深夜,明月高挂,她无意间推开高楼的阳台储物间,听着那呼啸萧瑟的风声,窥见云层之间磨砺翻腾的闪电。
北方秋夜深凉的安静和寂谧,胡旋的风正透着那老旧松垮的纱窗灌进来,她看着天黑欲雨,想着刚才外婆出去拽车棚,拿了把伞匆匆地接。
只没几步,狂风大作,惊雷四起,暗云翻涌,骤雨倥偬。
一串狮子团大的金雷,咣地炸在眼前的地面上,冒出丝丝青烟。她惊异失色,回身奔走一步之间,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噼啪作响。之后,仿佛化作了一阵青烟;而灵魂,正在风雨飘摇的这个世界中睥睨。
“这头鹿可生得好奇怪,通体洁白,鹿角更是晶莹如玉,要不是被你轻松俘获,还以为是什么神祗显灵。”
昨日电闪雷鸣,那女孩从悬崖上掉下来之后,这鹿就藏在深林的显处窥着,他赶去张弓,它是躲也不躲,径轻盈安然站定,他就走上前去一同扛了回来。
在这个前无可考后无所究的偏远荒山中,隐匿着一个不知名的村子。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一句传说似的秘语,月圆之夜,雪鹿携命中人齐来。
幼时懵懂的大卫一度把这句老人茶余饭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口耳相传的秘语记成月圆之夜雪鹿携人命齐来,愣是把他吓得每逢月圆时都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更是从很小的年纪起,看着村里人议论纷纷却津津有味眉飞色舞的样子,大卫便暗暗生出盼望月圆之夜降临的心意。
他不懂秘语,但是他察言观色的天分告诉他,无论是人命还是命中人,都将是颠覆的到来。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村里久未收获,适逢此鹿算是运气。”他从身后箭篓里取出一支箭。
正说着,那雪鹿周身竟摇动光尘下来,一瞬间晨曦倒灌,草木回摆,他家木屋上空七彩浮游,一阵流光溢彩后,村庄下起雪来,微雪缥缈在刻钟之内变成了雪虐风饕。
“芫茜,你快归家吧,要大雪封山了。”
“这鹿……”
“留下我照看。你先回去。”
“这下好了,村里粮仓空了,这又下起大雪,难不成真要闹饥荒。”
雪鹿仰头望着弥天大雪,嘴角竟浮现了向上的弧度。
芫茜在临走之前愤恨地看了一眼它,它却单望着穹苍动也不动。
大卫正要回屋生火,雪鹿却纵身跃进了森林。大卫赶紧操起猎枪追了出去。
雪鹿在密林中左蹿右跳,身形矫捷,大卫在身后迅疾追奔,也与之时即时离。
森林中有所谓“密林深处”,迷宫一般,最老练的猎人进去也蒙头转向。行至密深,雪鹿翩眇停下步伐,回望紧追不舍的大卫。
“村庄数年水患,庄稼连年欠收,尔等却依然自如,你们以为这是得了谁的庇护?”
“……”你不会想说是你吧,大卫腹诽。
“看顾好那个女孩,来年春日,如你院里那株茶树开花了,就带一朵活的来这密林找我。”语罢,雪鹿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密林之中,行迹无觅。
可我的院子里并无茶树。他收揽了弓箭,想回去时,来时路已厚雪冰封。
他迈出一步,一脚踏空,坠入雪塔,半身都埋了进去。寸步难行,方才追鹿时明明只是雪舞弥烟,这倏忽之间,竟成了雪如松塔。
他将身上黑衣脱去,系在箭头之上,射中了一棵松树将自己拔了出去,踩在大树之间,踏枝而归。如果他回头看看那降临的暮色,便可看到一轮圆月,正诡秘高皎地挂在遥远的青天、村庄的一角,逐明了白雪皑皑的归家路。
到家时,门已经被沉雪彻底压下见不到,大卫想起里面还有个人,便掏出怀里的火枪折了段树枝,点了个火把,烧开了家门前的厚雪,挤进了门里。
她刚刚睡醒,睡眼惺忪之间眼前也是一黑,屋子里黑咕隆咚,一丝光都没有,这让她萌生了一丝惧怖,惧怖刚生的间隙,她就看见个陌生男子从满是白雪的门口挤了进来,手上拿着个火把,点起了炉子。
她畏惧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因这大雪而噎了回去。
门口透进来的一丝光映在男子的半张脸上,明暗半淹,他一身黑衣,头发蓬乱,眼眸却清亮,脸颊也白皙。
“这……”
“暴风雪来了,可能要封上个半个月,这期间,我们就靠地窖里的米和盐巴生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愣,半晌说道:“我叫茶花。”那不过是她的英文名字中译,谁不是从小就知道不能轻信陌生人。
“我叫大卫。”他开朗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心里却些许不安地联想到,那朵活的茶花。活的……茶花吗?
暴风雪连着下了十几个日头,那不见天日的日夜,大卫窝在地窖里,白天他焖好饭,生好火,一日三餐就是让茶花用盐水泡饭,茶花就是一直坐在床上,盖着个小毯子在腿上,雪没化,倒也是不冷,奇怪的是,她还是可以呼吸。
她在看见大卫时问,“我们被大雪埋了不会窒息吗?”
大卫说:“没关系,这个房子有通风口。”
然后他就钻回了地窖里面。
风雪停的那天,大卫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直不停。他推开门去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灿烂的太阳融化了一点点的雪化成水,让门可以推开。
雪倾泻下来,洒进了屋里,茶花看到了外面灿烂得烧眼的太阳,长吁一口气,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大卫收拾了院子,飞也似的扫干净了雪,抬头竟看到了院内的一棵枯树。
他进了森林,砍了一堆树枝,劈劈砍砍、拼拼凑凑,给茶花做了个轮椅,垫个小垫子上去,问茶花:“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
茶花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大卫把她抱到外面的轮椅上,叮嘱:“就在这里别动,我出去一会就回来,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就把门拴起来。”
大卫穿森林东走,他家在村子南边,一场大雪后,他只觉得这树林有了些变化,但具体什么变化还是难以分说。
村里的居民多聚居森林东部,那村落阡陌交通,颇为规整,不像大卫的家是零星落单的孤筑。
行至村口,大卫远远便看到原本炊烟热闹的村子,空气中鬼火氤氲。走近再看,了无行迹,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和枯死稻田。更离奇的是,本该覆盖这一切的大雪,却被雾汽代替。
大卫嗓音发颤,逡巡呼喊:“芫茜——红婆婆、桃爷——”
可是到处回荡的只是,无垠的旷野里的缥缈烟尘。
他前前后后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懊恼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废墟上。抬头望着蒙蒙的天空,明明南边是阳光灿烂,为何这东边竟是阴风呼号,尘埃萎舞,宛如已死之人般僵冷。
村庄的西边是安支希尼河,从西部蔓延出去就是荒漠,东部村庄往外是石滩,南边是悬崖瀑布,更南是平原。
北边则是祭坛和寺庙遗址,因着信仰枯竭,多年无人涉足,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死地。虽弃置许久,但如若村庄险急,要什么可以集体躲避的避难所,那只会是祭坛下的洞穴,生活于此的祖祖辈辈曾在下面挖出过一个地宫,但因几年前地宫里死了一个少年而被讳莫如深地晾置。
既然只有这一个去处,大卫决定与其原地彷徨,不如去那个地宫一探。